周芷若:從貧窮船家女到峨嵋掌門,她清醒地知道:事業比愛情重要

周芷若張無忌劇照

金庸小說裡，真正從寒門逆襲的女主不多。郭靖有黃蓉和華箏，一個是桃花島主黃藥師的女兒，一個是成吉思汗的女兒。虛竹有西夏公主，段譽娶了鍾靈和木婉清，實際上她們都是大理公主。楊過有小龍女，雖然是個孤兒卻也是古墓派長門。袁承誌喜歡的阿九是明思宗朱由檢的女兒，溫青青也是溫家堡的大小姐……

周芷若是真正的出身寒門，一個船夫的女兒，衣衫破爛，張三丰搭救她時，連一雙鞋子都沒有。唯一疼愛她的爹爹被元兵殺害，真正是孤苦無依。再看看她的情敵趙敏，出身顯赫，是汝陽王察罕特穆爾的女兒，身份尊貴的郡主。如果不是上天給了周芷若一副可以匹敵趙敏的美貌，她完全沒有任何和趙敏一爭高下的資格。

周芷若一路走來，有運氣的成分，但是佔比更多的是她的聰慧忍耐以及企圖心。以現代女性的眼光來看周芷若，她其實是最適應叢林法則的人，同時也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劣勢和優勢，作為弱勢的一方，她懂收斂鋒芒、耐心地蟄伏。作為強勢的一方，她明白適時出擊，取捨得當。

周芷若一直令讀者詬病的是她的腹黑與虛偽，其實很多選擇對周芷若來說都是身不由已，她太明白自己一路走來的來之不易了，也清楚地知道張無忌的優柔寡斷和多情心軟，她的人生誰都靠不住，只有去靠自己！

周芷若劇照

化弱勢為優勢

周芷若作為一個船家女，她的出生囿限了她對世界的認識和格局。十歲之前，她都是在狹窄一方漁船上度過。擺渡和漁獵是她唯一的見識，她連武功是什麼都不知道，更別提什麼江湖。貧窮使人過早地懂事，環境造就了周芷若與年齡不相襯的溫柔體貼，她懂得察言觀色、見機行事。

張三丰帶著中毒的小張無忌救了她後，她見張無忌食不下咽，便耐心地將魚骨雞骨剔除乾淨，每口飯中再加上肉汁去餵他。常遇春帶重傷的張無忌去蝴蝶谷找神醫胡青牛醫治，與相處幾月的張三丰分離，張無忌不由淚如泉湧，周芷若取出小手帕替他擦拭，並寬慰地對他微微一笑，將手怕塞在他衣襟之下，這才隨張三丰離去。這些小細節都可以看出周芷若的善良和細緻之處，周芷若的性情改變，與她後來的成長環境有很大關係。

峨嵋派門規森嚴，掌門滅絕師太是一個不苟言笑、性格暴烈、手段強硬的人。周芷若被張三丰送到峨嵋派門下，幾經顛沛流離，一再經歷陌生的環境，她內心是惶恐的，充滿了不安全感。後來她過於敏感的性格其實和童年變故以及成長環境缺乏關愛有關。

師姐丁敏君對她多方為難和排斥，她想要在峨嵋派好好地生存下去，就必須要學會如何保護自己。滅絕師太本欲培養紀小芙為繼承人，結果愛上了楊逍被逐出師門。就像當年張三丰救她，她用自己的乖巧懂事討得張三丰歡心帶走她一樣，她用自己的勤奮努力和聰慧隱忍博取了滅絕的青眼相看。滅絕好強，她就伏順，柔弱乖巧看似她的弱勢，她卻將這弱勢化為一種優勢，爭取自己命運的改變。這種綿柔的力量正是周芷若的生存之道。

周芷若與張無忌劇照

理性勝於感性

滅絕師太痛恨明教，所以不允許周芷若同張無忌交往。光明頂一役，六大門派對戰明教，峨嵋派被眾望所歸地寄以厚望，為了六大門派的顏面，滅絕知道張無忌對周芷若的情誼，有意讓周芷若挑戰張無忌。

通透如周芷若自然知道師父的心思，但是從感情上來說，她對張無忌是有心的。作為弟子而言，師命不可為。兩相膠著之下，她深知如若違背師命，「大地茫茫，教我到何處覓歸宿之地？張公子待我不錯，但我決不存心為他背叛師門」。周芷若想到即手到，一劍刺了下去，卻是在劍送入張無忌胸口的瞬間，將劍尖稍偏離了心臟。

周芷若不為人所喜，正是因為她處處明哲保身的權衡，不像趙敏、蛛兒、小昭那般為了張無忌無私奉獻、自我犧牲。這種過度的理性一改金庸小說裡以男主為中心的存在，使她失去了為愛痴狂的可愛。

滅絕師太與周芷若劇照

周芷若在滅絕的教導之下，吸納了一部分滅絕的性格物質，她性格中剛烈的部分多受了滅絕影響。其實這是周芷若長久在高壓環境下生存而發展的討好型人格。她對滅絕過度地溫馴和聽話，甚至將滅絕「逐走韃子、光復漢家山河」的人生願望承襲為已任，答應了滅絕臨時前的要求，以色相誘惑張無忌取得屠龍刀和倚天劍。

周芷若用卑鄙手段取得倚天劍和屠龍刀為很多讀者所不齒，我們來看一下她背後的用意，就會發現這根本不是周芷若的個人慾求。當時滅絕師太將當年黃蓉和郭靖留下倚天和屠龍的秘密和盤託出，跪地拜倒相求於她，說倚天在趙敏之手，屠龍刀在謝遜之手，一旦二人同流合汙，定然荼毒蒼生，驅除韃子將難上加難。「芷若，我是為天下的百姓求你」，正是這句話把周芷若推上了必須為之的絕路。

周芷若的初心是無私的，甚至還帶著為國為民為發揚門派的大義。她之所以痛恨趙敏，正是因為她是汝陽王的女兒。而另一方面，周芷若在與張無忌的相處中，真正對其動了心，這其間亦夾雜了女子對情敵的嫉恨。

周芷若劇照

周芷若的感性之處在於，她壞得不徹底。內心的正直和底限令她不認可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師父的遺命又迫使她必須要出此下策。這種矛盾和糾結就很容易突顯出她的「虛偽」。當日滅絕氣絕傳位前令周芷若發下毒誓：不得與張無忌成婚。否則父母屍骨不安，若生育兒女，男子代代為奴、女子世世為娼。

周芷若頂著這個毒誓的巨大壓力，還是同張無忌生了感情。她其實在用張無忌對她的感情作一次博弈，如果贏了，她的人生就有「家」可以安放。婚禮當天，她像任何一個新嫁娘一樣嬌羞歡喜。她知道結婚前夜，張無忌背著她和趙敏相會，但是她還是僥倖一博，結果趙敏果真不期而至，當她透過紅紗看著這曾自稱夫君的男人頭也不回地跟趙敏離去時，她徹底清醒了，眼前人並非用情至深的良人，她的人生，只能靠自己前行。她扯下珠冠霞帔，將那些珠子在手中捏了個粉碎，同時粉碎的，還有她對愛情的幻想。

周芷若劇照

後記

撇開周芷若對張無忌不情深這一點，周芷若身上有很多優秀的品質。她懂得什麼時候示弱，什麼時候強硬。堅守自己的原則，為了峨嵋派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有謀略甚至是一個有抱負的女子。不似趙敏對張無忌的妥協，以張無忌的人生願望為中心，周芷若對自己的人生有強烈的企圖心。

書中有一個細節，當時新婚在即，明教的韓林兒道：「那時候啊，教主做了皇帝，周姑娘做了皇后娘娘，楊左使和彭大師便是左右丞相，那才叫好呢！」周芷若聽了這話，含羞帶笑，眉梢眼角間易得不勝之喜。這時張無忌連連搖手道：「這話不可說，本教只圖拯救天下百姓與水火之中，功成身退，不貪富貴，那才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周芷若見張無忌說的決絕，登時就臉色微變，不再言語了。

周芷若這個角色其實更接近現實中的普通女性，有自卑、有掙扎、有缺點、有各種世俗的煩惱。她絕對不是一個完美的女性，看周芷若就像看一個獨立女性的成長史。其中的種種手段不過是為了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或者說，跳脫出原生家庭，努力改變自身的困境，更好地生活下去。

在峨嵋派的事業和對張無忌的愛情之間，她有一種難得的冷靜和清醒。她對張無忌的愛也是有所期望，對張無忌想歸隱山林的人生目標也無法苛同。這其實很像一個現實中的妻子，不是只想著歲月靜好、詩和遠方，而是落定到具體的事業心和夫妻共同成長上。

郭襄當時放下追尋楊過的執念時念了這幾句偈言：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其實看似大徹大悟，背後還是有求而不得後的無可奈何。周芷若在這一點上比師祖郭襄通透明澈，在張無忌選擇趙敏後，她卻是嫣然一笑：你們儘管做夫妻、生娃娃，過得十年八年，你心裡就只會想著我，就只不捨得我，這就夠了。」說完飄然而雲，將最美好的背影留給了張無忌，這份穿過時間的篤定與看透，才是周芷若的聰慧之處！

周芷若劇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