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9日,歌唱家、上海音樂學院方瓊教授將在北京音樂廳舉辦「長相知——中國古典詩詞音樂會」。
音樂會分上下半場,時長約為兩個小時。上半場是「古風古韻」,包括《越九歌·越相側商調》《陽關三疊》《胡笳十八拍》《鳳凰臺上憶吹簫》《長相思》《黃鶯吟》等作品。這些古典詩詞曾一度以吟唱形式廣為流傳,但旋律在歷史中逐漸散失後,其「曲」散見於用傳統工尺譜、減字譜等記譜法記錄的各類曲譜、琴譜中。方瓊教授攜其團隊廣泛搜求,與音樂學、古詩詞相關的專家一同還原了古曲原貌。
下半場是「古風新韻」。《關雎》《楊柳枝》《秋風辭》《送孟浩然之廣陵》《長相知》《幽蘭操》以及女領唱加女聲小合唱《靜夜思》等八首作品都是經過趙季平、劉文金、奚其明等現代作曲家利用現代作曲技法,結合當下審美習慣創作或新編配而成。
這場音樂會的伴奏樂器以琴、簫為主,間或伴以琵琶、古箏、馬林巴、鋼琴等樂器。在音樂表現上,方瓊以樂從詩,以聲託詞,強調原詞的吟誦性,同時也借鑑西洋美聲唱法的演唱技巧。
10月31日,方瓊在京舉辦了《長相知——方瓊古詩詞歌曲音樂會》先聲雅集,澎湃新聞記者專訪了方瓊。
澎湃新聞:你最早接觸吟誦和古典詩詞歌曲是怎樣的契機和感受?
方瓊:吟誦是古人用他們的方式在唱,我們現代人沒有將其唱的這個方面進行很好的傳承和保護,所以在受眾面和傳播率上都不是那麼大。到了我們這一代的時候,我覺得我都離它比較遙遠,只是我小時候聽過,沒有學過。有譜子記載了的,可以傳唱,沒有譜子記載的,當時也沒有錄音設備,我們對於這種東西真正的、在遠古時候的面貌其實很難知曉。
現在有80、90歲的各地老人,他們用方言的聲調、地方戲曲的聲調在吟誦和演唱著。我接受這個東西都是以歌的形式,就是有了旋律以後,我來接受的。接受了以後,我就發現它跟我們現在現代人的審美、音樂節奏,都是不太相同的,它一個聲腔拖很長時間,又長又慢,意境也很難懂,這種古曲真是綿長悠揚,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的閱歷還沒有積攢到能夠很好地傳達古曲意境的程度,在這個領域工作了好多年以後,工作和教學的要求,使得我不得不去唱古曲,深入研究以後,慢慢我就覺得可以靜下心喜歡。
澎湃新聞:這次音樂會分上下兩場,上半場你介紹是「古風古韻」,那唱的都是古代有記載下來的曲子嗎?
方瓊:對,上半場用的曲子都是古人流傳下來的。就是一些減字譜、工尺譜,這些譜子都是老的作曲家比如王迪等,自己彈的和自己唱的,有特別簡單的錄音流傳下來。我聽完他們的唱以後發現他們的聲調就很平緩,如果是在音樂會中,這樣的演唱是達不到那種感染人的效果,所以我就委託一些作曲家進行發展。
比如我這次唱的《黃鶯吟》,旋律就很簡單,歌詞也只有四句,半分鐘就唱完了,它不能成為一首歌。像《陽關三疊》《胡笳十八拍》《鳳凰臺上憶吹簫》其實都是後期作曲家在原有的工尺譜的基礎上將其發展,調性、音調、旋律還是原來的,但是後人有所調整。古人的工尺譜沒有小節線,不像我們現在有一小節四拍這樣的,所以小節線也要現代的作曲家給其規範化,我們後期都要整理。我上半場唱的都是傳下來的古譜。
澎湃新聞:下半場你演唱的「古風新韻」是怎樣的情況?
方瓊:下半場唱的都是現代的作曲家為古詩詞賦新曲的。比如趙季平的《關雎》《幽蘭操》,奚其明的《楊柳枝》等,這些都是我想體現和現代人的一種對話。譜新曲的時候和古代的關聯不是很大,用現代的和聲來譜。我們古代的曲子調性和調式,聽二胡也好,琵琶也好,這種民族樂器都是五聲調式,只有do re mi so la,沒有fa xi,西方有fa xi這種半音,這種音程關係在東方的曲目中聽起來就有不諧和的關係。近代一些作曲家寫的曲子就融合了東西方,寫的曲子音域就寬了,調性上也更豐富了,編配形式也更多樣化。
澎湃新聞:演唱古曲要注意什麼呢?
方瓊:我們現在去唱傳統古曲,就要遵循他們的標準。比如我是借鑑了很多崑曲的東西,比如一些咬字,揉弦音。拿咬字來說,比如:「長相知,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中的「絕」,它是用蘇州話說:xie,其中,x i ye,每一個音都要咬出來,這就跟戲曲的咬字很接近。其次,運腔和聲調也要注意,現代人運腔就比較直,揉動的、裝飾音的成分比較少。古人那種裝飾音和揉音從哪兒來?我發現他們就是模擬的一些器樂、管樂,唱出一種綿長的韻,人聲是最接近器樂的,這樣的一種模擬器樂的揉音的演唱,就能跟器樂相貼和。
澎湃新聞:古曲音樂會演唱的難度在於什麼?
方瓊:演唱其它藝術歌曲或者歌劇的時候,可以誇張地表現音樂和歌詞的內容,以獲得更好的舞臺效果,而這場音樂會則要以「寧靜」為基調。中國古典詩詞歌曲的表現方式是內在的、含蓄的,中國古代文人是細膩內向的。因而,在表現這些古典詩詞歌曲的演唱中,如何運用聲音表現出這種文人氣質是很具有挑戰性的,聲音大了會顯得不雅,若是輕了會顯得虛弱,顫音多了會顯得不古樸,反之聲音太直了又會顯得沒有意境,音樂會伴奏的樂器是古琴、古箏和簫笛,和此類樂器伴奏的默契配合和常規的鋼琴伴奏大不一樣,每一首作品都需要反覆尋找、嘗試、磨合。
在伴奏形式上,在琴房練的時候,我發現跟鋼琴和,唱兩個小時都不累,鋼琴那麼多音,你達不到的東西,鋼琴都替你解決了。但是與琴、簫和音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不就是在清唱嗎?就靠我一個人把這個歌唱的豐富,他們就是給幾個音。《陽關三疊》我與鋼琴和的時候四分半就結束了,但是和古琴與簫和聲的時候,要唱八分鐘,要練很長時間。還有絲竹樂器的音不準,穩定性差,唱著唱著音就不準了,就很艱難。
澎湃新聞:你將古典詩詞歌曲在上海音樂學院做成了一個科研項目,主要的研究範疇是什麼?
方瓊:主要就是對古詩詞歌曲進行整理。有一大批古詩詞的減字譜、工尺譜,但其中很多都沒有翻譯成簡譜,還有很多翻譯成簡譜以後,在紙上就四句五句,就只有一個很簡單的旋律。我就交給一些作曲家,告訴他們在保留這個曲子的感覺和旋律的基礎上,你們按照你們的感覺來編寫,將一個簡單的旋律聲樂化,很多作曲家就配進去古箏、簫、琵琶、二胡等,變得很豐富。他們編寫了以後匯總給我,我來看,看哪些適合演唱或者適合在音樂會上呈現,哪些可以寫進教材教學生唱。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