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薇》是千古流傳的詩經名篇,但還有一首同樣描寫女子採摘植物的詩卻沒有那麼幸運,它就《採蘩》。此詩古有二解,一種認為採蘩是為了養蠶,一種認為是為了祭祀。後一說是較可取的。不過前人認為末章是寫主婦祭祀的情景,這就不大合適了。因為「夙夜在公」在《詩經》中出現過多次,都是指為公室奔忙的,這自然不會指主婦了。不妨看看原文:
於以採蘩?於沼於沚。於以用之?公侯之事。於以採蘩?於澗之中。於以用之?公侯之宮。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還歸。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被之僮僮」與「被之祁祁」兩句。被,通髲,即假髮,古鮮有異說。這裡當指宮女的頭飾。「僮僮」,舊訓為竦敬或盛貌,似不甚妥。僮或作童,《淮南子》高誘敘說:「時民歌之云:一尺繒,好童童。」胡文英《吳下方言考》卷一說:「童童:光潔不壞貌。吳中謂物未壞曰好童童,物之光滑者曰光童童。」這裡當是形容頭髮光潔整飾的樣子。「祁祁」《毛傳》訓為舒緩,意稍近之,這裡當是指頭髮舒緩鬆散的樣子的。宮女們為了使貴夫貴婦們眼裡舒服,她們在特殊規定下,戴上假髮,並整理得油光發亮,一大早即開始為貴族老爺奔忙。由於工作緊張,終於折磨得蓬頭散發,這才得回家休息。故說:「被之祁祁,薄言還歸。」
由此可見,此詩寫的並不是貴婦的祭祀,相反寫的是在貴族祭祀中宮女們為之忙碌的情景。首章寫採蘩之用。採蘩的是宮女,而用蘩的則是「公侯」。筆情冷冷,寫出了世道不平的怨憤。次章寫用蘩之所。章法與首章全同。二章一氣相貫,連用四個「於以」,奔放迅快,從語感上表現出了繁忙。即如戴君恩《讀風臆評》所云:「連用四『於以』字,分明寫出疾趨不寧之意。」
而從那「於沼」「於沚」「於澗」的空間方位變化中,更表現出了宮女們奔走不寧的情景。末章寫忙碌之狀,從「僮僮」「祁祁」的比照中,不僅表現了宮女的髮狀在時間流逝中的變化,更活畫出了她們勤苦、勞累、疲怠的光景。就這樣通過價值創造者和享受者的不統一,通過空間方位的跳躍性移動,通過有限時間中物態的變化,既寫出了宮女們的辛苦,也自然地表達出了她們內心的哀怨,從而表示了對貴族的不滿。一種朦朧的階級意識,在這裡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