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70年後再揭秘
克拉克·蓋博、費雯·麗主演的這部經典之作，非但沒有「隨風而逝」，反而幾十年間話題不斷
■本刊記者/羅嶼
電影《亂世佳人》的小說原著《飄》，英文名叫做《Gone With The Wind》，直譯為「隨風而逝」。
1939年，影片在美國亞特蘭大首映，距今已過去70年。然而，克拉克·蓋博、費雯·麗主演的這部經典之作，非但沒有「隨風而逝」，反而幾十年間話題不斷。
比如最近，作家彼得·埃文斯在《每日郵報》上爆出消息：上世紀60年代，他和費雯·麗有次會面閒聊，她親口說：「克拉克在《亂世佳人》拍攝時，企圖強姦我！」原因是，蓋博被她在片中的性感束衣所吸引，不能自拔，妄圖不軌。過去就有傳言，費雯·麗抱怨蓋博戴假牙，有口臭，讓她在拍吻戲時很痛苦。彼得的爆料，無疑又給蓋博的形象抹上一筆黑。
白瑞德郝斯佳「交惡」
費雯·麗的「強姦論」是否可信，沒人敢輕下結論，畢竟她和蓋博關係「極不融洽」，是件人所共知的事。據說他們最主要的矛盾，來自對導演截然不同的態度。
《亂世佳人》最初的導演是喬治·庫克，可這個儒雅溫和的男人卻因與製片人塞爾茲尼克不合，只拍了23分鐘的戲就被炒了魷魚。這讓費雯·麗傷心不已，因為只有庫克才願意花幾天時間訓練她說話的語調，耐心告訴她，是怎樣的思想和心理，造就了現在的郝思嘉。費雯·麗不止一次說過：「庫克是我遠離家鄉英國，在如狼似虎的好萊塢電影人包圍下，得到的唯一溫暖。」
可庫克走了，製片人找來了導演維克多·弗萊明。弗萊明和克拉克·蓋博私交甚好，蓋博喜歡他直接、鋒利的拍攝手法。但對劇組的女人而言，弗萊明是個災難。和他的前任剛好相反，他的鐵腕風格幾乎和所有女演員合不來。費雯·麗總在片場和他吵得不可開交，有一次，他把劇本揉成一團，扔到她身上，罵道：「拿去擦你那高貴的英格蘭屁股！」
費雯·麗也不示弱。在之後的一場「嘔吐戲」中，她堅持「那種吐聲不該是淑女所為」，寧死也不親自發聲。費雯·麗和弗萊明一度劍拔弩張，最後還是韓媚蘭的扮演者，一向溫和的女演員奧莉維亞·德·哈維蘭充當和事佬，親自為這段嘔吐戲配音才息事寧人。
另外，弗萊明為了保證郝思嘉是個單純、專注的姑娘，一度禁止費雯·麗與當時的男友，之後成為她第二任丈夫的勞倫斯·奧利弗見面。勞倫斯當時在紐約拍攝《喜劇夾縫》，一對情侶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這讓費雯·麗對弗萊明的專制強勢，忿忿不平。
在某種程度上，費雯·麗是把對導演弗萊明的厭惡，轉移到了他的好兄弟蓋博身上。所以常常攝影機一停，剛才鏡頭前有說有笑、火花四射的一對「愛人」，立刻分開，絕不多說一句。至於費雯·麗爆料的「蓋博有口臭」，其實還有另一版本：為排解對弗萊明與蓋博的憤恨，費雯·麗特意在拍攝吻戲前口嚼大蒜。而蓋博為了回敬她，又抽菸又喝酒且吃洋蔥不刷牙。兩人吻在一起，味道可想而知。
最瘋狂的拍攝
很多人將影片《亂世佳人》，稱為好萊塢有史以來最「瘋狂」的拍攝。這功勞，自然要算到製片人塞爾茲尼克頭上。
後人都說，塞爾茲尼克很有商業頭腦，在小說《飄》最暢銷的時候買下版權。事實並非如此。瑪格麗特·米歇爾1926年開始寫的這部小說，本來只是自娛自樂，沒打算發表。1936年出版後，上市第一天便賣出5000本，此後銷量一直飆升。塞爾茲尼克的部下凱薩琳·布朗女士第一時間將這本讓她「激動得肝膽俱裂」的作品推薦給他。「小說被送到塞爾茲尼克辦公室的時候，他的故事編輯對我說：『這真是個冗長的垃圾。』」
凱薩琳回憶，最終買下《飄》，是因為其他製片公司的躍躍欲試，刺激了塞爾茲尼克。尤其是，總和他對著幹的先鋒影業提出購買小說版權。「我就對塞爾茲尼克說，你不買那就賣給先鋒了。」為賭一口氣，1936年7月30日，塞爾茲尼克出5萬美元購買了原著版權。他認為，那是「最高限額」。在小說買下後一個月，塞爾茲尼克去夏威夷度假，才開始翻看原著，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要拍的是什麼。
塞爾茲尼克找來知名編劇西德尼·霍華德改編劇本。霍華德只肯待在康乃狄克農場搞創作。1936年聖誕節，霍華德將這個有1037頁的小說改成了5個半小時的電影劇本。塞爾茲尼克大為惱火。他覺得霍華德的創作，太。他期望得到小說作者瑪格麗特的協助，將原著壓縮。但作家很堅決：「我把作品賣給你，跟它的關係就結束了。一切歸你，隨你處置。」
之後，塞爾茲尼克找來幾個名不見經傳的編劇，在霍華德原版劇本上，刪減篡改。結果，被第一任導演庫克罵作「爛得無法拍」。第二任導演弗萊明更直白：「塞爾茲尼克先生，你根本沒有劇本。」
無奈之下，這位瘋狂製片找到了另一位編劇赫克特，讓他在兩個星期內完成浩繁的修改工作。赫克特不熟悉人物關係，塞爾茲尼克就親自上陣扮演郝思嘉，讓導演弗萊明扮演白瑞德。連續五天，三個男人不眠不休地工作。赫克特終於忍不了，放棄塞爾茲尼克開出的高薪，決定退出。
直到電影開拍，劇本也沒確定。這對一向無條理的塞爾茲尼克很致命。他通常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該做什麼。像下面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他把計劃給了美術部門，讓他們提前搭景。可布景剛做好，就接到他的電話，劇本重寫了，要換景。或者是，還沒寫完，不能拍。
沒有合適的編劇，改寫劇本基本變成了塞爾茲尼克的工作。那個經典的離別結尾，差點也被他修改。他一度覺得，影片以喜劇收尾，會更有觀眾緣。於是，創作了這樣一個腳本：白瑞德走後，郝思嘉倒在奶媽懷裡痛哭，奶媽鼓勵她，今天的事要今天解決。
之後，鏡頭轉到一列火車上，白瑞德坐著，身後出現了郝思嘉。她走到他旁邊，坐下。而他，頭也沒抬，只平靜地說：「沒用的，郝思嘉。」她卻說：「我們都是盲目的孩子，浪費了太多時間，請讓我彌補你，求你。」他望了她許久。然後，把她的手慢慢放到唇邊，親吻，此時鏡頭緩緩淡出??好在塞爾茲尼克是個主意常變的人，幾天後，他對著這個曾經的得意之作大罵一句：「太爛了。」於是，我們才最終看到了現在這個結尾。
《亂世佳人》拍攝完成，進入後期製作後，剪輯部也開始見識到塞爾茲尼克的瘋狂。因為沒有完整劇本，剪輯師克恩基本一頭霧水。塞爾茲尼克親力親為，從旁指導。兩個男人每天工作23個小時，克恩最終體力不支，跑去看醫生。檢查之後，醫生驚呼：「天啊，你已經死了。」只有塞爾茲尼克像鐵人一樣，從始至終保持著狂熱的工作熱情。有人評價說，《亂世佳人》整個製作過程，是塞爾茲尼克帶著所有人慢性自殺，但多年後，「自殺未遂」的人，都對他瘋狂的鬥志表示了尊敬。
無法超越的經典
塞爾茲尼克的瘋狂還體現在——大張旗鼓的選角活動。為扮演郝思嘉而試鏡的女星有：貝蒂·戴維斯、凱薩琳·赫本、瑪格麗特·薩拉文??根據備忘錄，有1400人為這一角色進行了面試，90人進行了試鏡，共耗費92000美元。最後幾乎敲定一人，和卓別林有過羅曼史的寶蓮·高黛。但民眾不答應。此時的美國有一半人讀過《飄》，在一次大規模書迷投票中，大家一致覺得，寶蓮·高黛更適合演郝思嘉的母親。
1938年12月15日，這部只有導演喬治·庫克、沒有滿意劇本、沒定下男女主角的電影，開拍了第一個鏡頭——火燒亞特蘭大。大火燒毀的是影片《金剛》的布景，火勢持續數小時，驚動消防員與警察。塞爾茲尼克站在火光中，興奮地大叫：「《亂世佳人》終於開拍了！」這時，他的哥哥走過來說：「來，看看你的郝思嘉。」身後是一個有貓一樣綠眼睛的英國女孩——費雯·麗。
塞爾茲尼克看到費雯·麗第一眼，就認定，這個當時還默默無聞的女孩，正是他苦苦尋找的郝思佳。她的鼻子，她的眉毛，她的下巴，她的眼睛，每一處都適合。那雙流露出世故而天真的眼睛，那透露著高貴與低俗的身段，讓塞爾茲尼克深深著迷。
和眾人競選郝思嘉不同，白瑞德這一角色，最初就確定在兩位男星之內——克拉克·蓋博、加裡·庫珀。由於大眾更傾向於蓋博，庫珀退出。但他心裡不平，曾憤憤地下結論：「《亂世佳人》將遭遇好萊塢最大的失敗。我很高興，克拉克會摔得鼻青臉腫，而不是我。」
為了得到克拉克·蓋博，塞爾茲尼克找到這位好萊塢皇帝所屬公司米高梅，但他得到的答覆是：「不外借。」塞爾茲尼克倒也鍥而不捨。他與米高梅進行了一輪談判，最後結果是：米高梅將蓋博出借，並投資125萬美元，但它要得到影片的全球發行權和前7年利潤的一半。雙方都贏了。但蓋博卻認為，自己是個輸家。
原因是，蓋博根本不想參演。他曾說過：「米切爾小姐已經將白瑞德刻入幾百萬人心中，要讓他們都滿意是不可能的。這個角色太吃重，我承受不起。」
最後，蓋博還是被說服了。最直接的原因是，米高梅願意幫他支付與妻子離婚的贍養費，5萬美元。1938年8月24日，蓋博拿到錢，與妻子離了婚，並在開拍前一周與喜劇演員，也就是他一生最愛的女人卡羅爾·隆巴爾結婚。
當蓋博加入《亂世佳人》後，他表現出一個優秀演員的敬業。電影中有段白瑞德拽住郝思嘉擁吻，並把她扛上一段長長樓梯的場景。據說，在這一段裡，蓋博扛著費雯·麗反覆爬了十幾次樓梯，導演弗萊明仍是說：「克拉克，我們再來一次吧。」蓋博做了個「饒了我吧」的姿勢，但還是又扛了一次。之後弗萊明說：「謝謝，克拉克，其實已經用不著這個鏡頭了，我只是想看，你是不是還爬得動。」
白瑞德這個人物，最讓人難忘的，就是他驕傲灑脫下的至情至性。而在這一點上，蓋博簡直就是白瑞德的「現實版」。他的妻子換了一個又一個，另外還有數不清的緋聞和豔遇。他選擇愛人，從不關心對方年齡。愛得火熱，分得決絕。而當他最愛的女人卡羅爾因飛機失事喪失後，只因她上飛機前，給他留下一句「親愛的，去參軍吧」，他就以41歲高齡加入空軍，並幾次死裡逃生。
每當人們猜測，瑪格麗特·米切爾是根據蓋博原型，來塑造小說《飄》中白瑞德這個人物的，蓋博一定不認。「我知道自己絕不是米歇爾小姐的靈感來源。她在創作這本書時，是不會對我這個當時在俄可拉荷馬油田工作的石油工人有什麼興趣的。」
1939年12月15日，《亂世佳人》在亞特蘭大的洛伊氏劇院舉行了盛大的首映式。超過30萬人湧上街道。同年的奧斯卡，《亂世佳人》包攬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導演、最佳攝影、最佳剪接等八項大獎。在此後的70年，影片不停被選入全球各種「十佳」、「百大」電影榜單。費雯·麗、克拉克·蓋博塑造的郝思嘉、白瑞德成為人們心中無法超越的經典。好萊塢電影史上，無數影片都會被拿來翻拍，只一部《亂世佳人》，無人敢挑戰。
大概是影片太紅，圍繞《亂世佳人》的話題，從沒斷過。就在作家彼得·埃文斯爆出，「蓋博企圖強姦費雯·麗」前，剛有一位美國影評人茉莉出書揭露費雯·麗「鮮為人知的陰暗面」——「她對性愛的渴求十分強烈。特別是在拍攝《亂世佳人》的時候，壓力很大，所以只要放假，就會與當時的愛人勞倫斯瘋狂做愛，有時甚至一天三次。當與勞倫斯情變後，費雯·麗一度很消沉，不僅酗酒成性，對性的態度也變得更加隨便，竟邀請過計程車司機和快遞員到房間去。」
茉莉的新書，大概會因為人類天性中對八卦的熱愛，熱銷一陣。但恐怕，最終也會 「隨風而逝」。因為多數人更願意記住的，是這樣一個費雯·麗：穿著普通印花布裙，上臺領奧斯卡獎，真實率性；當最愛的男人勞倫斯·奧利弗，在兩人恩愛20年後，移情他人，她身心俱疲卻仍在媒體上發表公開聲明：「勞倫斯爵士悍然提出離婚以迎娶瓊·普勞萊特小姐，本夫人悉聽尊便，以遂其願。」之後，奧利弗離婚再娶，費雯·麗卻一直堅持以「奧利弗女士」之名落款，守著舊日愛人的照片、情書聊度餘生。
或許，所有人都和製片人塞爾茲尼克一樣相信：那個活在虛擬小說中的郝思嘉，現實的名字就叫做費雯·麗。所有傳聞，都無法擊毀她 「亂世佳人」的美。如塞爾茲尼克所說，他永遠忘不了與費雯·麗初見時的情景：「郝思嘉」從漫天火光中走來，玲瓏軀體被包裹在寬大的披風中，綠眼睛閃著翡翠般的光芒，貓一樣柔媚的笑容直抵人心。片場剛剛熄滅的火焰，那一刻，在她臉上慢慢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