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產生於20世紀初,由索緒爾和皮爾斯提出。兩位大師各自獨立建立了截然不同的模式和系統。20世紀60年代,索緒爾的符號學體系藉由結構主義的繁榮而成為顯學,但在70—80年代後結構主義產生後,皮爾斯符號學逐步代替索緒爾模式成為當代符號學的基礎。迄今,西方符號學研究已經形成了各種理論體系和研究流派。而中國的符號學研究則起步較晚,20世紀80年代才逐漸展開。儘管如此,我國在符號學研究方面的迅速發展和進步不可小覷,無論從「質」的方面還是從「量」的方面都取得了突出成就。隨著中國經濟實力的增強、科技水平的躍升及全球地位的提高,中國符號學者也應不斷追趕國際潮流,堅持引介與本土化齊頭並進,在蘊含豐富符號學內涵的中華文化土壤中建立起獨樹一幟的中國特色符號學體系。
構建中國符號學核心概念體系
每一種理論在其形成過程中,對基本要素的界定和詮釋都是首要任務,其實質是形成該理論的核心概念體系。符號學的核心概念是「符號」。從核心概念出發對符號的結構、符號的分類、符號學的定義、符號學的地位、符號學的作用及符號學與其他學科的關係問題進行獨到的詮釋,是構建中國特色符號學理論的必經之路。研究符號學首先要對符號概念本身作出有效的界定,而我國學者對這個問題的探討不甚深入,大都直接接受索緒爾、皮爾斯等的符號概念。核心概念的形成是內在心智世界和外在物質世界辯證統一的過程。人類在社會生活實踐中以經驗為基礎對事物和現象進行形象化、概念化和範疇化,進而用符號將之抽象化,儲於人類的心智世界。符號將人類的生活實踐置於無限的關係網中,其本身則成為關係網的節點,將人類生活的各個領域有機聯結在一起。核心概念體系是學術理論科學化、獨立化的重要起點,同時是新概念衍生及概念體系化、模式化的基礎。具有中國特色的核心概念體系可以為中國符號學提供一套全新的認識論和方法論方案,甚至為人們描摹出一幅嶄新的「世界圖景」。
核心概念體系是學術理論的主幹,決定了理論的邊界與效力,是理論生命力和創造力的源泉。核心概念體系的建構是發展中國符號學的核心任務,必須遵循一系列科學原則,保證概念體系的系統性、模式性、範疇性、預判性和標準性。符號學作為人文社會科學的最高總結,具有很強的學科關聯性。建構成體系且相關聯的核心概念,以之為中心輻射出完備的核心概念體系,是中國特色符號學理論的原點。
引介國外理論與挖掘本土思想結合
自20世紀80年代初,我國就開展了對國外理論流派的譯介工作。索緒爾、皮爾斯、艾柯、巴特、巴赫金、洛特曼等著名符號學家的主要思想就是在這時引入中國的。幾十年來,隨著諸多譯著的不斷問世,我國學者逐步開展了相關思想的獨立和對比研究,研究重心多集中在系統闡介和詮釋上。國內先後引介了索緒爾的語言符號觀、皮爾斯的三位一體符號觀與符號分類思想、艾柯的符號代碼理論和生產力論、巴赫金的對話理論、洛特曼的符號雙模式系統與符號域思想、克裡斯蒂娃的符號互文性和解析符號學思想、格雷馬斯的敘事語義分析理論等。其中,中國符號學者受索緒爾語言符號學思想的影響最大,對語言符號的研究成為國內符號學理論研究的主流。國內學者發表多篇論文論述了語言符號的性質和功能、語碼轉換、指稱和標記理論,成果豐碩。在文化藝術符號學中,我國學者大量譯介和探討巴赫金的復調理論、狂歡化詩學,洛特曼的文本符號學、文化符號學和符號系統論思想。國外電影符號學、建築符號學、傳媒符號學、各種非語言交際符號學以及符號學與人工智慧的交叉研究也不同程度地進入中國學者的研究視野。在符號學蓬勃發展的現階段,中國學者應在充分引介國外前沿理論的基礎上,內外結合、融貫中西,從符號定義、符號化原則、核心概念界定、符號學一般理論建構、符號學學科建設、部門符號學研究、符號學跨學科整合研究、符號學應用等視角展開細緻而深入的探討。
引介與本土化不可厚此薄彼。符號學研究在我國古已有之,符號學思想早已滲透進古代學術思辨的方方面面。公孫龍的「名實論」,荀子、韓非等人的「正名論」,《易》中「易卦」的符號化,尹文子的符號決定論和符號功能說,鄧析的辯論,惠施的歷物,老莊的無名無為,墨家的邏輯學,宋人謝絳釋「指」,都蘊含著中國古代符號學思想的深邃內涵,匯聚成諸如《指物論》《名實論》《齊物論》《正名》等優秀符號學典籍。另外,在《禮記·大學》《爾雅·釋言》《廣雅·釋言》和先秦諸子的語錄中,對符號問題的探討也均有記載,這些無不是中國符號學研究的寶貴財富。中國符號學研究有著悠久的歷史,中華文化孕育著符號學的勃勃生機。我國符號學界應進一步挖掘和整理中國傳統歷史文化典籍中的符號學思想,不斷追根溯源,全面梳理中國符號學的發展脈絡,展現其發展的各個階段及其特色、獨到的研究方法和取得的突出成就。同時,漢字也蘊含著極大的研究潛力,漢字的發展演進見證了中國古人社會生活的變遷,其獨特的符號屬性可以復現中華民族豐富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
補足研究短板
現階段我國學者主要在以下幾個方面開展研究:跟蹤譯介歐美優秀學者的符號學思想,闡釋和整理已成體系的國外符號學理論;基於索緒爾符號觀,語言符號學方向的研究勢頭強勁;符號學作為一種新的方法論和認知工具廣泛應用於部門學科研究,成果豐碩;挖掘中國古代的符號學思想淵源,整合文獻資料中的符號學思想碎片,將漢字的符號性研究也納入中國特色符號學藍圖。然而,我國符號學現階段的發展仍有許多不足:研究整體仍偏重於系統闡介國外理論流派,而在符號學本土化研究方面略顯疲態,有待加快構建中國特色符號學理論體系;普通符號學及各部門符號學理論的建構有待進一步深化和細化;符號學發展方向單一,對文學符號學、文化符號學、藝術符號學、符號敘述學、電影符號學以及各非語言交際符號學的關注不夠,無論從研究的深度、廣度,還是從成果的「質」「量」角度看,上述部門符號學的發展都遠遠落後於語言符號學;符號學常以分析工具的姿態應用到其他領域的研究中,方法論屬性重於科學理論屬性;對古典符號學思想的整理和詮釋尚在起步階段,與國際前沿研究成果未能充分融合;符號學學科建設、人才培養機制、學術研討平臺、科研院所的課程設置和教學資源分配等方面的投入亟待加強。
面對當下中國符號學的研究情況,以加快建構中國特色符號學體系為目標,我們可以從下述方面著手:整合自身優勢,注重研究成果的原創性,批判分析現有的符號學理論,建構中國符號學核心概念體系,同時拓展符號學新領域,在發現空白和填補空白的過程中佔據領先地位;完善符號學研究布局,竭力開展多元化研究,加強向語言學以外其他學科領域的滲透,不斷產生新的交叉學科,充盈符號學體系;提高符號學基礎理論研討水平,從符號學方法在其他領域的應用中汲取養料反哺符號學研究;完善符號學學科體系,大力建設符號學研究基地,充分發揮中國優秀符號學學者的學科帶頭人作用,加大跨學科人才的培養力度,整合語言學、邏輯學、哲學、文化學、文藝學、美學、文學、人工智慧、傳媒等領域的學術資源,開展系統化、多樣性的教學與研究工作;繼續深化我國古代實物資料和文獻資料的挖掘工作,追溯符號學淵源,梳理中國符號學思想的發展脈絡,找到與國際符號學進行學術對話的契機,真正以本國「特色」理論進入國際符號學視野,提高中國學者的學術影響力。
構建中國特色符號學體系是我國人文科學發展的重要措施,對中國學者躋身國際一流學術語境意義重大,值得我輩竭誠投入。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網絡新詞生成與存在的語言哲學研究」(17CYY039)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王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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