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續篇)
關於父親被《旅行雜誌》連載文章
那是上海出版的《旅行雜誌》,這本雜誌連載了我父親寫的《漫遊小記》。1935年11月《旅行雜誌》開始連載《漫遊小記》。《漫遊小記》是我父親對沿途名山大川作了詳細描述,還配了不少寫生畫,如《蒼龍嶺》、《黑虎關》、《太白頂》、《千佛崖》等,後來因為抗日戰爭爆發,雜誌停辦了。記敘成都以後行程的書稿也散失了。


父親關於林散之先生在書法創作中,落款為什麼不用「林散之」
張慄庵給我父親起的名字是林散之,後來我父親左邊的耳朵有點聾,在國民黨統治時期常用「左耳」。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左耳聽不見。另外一層意思是他不願聽國民黨的,用「左耳」表示與國民黨政治背道而馳。1975年5月,應榮寶齋邀請我父親林散之到北京與趙樸初、啟功、李真、陳英等名家交流書畫。有一次,我父親在李真將軍家寫字,啟功在旁邊觀看。他說:「林老寫字真如大鵬展翅!」當看到落款是「林散耳」時便問:「為什麼叫林散耳?」「因為耳朵不好,聽不到聲音,就在名字上加了一個耳字。」聽到這個解釋,啟功說:「如果我以後耳朵聽不見了,也叫啟耳。」然後,兩人哈哈大笑。


關於啟功先生要拜父親林散之為老師的事情
啟功要拜我父親為老師的事,聽他講過,田原也跟我說過。我父親寫信給他的好友邵子退,也提到過這件事。至於那封信的原件,我是沒有看到過。
那個時候相關部門要一本《人民中國》到日本去,我父親就拿了一張書法作品給他們帶到北京,北京的韓含先生首先拜見了幾位老人,第一個就是啟功先生,啟功先生坐在床上好像是病了,他把字打開一看眼睛就睜開了,就下床了,就要把作品掛在牆上,他下床以後就跑過來看那些字,看看以後他就突然三鞠躬。後來傳到我父親那裡,父親很震動,說這麼大的人物向我三鞠躬,這怎麼可以啊。當時我在旁邊插了幾句:「人家不是比你低,是看起您,尊敬您。」1973年1月5日出版了第一期《人民中國》雜誌上刊登了我父親的《清平樂會昌》草書條幅。

關於父親林散之會見日本巨擘青山杉雨率領書法代表團
那是在當時在日本有些謠言說中國的書法都不行了,中國的傳統文化沒有了,我們國家有關方面就做了一個雜誌叫《人民中國》要消除這個影響,就從全國選書法家,我父親的一幅書法作品當選了第一名,作品就放在雜誌的封面上。1973年1月《人民中國》雜誌(日文版)專門出版「中國現代書法特輯」,向日本介紹中國書法家的作品。1984年5月,日本書法巨擘青山杉雨率領書法代表團訪問南京,點名要拜見你父親林散之。書法代表團住在南京金陵飯店,青山杉雨最早提出的是,到我家來拜見我父親林散之。我家房子不好,當時我父親正在家裡整修。最後有關領導決定,在莫愁湖的鬱金堂接見。鬱金堂環境好,設施全,是專門接見外賓的地方。

那天下午,我是陪著我父親去的,我父親坐在桌子的左邊,我站在我父親的旁邊。青山衫雨先生見到你父親林散之後行九十度大鞠躬禮,然後就坐在右邊。青山杉雨問我父親對中國書法和日本書法有什麼看法,我父親說,從整體水平來看,日本的書法水平走在前面,因為我們搞文化大革命停下來了,中國的小學生寫不出來。青山杉雨又問,對中國書法和日本書法總的發展趨勢是怎麼看的。我父親說,日本也好,中國也好,兩國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兩個派系在鬥爭。一種是傳統的,另一種強調變化,強調改革,那個字草的叫人不認識。我父親說,書法是我國的國粹,講究筆墨,講究功底,不能亂寫。後來就是筆會,青山杉雨就寫了「草聖遺法在此翁」,意思是草聖的筆法只有林散之能寫。我父親寫得簡單,不是精品,是三個字:「魚水情」,指中國的書法與日本的書法,以及兩國人民的關係是魚水之情。


關於林散之晚年捐贈作品
在88年1月初,我父親親自參加江浦縣在縣城求雨山舉行的「林散之書畫捐獻儀式」,捐獻了自己歷年書法作品一百七十幅、畫四十幅以及呂留良蟲蛀硯和莊定山硯各一方。同時為建立「林散之書畫陳列館」舉行奠基儀式。2月22日,因慢性支氣管炎急性發作、阻塞性肺氣腫、糖尿病,住鼓樓醫院。秋天的時候,趙樸初先生由北京來南京看我父親。書畫署名「九十一叟林散耳」「林散耳」「九十老人散耳」。印章「江上老人」。89年7月,病重。在這樣的時候又為峨嵋山重修金頂書「金頂」二字,字徑約二尺。9月的時候,我妹妹林荇若、妹夫李秋水來看望,勉力畫了一張《多少山林事,依稀記不真》小畫送他們作留念;到了10月中旬,書寫了最後一幅作品「生天成佛」四個字。12月6日,因痰阻塞氣管,搶救無效,溘然逝世,終年92歲。
二零二零年六月五二十六日夜於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