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中國東南的這座城市,在「佛系」的節日裡,滿城瘋狂:盂蘭盆節、地藏誕、臘八節,只要是與佛相關的日子,這裡的人們就會傾巢出動,以襄盛舉。反觀其他的佛教文化中心城市,不論是北京、西安、洛陽、上海,還是南京,都弗如遠甚。對比之下,杭州,無愧「東南佛國」之名!
東晉到南北朝之間,已經在首都建康(今天的南京)站穩腳跟的佛教,繼續向南傳播,其中一支,到達杭州。今天的靈隱寺前,有一座理公塔,便是這段歷史的記憶。
理公,是眾人對天竺僧人慧理*的尊稱,據傳他在東晉時由建康入杭,結廬山間,成為杭州佛教初祖。當然,慧理太過陌生,人們熟悉的是瘋瘋癲癲的濟公。濟公「酒肉穿腸過」,全無半點出家人的樣子。可另一方面,他又慈悲為懷,以湯藥救人無數,一副菩薩心腸。事實上,濟公(道濟禪師)的所為,足見其得道高僧的修為,而這種乖張的行事,只有禪宗幹得出來。
初唐以後,禪宗興起,原先集中於城市的佛教勢力,逐步向山林發展。禪宗僧人,曝霜露、斬荊棘,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在人跡罕至之處,建起了一座座佛寺。
杭州多山,正合禪門「清修」的環境要求。於是,出家人託缽曳杖便到了這裡,數百年裡,群山間梵宇琳宮,香菸繚繞。直到今天,杭州的千年古剎,幾乎全都屹立山中,城裡的那些寺院,反倒是晚輩後生。
禪宗興起之後,在宋代達到全盛。禪門一宗,衍生出五家七派,文人士大夫也紛紛參禪問機,與山僧酬唱相和。到了南宋,朝廷為了便於管理,選定十五座佛寺,命為「五山十剎」**。而「五山十剎」之首,便是徑山寺。
徑山寺之名氣,在日本恐怕比在中國響——直到今天,日本臨濟宗僧人,一直將徑山寺視為祖庭,時來參仰。在農夫山泉的廣告裡,1267年,日本僧人南浦紹明從徑山寺帶回茶種、茶具,創立了日本的茶道。然輝煌畢竟如曇花一現,十年後,南宋為蒙元所滅,徑山寺與杭州的佛教文化,逐步走向衰落……
到了近代,一批有識之士***重拾梵唄,希望借佛學挽將傾的傳統文化於既倒。可是,大廈將傾,非人力可為——傳統文化搖搖欲墜,雷峰塔也隨之倒掉了。不過,倒掉也不全是壞事,藏在塔下的寶貝,探出了腦袋。
21世紀初,考古人員對雷峰塔地宮進行了全面發掘,並出土了稀世珍寶——佛螺髻發****。這佛螺髻發,乃是五代十國時吳越王錢弘俶及其王妃奉佛的誠心,也是佛光普照錢塘界的象徵。今天,盛放佛螺髻發的寶函,供奉在雷峰塔地宮博物館內,成為雷峰塔的鎮塔之寶。
除了雷峰塔、靈隱寺、徑山寺,杭州地面上歷史悠久的「佛系」景點,尚有上、中、下三天竺,法華寺,等。法華寺對於很多人來說是陌生的,其實,法華寺恰好位於靈隱寺的背面,翻過北高峰就到了。而法華寺前,是前中佛協會長趙樸初的靈塔,樸老去後葬於「名不見經傳」的法華寺,恐怕是宿世因緣吧。
近年來,在靈隱寺邊,新建起一處閒雅的所在——安縵法雲。雖然很多杭州人都不知道,卻也有許多「佛系」之人,從天南海北慕名而來,只為沐浴一下「法雲」。
杭州是一座「佛系」的城市,這恐怕是無可爭議的。這座城市本來有著緩慢的節奏、閒適的生活,而另一方面,它的文脈之中,有「東南佛國」的底蘊,這才是貨真價實的「佛系」啊。
當然,對杭州的「佛系」還有一點期待。大乘佛教以菩薩精神立於世間,菩薩者,自覺覺他、自度度他者也。但願杭州的「佛系」,能有更多菩薩精神,可以更多一些包容,更多一些施與。
*慧理:據傳(包括靈隱寺志等方志)是中天竺僧人,但檢索古籍,其人在宋代以前無載,恐是後世虛構的人物。
**五山十剎:南宋朝廷設立的制度,五山地位最高,十剎繼之,終南宋之世,「五山十剎」均集中在江南。此制度後為日本鎌倉幕府沿用,影響深遠。
***近代提倡佛教/佛學的有識之士甚多,包括康有為、梁啓超,都在其中。
****佛螺髻發:佛祖釋迦牟尼的頭髮,因佛陀髮髻呈螺形,故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