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義
《人民的名義》能走紅,眾星超群的演技、懸疑的劇情、反腐倡廉的主題固然重要,但不盡然。劇中沒有明顯的男女主角,每個人都是某條線上的主角,交錯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立體的萬花筒,使其成為了一部展現眾生相的群像劇,百態的人生讓大眾欲罷不能。
勝天半子祁同偉
古人說「蓋棺定論」,蓋棺真的就能定論嗎?若如此,歷史上就不會有那麼多頗具爭議爭議的人物了,劇中的祁同偉便是最有爭議的人物。
祁同偉有著寒門學子、苦學不倦、忠於愛情等令人欽佩的一面,也有遭人雪藏、一跪升天的無奈,亦有利慾薰心、隻手遮天等令人可恨的一面,最後的飲彈自盡令人唏噓不已。
佛家講「四緣生法」,四緣是指「親因緣」、「所緣緣」、「無間緣」、「增上緣」,通俗的講「親因緣」是自己的主因,其他三緣則是外在的誘因,若主因端正,外在的誘因則沒有發揮的餘地。
祁同偉是個自卑的人,自卑於自己的出生、貧窮、家人和「那一跪」。正是這種自卑讓他發奮學習。
但當他發現努力無法改變貧困的現實時,他便改弦更張依附權貴,之後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挽回當年的屈辱,庇護親人也是為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否則不會整天說「那些窮親戚,那些破事」。
「勝天半子」顯示出祁同偉內心的憤恨和自卑,這就是他的「親因緣」,後來雖有種種不同外因,但若沒有這個「親因緣」為基礎祁同偉也不會逐漸腐化,祁同偉的腐敗是必然的。
中國古人反覆說「安貧樂道」,「淡泊明志」,就是希望從「親因緣」上端正自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告訴我們無論身處何地都能發揮自己的價值。弘一大師晚年曾說:「鹹有鹹的味道,淡有淡的味道」,如同劇中的易學習,何嘗不是安於基層發揮自己的所長。
政治潔癖李達康
與祁同偉相反,達康書記則是另一個極端的人物。劇中不乏「任人唯親」的人物,趙立春、祁同偉、高育良等等不勝枚舉,高育良在省委會議上甚至搬出了一套詭辯術來為「任人唯親」辯護。
相比之下,達康書記是一個非常廉潔的人,他的周圍沒有一個親朋好友因他而升遷獲利。百姓眼裡,李達康是一個一心為公的好官,但沙瑞金曾對他說:「你太愛惜自己的政治羽毛了,導致能夠提拔的熟人都可以不用」,王大路也曾對他說:「這幾年你一直像防賊一樣防著我們這些朋友」。所謂過猶不及,這種「廉潔」是否真的是公心呢?
「唯才是舉」的用人原則下任人唯親當然不可取,但是「任人唯賢」並不意味著是「任人唯不親」!春秋時晉大夫祁黃羊「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無論對方與自己是否有親疏恩仇,只要對方是賢才便給予推薦,這才是「任人唯賢」的典範。
為了避嫌而刻意規避身邊德才兼備的熟人,並不可取,反而會招致「任人唯疏」的弊端。李達康重用丁義珍,除了丁義珍處處以「達康書記的化身」來迎合他頗為強勢的性格外,就是因為丁義珍與自己沒有任何裙帶關係。
所謂「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李達康的工作熱情和廉潔精神自然可取,但是他不懂齊家之後才能治國平天下,家庭關係處理得非常涼薄,因此他的工作班子往往不和諧,一言堂的作風明顯,隱患頗多。
「沙李配」不如「沙陳配」
劇中前期常出現「沙李配」的字眼,指的是新書記沙瑞金和「省長候選人」李達康的配合。
沙瑞金作為新來的省委書記,作風一直謙虛、低調、綿中藏針,李達康作風強硬,所以沙李二人一陰一陽本也是絕配。
陰陽和合的前提是陰陽平衡,李達康作風太過強勢,容易陰陽失調。「李達康任縣長,縣長是一把手,任縣委書記,縣委書記是一把手」,沙瑞金曾經半開玩笑地說過一句話:「李達康這麼強勢,要是當了省長,那我不是還要聽他啊。」
依照《易經》六十四卦而言,若「沙李配」成立的話,李達康很可能成為實際上的一把手,沙瑞金退居二線,李達康屬陽剛,沙瑞金屬陰柔。陽剛之人處於實際的一把手,陰柔之人處於實際的二把手,「下乾上坤」的局面正好是「否卦」的卦象。
《象辭》說:天地隔閡不能交感,萬物咽窒不能暢釜,這是否卦。「否卦」的卦象乾為天已然在上,其卦性又完全陽剛,如此上而且剛以至自身極端,狂妄之極不給對方路走;同樣坤為地已然在下,其卦性又極其陰柔,下且柔一樣達到極端,終於被逼破底線只能生死相博。
相比之下,沙瑞金更願意和陳巖石「暗中」搭檔。陳巖石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是個剛硬之人,但是陳巖石比李達康更安於本分。
陳巖石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離休老檢察長,沒有官職卻仍願意為百姓服務,在官場和民間都很有聲望,加之沙瑞金與陳巖石之間又有一層「故交」作為陰陽的緩衝帶。
若沙瑞金與陳巖石搭配,則陽剛(陳巖石)處下,陰柔(沙瑞金)處上,正好合了《易經》六十四卦中的「泰卦」。《彖》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不管沙瑞金有沒有學過《易經》,「否卦」和「泰卦」的寓意相信沙書記也體會到了,所以後期「沙李配」終究沒有成功,而沙瑞金非常推崇陳巖石,沙陳二人一個在官場一個在民間確實潛移默化地做出了一番成績。
高育良、侯亮平、季昌明、趙立春、陸亦可、高小琴、蔡成功、趙東來等等人物在此就不一一細說了,佛家講「共業和別業」,劇中人物在各自的立場上造就了自己的「別業」,各種「別業」夾雜在一起成了「共業」,「別業」和「共業」交織在一起便形成了《人民的名義》這部百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