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達主義與超現實主義兩者有著親密的血緣關係。達達主義可說是超現實主義的先聲,而超現實主義也可說是達達主義的變體和繼續。達達主義是一種否定一切的虛無主義的藝術現象。它產生於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是戰爭對於一部分人們在精神意識上所引起破壞與變態的產物。達達主義的哲學包括了極端的虛無主義,對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抱著嘲諷的幻滅感。
它讚美那些非理性和反審美的事物,讚美既非道德亦非不道德性質的事物。達達主義的藝術家以否定一切的眼光來看世界,包括真理和自己的藝術見解,最後也受到否定。達達主義者本身是處在極度矛盾與混亂的精神天地中。如果有人問他們「達達主義的精神到底是什麼」?他們也無從回答。我們也許從達達主義者的宣言或自白中,可以多少找到一些達達主義的精神:「人如果是活著,大約都會成為達達主義者。」「達達,是地球的道德上舞蹈著的神…達主義者彭舍特曾經在荷蘭一種刊物上寫道:「我沒有名,就是種族也沒有什麼意義,我是一切,而一切是虛無。」「我對於那種會相信愛、藝術、科學的,十分愚鈍的青年,吐他一口唾沫。」達達便是這樣對一切的虛無和否定。一切事物的對立面,都同樣是「真理」,也同樣是「虛妄」。
革命與反革命、戰爭與和平、靜與動、光明與黑暗、美與醜、好與壞、你、我、他,一切都一樣,一切都等於零!達達主義是帶有一種瘋狂性的破壞性的藝術運動,他們的作品是由一種胡亂的、幻想的、不禮貌的、象徵的、麻醉的、含義不明的藝術語言表達出來的,在人們面前所引起的反應只是目瞪口呆!
在達達主義者心目中的否定和破壞的對象,也包括了現存的資產階級和資本主義社會秩序。從這一意義上看,達達似乎還包含了一些「革命性」的因素。可是達達除了滿足於一切的破壞以外,卻不曾給世界上帶來任何建設性的東西。達達的否定見解和嘲諷的鋒芒,也同樣是針對一切進步的革命的事物。因此,達達的精神又不能不說是極端反動的了。由於達達主義者本身有著這兩方面的可能因素,最後便不能不向兩極分化。
一部分達達的作家和藝術家後來都走上現實主義的道路,例如德國畫家喬治·格羅茲,最初是以憎惡一切的感情來對待世界上的一切,但格羅茲的嘲諷態度卻不象有些達達主義者那樣純然是無意識的活動,他在戲謔的外表裡卻包含有嚴肅的社會意義和目的。所以,後來他從無產階級的鬥爭中看見了出路,於是從達達的路上開始向左轉,一度成為出色的煽動性的諷刺畫家。至於另一些作家如畢卡比亞、恩斯特、契裡柯等則往右轉,走向超現實主義的道路。
超現實主義是出現得較晚的藝術流派,由安德烈·布列頓於一九二四年發表了第一篇「超現實主義宣言」,接著就在法國、西班牙、德國找到了許多追隨者,一部分立體主義和表現主義的藝術家也轉向超現家主義,如畢卡索、勃拉克、孟·雷、夏加爾、保羅·克利等都是。
超現實主義者認為人生有兩個世界,一個是我們日常所處的客觀現實的世界,另外還有一個非現實的世界,這個世界在客觀上是不存在的,只是存在於藝術家的主觀潛意識中,是畫家夢幻中的世界,心理的精神的世界。超現實主義的藝術是以弗洛伊德的夢幻心理學和精神分析學為基礎——潛意識是靈感的源泉,「夢」是超越於清醒思想之上,病理學的狀態超越正常生理狀態之上。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創作的理想方法是屬於自動論的,畫家讓自己的手不加有意識的控制,而自由自在地作畫,儘量記錄下那些從潛意識裡湧現出來的靈感。但畫家在記錄這些意象時,卻是藉助於自然主義的手法,煩瑣而累贅地不放鬆每件物體的細節的描繪。
超現實主義的畫面,充滿了從畫家幻覺產生出來的荒誕不經的、怪異的、恐怖的景象。他們感興趣於那些墮落腐化的病態現象,陶醉於對歪曲的生理現象以及令人作嘔的死屍、骷髏之類幼體的細緻描寫,把一切黑暗的、非道德的、病理學上的東西拿來作為藝術的標準。目前住在美國的超現實主義畫家薩爾瓦多達利的作品,最足以說明這個藝術流派的實質。
他有一幅作品叫《記憶的永恆性》,根據達利本人的表示,他自己對於出現在畫面上的形象也覺得十分驚奇,他說:「我毫無選擇地、儘可能準確地記錄下我的潛意識、我的夢幻的口授—由弗洛伊德所打開的這一黑暗世界的表達」美國的形式主義藝術批評家阿爾弗勒·巴爾在稱讚這幅畫時寫道:「軟表是不合理的,也是不可能的、幻想的、異端的、擾人的,它使人啞口無言,使人惶亂催眠人家,它毫無意義、瘋狂混亂——但對超現實主義者說來,這些形容詞是最高的讚詞。」巴爾對於達利的評價,同樣可以應用來說明其他的超現實主義畫家的作品。
另一個超現實主義的畫家保羅·克利雖然在藝術風格上和達利有所不同,但他們的藝術思想和創作方法卻是同一的。克利的畫面,是由畫家主觀幻想中產生出來的一種離奇現象或事件過程的記號,通常稱他的畫是「一條線上的旅行」。例如一個人從出門到郊外或遠處旅行,把沿途所見到、感到聽到的事物,都用一種特殊的符號記在畫面上,又用一根線把這些符號連續起來,表示它的起點、連續和終結。任何人也不能從他的畫面上那些奇怪的點、線、筆劃、波形動作等,去猜測出這位畫家從夢幻中所得來的幻覺印象,這只要看看他的《馬戲班的旅行》、《男人的海岸邊》《朝北的屋子》等作品便夠了。
若安·米羅曾經一度是超現實主義的熱中者,但米羅的畫常常描繪他在幻想中的離奇的自然景象,太空的日、月、星、辰海底的珍奇幻景,以及平靜冷寂的夜光等。這些景色不象達利的畫面那樣給人以幽暗恐怖之感。其他的超現實主義畫家如馬克斯·恩斯特,則偏重於描寫夢幻中的恐怖、死亡、不成形體的骷髏與怪異的人體,他的畫是噩夢般人生的寫照,比如他在早期的作品《懷孕期的拜物教》以及在二次大戰期中所作的《歐洲的解體》等。
至於象保羅·納希、畢卡比亞、契裡柯、孟·雷、夏加爾等人的作品,所取題材與風格雖然各有不同,但都是描繪自己從潛意識中所產生的幻覺印象,畫面上給人的印象,多半是冷酷、荒涼、神秘、離奇而帶有恐怖之感的。超現實主義還包括象阿爾普、亨利·摩爾、亨利·盧昂、利普希茨那樣的雕刻家。他們的雕像,都是把人加以動物化,人塑造成遠古時代生物的形象,在超現實主義者眼裡,人和動物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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