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當時戲班子寫的,說的是唱了什麼戲」,3年前的夏日,在會同長寨鄉小市村的譚氏祠堂,譚氏後人譚加道指著一些尚可辨認的字跡,其中有「光緒」等年號。這些留存於戲臺上的斑駁字跡記錄了當年的一場戲。據譚氏族人說,計劃要重修戲臺,恢復當年的盛況。
這是湖南鄉村戲臺豐富樣貌中的一例。多數已坍塌的木質古老戲臺,在近年又得以重生。 撰文/本報記者鄒伯科
如會同長寨的譚氏祠堂內一樣,湖湘地理曾在湘南桂陽尋訪古祠堂,多處祠堂內的古戲臺上遺留有關於唱戲的文字,如唱戲時間「道光三年某月」、戲臺班子「德慶班」、戲曲劇目「武松殺嫂」等。
有戲臺,自然有觀眾。為看戲方便,戲臺兩側建起廊樓,桂陽縣流峰鎮滄海村的寧氏祠堂還設有包廂。戲臺在桂陽如此盛行,大概是因當地人對唱戲極為講究,唱出了一個「湘昆源地」。
就整個湖南而言,桂陽、洞口、隆回、常寧等地的祠堂內,前廳都被開發成一個戲臺。戲臺是這些祠堂的標準配套設施,甚至是核心之一。相比之下,另一些地方的鄉村戲臺集中在寺廟,比如瀏陽、醴陵、攸縣等湘東地區。以瀏陽鎮頭一帶為例,包王廟、白馬寺、陶泗王爺廟都建有戲臺。按照很多老人的回憶,「有廟必有戲臺」。
在某種程度上,寺廟裡的戲臺要比祠堂裡的戲臺開放一些。而祠堂裡的戲臺更偏重於一個家族的聚會場地,私密性更強。但不管如何,與城市裡的戲臺相比,集中在祠堂和寺廟的鄉村戲臺所具備的消費娛樂性質都要弱一些,正如瀏陽鎮頭的戲臺上嚴肅地寫著「鑑古觀今」的宣語,這些戲臺也成為教化的高臺。
祠堂寺廟戲臺,更重教化
皮影戲臺,偏愛遊走鄉間
如果說花鼓戲臺是固定的場子,皮影戲臺則是遊走的江湖,二者有著鮮明區別。
皮影臺架的前面兩根長棍豎起需以四十五度俯角,以亮子面(屏幕)與觀眾的視線成垂直軸心。綑紮臺架的繩扣全用一種扣式,即將繩先做成兩環,再將兩環重疊,稱之為「豬剎蹄」。搭臺的用料相當靈活,實在找不齊,少一根兩根也可以,有時候利用場邊門口的樹幹就可搭臺。
亮子面在戲將開演時張掛。亮子面尺寸不需太大,通常為寬約1.5米,高約1米,過去有專用的細質紗布,講究光透均勻。
「現在很多影子戲都不燒燈了,用電燈照」,據瀏陽市鎮頭皮影戲藝人羅檢介紹。皮影關鍵在影子,過去用的油燈與家用照明的燈有些不同,燈碗較大,並排放五根燈捻同時點燈。此外,還有用以吊掛在屏幕後方的油燈,通過調整燈的高低,以適合光線投射於亮子面的最佳位置,方能使皮影充分投放在屏幕之上。
雖現今很多同行採用電燈,既方便攜帶,又能輕鬆控制光線大小,但羅檢根據數十年的經驗認為,油燈的效果比電燈好,特別是「唱得高的時候,在燈底下輕輕一吹,燈苗晃動,影子也會跟著顫動」,再加上手腕的挑籤大動作,能形成獨特的光影效果,堪稱夢幻畫面。
戲臺對聯,彰顯性格和靈魂
「日日無憂心國泰民安歌盛世,年年有好戲風調雨順聽昇平」,這是瀏陽鎮頭老人江文定為村裡新建戲臺寫的對聯,75歲的他不忘自豪地強調,「橫批是鑑古觀今」。每一座戲臺的樣貌不同,造價不一,但都會在戲臺兩側高掛著一副對聯。這副對聯堪稱一座戲臺的性格和靈魂。
長沙酒業公會戲臺曾有對聯,「正值柳梢青,乍三疊歌來,勸君更盡一杯酒;如逢李太白,使百篇和去,與爾同銷萬古愁」,可謂唱盡行業心聲。
通常而言,戲臺的對聯多半做的是戲外文章。不過對於那些鄉村戲臺,對聯則要通俗易懂,合村民口味。如株洲廟嘴戲臺的對聯,據稱由民國時期劉菊增所寫,「廟不行時,唱戲幾天來熱鬧;嘴休亂講,舉頭三尺有神明」,說出了湘東地區廟會唱戲的特徵。
在臨湘暗山洞,一副對聯將鄉村戲臺的熱鬧場景寫得入木三分,此聯上聯為「好看,鴻門宴、雞爪山,陳晉士班兵,郭子儀拜壽,打鸞駕,下溜書,薛檢辭朝,摘花見主,摩天嶺半戰半降,草橋關是人是怪,許多新鮮事,盡在頃刻中,說什麼節節枝枝,生生世世」,下聯為「快來,賣麻糖,開飯館,廖神仙算命,堯跛子裝煙,洋月餅,水湯丸,牛肉燒酒,瓜籽花生,這幾個摸牌賭博,那些人你扯我拖,冷清三四年,熱鬧五六天,怪得了男男女女,吵吵紛紛」。這一對聯所涵蓋的既有臺上唱的戲裡文章,也有臺下的百般世態。但凡有過在鄉村看戲的經歷,你總能從中找到某絲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