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恪的「史學革命」:一個人的文藝復興,留住文化中國的根

2020-12-10 澎湃新聞

以下文章來源於經濟觀察報觀察家 ,作者劉剛

經濟觀察報觀察家

理性,建設性

陳寅恪臨終時,遺命從此陳家「不問政,不治產」,可他還是「有所待」,他「所待」的究竟是什麼?他已無所待於大清,無所待於王朝中國,那麼,他「有所待」者為何?當然是文化中國,他不是什麼大清孤兒,而是文化中國的孤兒。

「孤兒」是什麼?那是文化的根,一枝獨根!陳寅恪把根扎在自我的江山裡。

本 文 約 5751 字

閱 讀 大 概 需 要 15 min

作者 | 劉剛

photo | 視覺中國

原標題:《留住文化中國的根——紀念陳寅恪先生誕辰130周年》

1644年滿清入關,明朝亡。讀書人顧炎武起而號召: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裡的天下不是王朝中國,而是文化中國;救亡並非救王朝中國,而是救文化中國,要留住文化的根;「匹夫」亦非臣民,而是「一個人」的意思。易代之際,用「匹夫」來擔待天下興亡之事,反映了顧炎武的新覺悟。

三百年後,文化中國從顧炎武到王國維、陳寅恪,期間,清王朝已死,可文化中國還活著,不但從君主活成了民主,使晚清帝國活成了民國,還在新文化運動中活出了民主與科學,活出了共和國。

易代之際,陳寅恪的好友胡適去了美國,傅斯年去了臺灣,可陳寅恪哪裡都沒去,留了下來。

國難當頭,各奔自由。很多人去留,皆以國運為風向標,視興衰為去留的選擇,而陳寅恪卻以文化為立足點,他留下來,就是要留住文化的根。

那麼,值得他留下來的、輕生死以堅守的文化的根,究竟是什麼?他在為王國維立碑時說過的,「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對士人來說,那是「天地之心」和「生民之命」,留得此根,國破能復,文衰可興。可懂他的人不多,他很孤獨。王國維死,還可以託付他,可他若死,能託付誰呢?「渺渺鐘聲出遠方,依依林影萬鴉藏」,就在這樣落寞的鐘鳴與鴉藏中,陳寅恪作為「匹夫」出場了。「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負氣」二字,乃傷心人語,其中隱含了多少眷戀,非赤子傷心痛髓不能道出,這裡面珍藏著一種文化個體性的孤獨與憂傷,有一份對文化中國充滿深情的惆悵。

1945年4月,抗戰就要勝利了,然而,他卻未能從國破家亡的遺恨中解脫出來,「破碎山河迎勝利,殘餘歲月送悽涼」。前一句,那難言的國事從哪兒說起呢?從甲午海戰,一直說到抗戰勝利?一言難盡啊!後一句,卻是不堪回首的家事,義寧陳氏一門五傑,與近代國運息息相關。其實,這兩事——家事和國事,在傳統中國裡,哪能分得清?家國一體,天下一家,到頭來,都要有個家來擔當,而命運偏偏使他成為了國破家亡的人,他的家在哪裡?

所以,他為「負氣」詩,定名「憶故居」。他的故居有二:一處叫「崝廬」,在南昌的西山,門上懸掛先祖所撰楹聯,曰「天恩與松菊,人境託蓬瀛」;一處曰「松門別墅」,在廬山牯嶺,門前有巨石,先君題「虎守松門」四個大字。

先祖何人?陳寶箴是也,中國近代史上變法真英雄、憲政大豪傑。陳寶箴對《馬關條約》的結局憂憤至極,不惜以頭顱作抵押,奮起響應光緒帝戊戌變法的號召,湖南新政一派興旺。變法失敗後,他被貶回南昌,不久,便死於西山崝廬。據說是慈禧太后派人來命陳寶箴自縊,還取了他的一塊喉骨回朝復命。那是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中國之後,要慈禧抵命,慈禧趁機借殺義和團的名義,開殺維新人士以謝聯軍列強。

先君何人?陳三立是也。陳寶箴慘死,時人歸咎於長子陳三立,說他「翩翩濁世佳公子,不學平原學太原」,指他參與湖南新政,搞變法,是學唐朝李世民助其父李淵起兵太原,有謀反之心。這當然是陷害,難稱公允,但湖湘名士王闓運說的那一席話,對陳三立來說,無疑誅心慘烈,卻成了評價江西人的一段名言,王闓運劈頭就說:「江西人好聽兒子說話,中丞亦猶行古之道耳」,此言一出,舉座皆驚,願聞其詳。王闓運接著說:王荊公變法時,遇事多由其子王雱處理,嚴嵩當國,唯嚴世蕃之言是從,今中丞亦然,固江西慣例也,不足怪也。聞者無不稱其所言極是。「中丞」,指陳寶箴,因時任湖南巡撫,所以王闓運等才有如是稱呼。

父親死,三立心如死灰起,自命「孤兒」,詩云「終天做孤兒,鬼神下為證」,「群山遮我更無言,莽莽孤兒一片魂」,「孤兒更有滄桑淚,依倚東風灑翠微」,「孤兒猶認啼鵑路,早晚西山萬念存」。讀了這些詩句,有人說他是「大清孤兒」。差矣!大清若是他殺父仇人,他焉能認仇作父?如果陳寶箴是病死,他又何至於自責「通天之罪,斷魂銼骨,莫之能贖」?又何必以「忍死苟活,蓋有所待」,做個絕命傷心人?父親臨終時,遺命從此陳家「不問政,不治產」,可他還是「有所待」,他「所待」的究竟是什麼?他已無所待於大清,無所待於王朝中國,那麼,他「有所待」者為何?當然是文化中國,他不是什麼大清孤兒,而是文化中國的孤兒。

「孤兒」是什麼?那是文化的根,一枝獨根!他把根扎在自我的江山裡,他號「散原」,出自《水經注》裡提到的「散原山」,《太平寰宇記》稱之為「南昌山」,也就是從南昌章江門西行三十公裡處的西山,他取來自號。「散原」,樸散而為器,原為本體,而本體不就是文化的根嗎?他要從根原上發枝散葉,開花結果。

「散原」二字,不僅帶有故地故居的鄉愁,還帶有文明生長的根苗,此乃陳門心法,以心傳心,傳到了陳寅恪,就把家傳心法公示了,一言以蔽之:「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盧溝橋事變,抗戰爆發,陳三立「決不逃難」。聽人說「中國必敗」,他即怒斥:「呸!中國人豈狗彘耶?豈貼耳俯首,任人宰割?」京、津淪陷後,日軍欲請陳三立出山,百般遊說,並派日軍每日看守陳家大門,陳三立怒,呼叫傭人執帚,將日人趕走,憤而絕食五日,逝於1937年。

陳寅恪本人,也曾於1941年冬因日軍入侵,在香港瀕臨絕境,日本人送來米、面,他與夫人力拒,寧願餓死。日本人又強以40萬日元,逼迫他創辦東方文化學院,被他回絕。陳寅恪夫婦以典當衣物,才免於一死,後來得到朱家驊派人營救,潛回內地,輾轉至桂林,自述其艱辛曰:寅恪抵桂林時,「已兩月未脫鞋睡覺」。吳宓聞他脫險,作《答寅恪》詩曰:「喜聞辛苦賊中回,天為神州惜此才」。

所以,陳寅恪「一生負氣」,負了先祖英雄豪傑氣,負了先君名士烈士氣,而成就了一段自我的天人心史。非以詩性探微索隱,難以述之,非以詩情「辨章學術,考鏡源流」,難明其心跡。

如果說禪宗以詩入禪來明心見性,那麼史家明心見性又何妨以詩證史?更何況江西本就一片詩學風土、禪宗江湖,且以心學當家作主,能以心學入史學,晚明有個李卓吾,作《焚書》與《藏書》,推倒理學圍牆,在新帝王學裡躊躇,而當代能以「吾心」立史學的,豈非寅恪先生乎?若謂卓吾能以赤子之心讚美女性,那麼寅恪先生則以孤兒心腸來「頌紅妝」。

陳寅恪在晚年的一首詩中這樣說道:「留命任教加白眼,著書唯剩頌紅妝。」其實,他「頌紅妝」並非從晚年才開始,也沒有局限於一時一地,亦未囿於某種處境和心境,而是他由來一貫的主張。他一直在這麼做,並非如有人說的那樣,「頌紅妝」是他晚年前程無路的選擇。

他雖然在「頌紅妝」下,自注曰「近八年來草論再生緣及錢柳姻緣釋證等文凡數十萬言」,但也有人將他的「紅妝」系列排出,依次為:《武曌與佛教》中的女皇帝武則天,《讀崔鶯鶯傳》中的崔鶯鶯,《長恨歌箋證》中的楊貴妃,《元微之悼亡詩箋徵稿》中的韋叢,《白香山琵琶引箋證》中的琵琶女,《論再生緣》的陳端生,《柳如是別傳》中的柳如是。其中,女帝皇妃,閨閣麗人,江湖怨婦,皆為唐女。而宦遊才女陳端生,則與曹雪芹約略同時,惜兩天才未相遇,曹若知有陳端生,寶、黛是否能重啟再生緣?更有風塵國色柳如是,厄於明清易代之際,與顧炎武同時,且於紅豆山莊往來,故能與顧炎武共鳴。

還有人將他的這一系列列入婦女史範疇,這樣的「史眼」,會把歷史學上一個偉大的抱負拘囿於又小又窄的專門學科分支裡,將歷史學的一次「範式革命」導入「婦女解放」的俗諦,而忽略了他對中國史官文化傳統的「哥白尼倒轉」式的功業。他已經從以宮廷史為主流的王朝史觀裡走出來了,通過「紅妝史學」,走向文化中國。

中國文化史上,有兩部偉大的「紅學」,一部是文學的,出自曹雪芹的「紅樓文學」,另一部是史學的,那便是經由寅恪先生而成的「紅妝史學」,他「頌紅妝」,從朝廷到青樓,從武則天到柳如是,而他把文化的根——「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留在了青樓,留給了妓女,而非女皇帝。

寫女皇帝,寫楊貴妃,寫來寫去,也還是王朝裡的那些事,脫不了帝王學的干係,怎麼寫也寫不到「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上去。寫崔鶯鶯,只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雖然有了愛情覺醒的女人味,但怎麼說還是說不到「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上去,其他如琵琶女等亦如此。

不能說從她們身上看不到一點「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痕跡,而是他那時未將「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作為衡量歷史的一把尺子來知人論世,這一偉大的覺悟是從他目盲開始的。

也正是易代之際,成就了陳寅恪的一代盲史。這位當代東方中國式的荷馬,他的覺悟從正在進行時,達到完成時,期間啟發他的,正是那位在乾隆年間創作長篇彈詞體小說《再生緣》的作者陳端生。

陳寅恪從中國流行的評彈說唱藝術,聯想到了古希臘的荷馬史詩。這樣一聯繫,他就發現,它們不僅形式相似,都是說唱藝術,口耳相傳,而且根本相通,都有自由思想和獨立精神貫穿。

如果說寅恪先生最早提出「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在為王國維立碑時,那麼他以「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來「頌紅妝」,就從《論》開始,到《柳如是別傳》為止。

如果說為王國維立碑是以「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為士人立士範,那麼他以「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論《再生緣》寫《柳如是別傳》,則是「為天地立心」,以盲人立「心史」。

當他嘆息「四海無人對夕陽」時,他已然是個盲人了,外面的世界從眼前消失卻未失去,而是向內心轉移,轉化為他的內心世界,再以寫史將它表達出來,那便是他的「心史」。

天機使他目盲?也許看透了歷史,有時也會被變成瞎子,但天命卻要他去「認識你自己」,真理的花朵開在認識的懸崖邊,追求真理的人,從這裡閉上眼睛,縱身一躍,看似萬丈深淵,難逃粉身碎骨,但結果卻是峰迴路轉換新天,宛如天日大跳水,撲通一聲響,他進入自我意識的深處。

一個新的世界從內心開啟了,那是以盲人述史的方式開啟的,從史學「應帝王」,轉向史學「頌紅妝」,這是多麼大的轉變!這是一次先鋒性的「史學的實驗」,顛覆了傳統歷史觀。

文學的「頌紅妝」,從《牡丹亭》就開始了,那死而復生的杜麗娘,向我們展示了愛情的巨大力量,她不僅折服了地獄裡的小鬼,居然還說服了那鐵板釘釘雷打不動的閻王。這樣的女子,她有著何等驚人的力量,這力量就來自於「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她不僅有著今生死去活來的高峰體驗,更有著來世唐突綱常、驚悚名教的美好姻緣。於是,在中國文學史上《再生緣》出現了,陳端生接著湯顯祖,孟麗君接著杜麗娘登場。

與陳端生同世,還有曹雪芹來「頌紅妝」,中國傳統文化裡幾乎所有紅妝模特兒,都被曹雪芹聚集在大觀園裡了。他們各盡其美,獨自炎涼,在天地不仁中,化為芻狗,散盡芬芳。

以文學「頌紅妝」,並非異常,以史學「頌紅妝」,才具有異端新思想。

在文學中,女性成為主角很常見,然而在史學中,女子成為主角卻罕見,即便出現,也不是因其為女性,而是基於她們在王朝裡的身份,是對她們的母性和妻性所做的制度安排,才使她們得以被史官文化所確認。以史學載入獨立之女性,古往今來,寅恪先生當為第一人。近代以來,中國思想界如梁任公等,不斷號召「史學革命」、「女界革命」,可將二者結合起來取得「革命」實績的,惟其一人,正如當時「文學革命」的實績是魯迅的白話小說,「史學革命」的實績,我認為正是他的「紅妝史學」。「史學革命」很難,其本身就難產,具有原創性的史學成果產生更難,所以史學界的革命來得太晚。先到的「史學革命」,是西學東漸的舶來品,變著主義的花樣,爭相來到中國,歷史唯物主義的勝利,應該是一個重要成果,可惜的是,中國非其原產地,何況歷史唯物主義的本來目的不是與中國傳統結合,而是與之決裂,所以當其之時,能與西學齊驅並進、交輝相映的、而又能自本自根於中國傳統本土者,靜安之後,唯有寅恪。

王靜安之於史學,那是他親身經歷民清易代陣痛之後,再以今觀古,中西會通,在內心完成了精神上的超越,然後才完成了他的史學範式革命,其代表著是《殷周制度論》,其中提出了殷周之際的「文化革命」一說。但民國建制未果,北伐又起,南北政權更迭,二次易代又至,今世已無周公,他無周可從,所以他才仰天長嘆「義無再辱」,遂抱定了「五十年來,惟欠一死」!

靜安史觀未立而身先死,何其悲也!寅恪繼之,以碑銘之曰「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以靜安為新史觀之士範,從此休止了紛紜眾說。靜安先生痛心二次易代,便「義無再辱」,而寅恪一生,又逢國共易代,間以抗日戰爭,其祖、父輩皆為抗戰而死,其本人亦在抗戰中九死一生,經此累累世變,竟得以新生,大概凡此總總,才是他能於新史觀上更進一層的財富,才使「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不僅在為靜安立碑中作為士範得以確立,而且在《論》和《柳如是別傳》中作為我民族之女範而遺傳,這是寅恪先生以永恆之女性引導我民族上升的新格調。

至此,寅恪先生以「獨立之精神」開始了他「一個人的文藝復興」,確立了詩化史學的範式,以「自由之思想」完成了他的「史學革命」,實現了從王朝史觀向文化個體史觀的轉型。

中國傳統史觀,最具代表性者為「二司馬」,一是司馬遷的「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另一是司馬光的「資治通鑑」,前者是貫通天人古今而成一家之言的通史,後者則是將一代代王朝排列起來,當作歷史的一面面鏡子,起到「資治」作用,發揮「通鑑」功能,為本朝立言。

此二者,一為通史,一為通鑑,寅恪祖訓「不問政」,故其治史,不為通鑑取向,而取通史路線,若以「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新史觀,著一「吾心」之通史,則可謂舉世期待,惜其未能成就,所著《論》和《柳如是別傳》,乃新史觀之「小試」,新範式之「紅妝」,寅恪先生所留遺憾,吾輩當繼而竟之。

(作者近著《文化的江山》前五卷,中信出版社)

The END

原標題:《陳寅恪的「史學革命」:一個人的文藝復興,留住文化中國的根》

閱讀原文

相關焦點

  • 留住文化中國的根——紀念陳寅恪先生誕辰130周年
    這裡的天下不是王朝中國,而是文化中國;救亡並非救王朝中國,而是救文化中國,要留住文化的根;「匹夫」亦非臣民,而是「一個人」的意思。易代之際,用「匹夫」來擔待天下興亡之事,反映了顧炎武的新覺悟。三百年後,文化中國從顧炎武到王國維、陳寅恪,期間,清王朝已死,可文化中國還活著,不但從君主活成了民主,使晚清帝國活成了民國,還在新文化運動中活出了民主與科學,活出了共和國。
  • 史學沙龍︱陳建守:文藝復興在中國,還是中國的文藝復興
    本文系臺灣「中研院」近史所陳建守博士在四川大學「中國史青年沙龍」上的發言,主題是「作為概念的文藝復興在跨文化中的理解」,他在演講中向聽眾介紹了作為外來概念的「文藝復興」如何在西方和近代中國的語境下產生的流變與意涵。澎湃新聞經授權發表,本文經陳建守先生審定。
  •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陳寅恪史學三變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陳寅恪先生為王國維先生撰寫的碑文之中廣為流傳的一句。此句也貫穿了陳寅恪先生一生的治學、治史之路。,中國現代集歷史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家、語言學家、詩人於一身的百年難見的人物,與葉企孫、潘光旦、梅貽琦一起被列為清華大學百年歷史上四大哲人;與呂思勉、陳垣、錢穆並稱為「前輩史學四大家」。
  • 王汎森:《柳如是別傳》是陳寅恪晚年的史學實驗
    陳寅恪的選擇是為明末女子柳如是作傳,著成《柳如是別傳》。這也是他爭議最大的一部作品,從問世至今,學界對陳寅恪為何選擇這一題目、究竟如何理解這部書的價值有許多相差甚遠的意見。我們請對近代中國思想史、學術史有深入研究的王汎森教授談了他的理解。王汎森是臺灣「中央研究院」院士、歷史語言研究所特聘研究員,目前為北京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院特邀訪問教授。
  • 竺可楨與陳寅恪:科學巨擘與史學大師的友誼
    書名:竺可楨與陳寅恪——科學巨擘與史學大師的交往作者:張榮明出版社:灕江出版社出版時間: 2013年3月第1版第1次定價:17.00主要從事中國思想史、文化史研究,近年尤注重晚清民國人物研究,已在海內外出版《中國古代氣功與先秦哲學》、《方術與中國傳統文化》、《從老莊哲學至晚清方術》、《莊子說道》等十多部學術著作。內容簡介:竺可楨與陳寅恪是大學同班同桌?陳寅恪對華羅庚不滿?陳寅恪與竺可楨都認為1962年的天象「五星連珠」與時局女主崛起有關聯?
  • 桑兵:為什麼陳寅恪說宋代是中國學術文化高峰?
    與理學、文學重在本身價值有所不同,民國學人雖以宋代為近世起點,認為趙宋一朝是古今變革的樞紐,中國所以成於今日現象,多宋人所造就,因而主張究心趙宋一代歷史,「留心細察古今社會異同之點」。但這還是就內容立論,重視趙宋歷史而非推崇宋代史學,更不及整個學術文化。
  • 把根留住——孝與中華文化
    原標題:把根留住——孝與中華文化 在中華民族文化出現復興曙光,全民重視優秀傳統文化的學習與弘揚之際,重新審視孝與中華文化的關係,對於增強民族文化自覺、自信、自強,實現「中國夢」具有重要意義。 在我看來,孝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根本與命脈。如果把傳統文化比做一棵大樹,那麼,孝就是這棵大樹的「根」。根是樹的存在之本。樹沒有根了,失去了本,就難以存活。
  • 史學沙龍︱景蜀慧:陳寅恪先生與繆鉞先生的書信交往
    參加沙龍的聽眾而繆鉞先生治學受陳寅恪先生之影響,最為突出的當為「文史互證」。陳先生倡導小說和詩文證史,為史學研究另闢新途。王汎森先生最近的研究(《〈柳如是別傳〉是陳寅恪晚年的史學實驗》)指出,《柳如是別傳》所探索的是當時時代人們之「心史」。異曲同工的是,繆鉞先生在研究中,特別重視大量呈現於文學作品中的歷史心聲:各種古書所記載的多是史人活動的表面事跡,至於古人內心深處的思想感情,在史書中是不易找到的,只有在文學作品中才能探尋出來。
  • 陸揚 | 唐史學家陳寅恪
    陳寅恪顯然從屬於蘭克而非司馬光那個群體。19世紀中期以來的西方史學革命,最終在20世紀前期影響了中國。用王汎森的話來說,20世紀二三十年代發生的民國新史學強調的價值與事實分離,或者所謂「歷史化」取向已在史學界日漸明顯。陳寅恪無疑深受這一潮流的薰習,只是筆者認為不能完全用一般意義上的「歷史化」來概括他的史學。
  • 傳統文化-把根留住
    傳統文化-把根留住八十年代有一首歌就《把根留住》,有段歌詞,我想解讀一下:「多少臉孔 茫然隨波逐流 他們在追尋什麼 為了生活 人們四處奔波 卻在命運中交錯。」現在的人有如無根浮萍,隨水飄蕩,不知追尋的是什麼?
  • 紀念︱陳寅恪與近代中國的學術與思想
    陳寅恪先生(1890-1969)作為二十世紀中國成就極其卓著的史學家,對中古史、佛教史和語言學等領域有著開創性貢獻,對中國現代學術體系的建立和發展有著難以估量的影響。他生前長期處於學界的中心地位,身後更以其學術精神在學界之外有著儕輩難以企及的影響力,幾乎成為一個時代的文化符號和史家楷模。
  • 淺談梁啓超為什麼要發動史學革命!
    1901至1902年間,梁啓超先後撰寫了《中國史敘論》和《新史學》。他批判舊史學,提倡以進化史觀研究歷史,並發動「史學革命」。他說:「史界革命不起,則吾國遂不可救。悠悠萬事,惟此為大。」當他接觸了西方的文化後,通過中西方文化的對比,其對歷史更是有了全新的認識:「史學者,學問之最博大而最切要者也,國民之明鏡也,愛國心之源泉也。今日歐洲民族主義所以發達,列國所以日進文明,史學之功居其半焉。」他發現:史學,是產生愛國之心的源泉,在西方走向文明、走向進步的過程中佔據著一半的功勞。那麼,中國的史學狀況呢?
  • 陳寅恪與傅斯年
    此後,吳定宇《學人魂:陳寅恪傳》(1996)、劉以煥 《國學大師陳寅恪》(1996)、錢文忠 《陳寅恪印象》(1997)、李玉梅 《陳寅恪之史學》(1997)、王永興《陳寅恪先生史學述略稿》(1998)、吳學昭 《吳宓與陳寅恪》(2003)、蔡鴻生 《仰望陳寅恪》(2004)等等紛紛面世,一時眾聲喧譁,好不熱鬧。「陳寅恪熱」顯然折射出國人長期以來揮之不去的「大師情結」。
  • 陳寅恪如何從一個歷史圈的小眾人物一躍成為人人皆知的史學大師?
    入學之初,寧先生即要求學生研讀陳寅恪的三本著述:《隋唐制度淵源論略稿》《唐代政治史述論稿》《元白詩箋證稿》。在閱讀過程中,徐慶全老師發現,陳寅恪做學問與別人不一樣。一般人研究史學,很少摻雜個人情感,而陳寅恪寫史,會一邊描述歷史本身,一邊在其中夾雜詩詞來抒發自己的觀點看法。陳寅恪的經典製作《論〈再生緣〉》《柳如是別傳》即是如此。
  • 劉浦江:正視陳寅恪
    正視陳寅恪文 | 劉浦江(原載《讀書》2004年02期)中國人向來迷信,沒文化的人篤信神,有文化的人敬畏權威。人們曾普遍陷溺於對政治權威的迷信,經歷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思想啟蒙運動的中國知識界,迷信對象是學術權威。
  • 胡世皆:留住傳統文化的根
    在這個號稱中國長江第一島的地方,胡世皆是一位名氣很大的傳統藝人。用胡世皆的話說,16歲開始學藝的他,跟十班鼓打了一輩子交道。60年來,十班鼓曾有過輝煌,也經歷過沒落。可是,無論高峰還是低谷,這位倔強的老人,一直保持著一顆學徒的心,執著鑽研技藝,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只為把傳統文化的根留住。
  • 陳寅恪評價《中國通史簡編》:信口雌黃
    她十二歲入澳門灌根學塾(即子褒學校),跟從中國近代文化教育革新者的先驅陳子褒學習,並深受其影響。冼玉清說:「我一生受他的影響最深:也立意救中國,也立意委身教育。自己又以為一有室家,則家庭兒女瑣務,總不免分心。想全心全意做人民的好教師,難免失良母賢妻之職;想做賢妻良母,就不免失人民教師之職,二者不可兼。所以十六七歲我就決意獨身不嫁。」
  • 文化學及中國文化史學
    1902年,梁啓超在《新史學》中指出:「中國數千年,唯有政治史,而其他一無所聞。」為了打破傳統史學為帝王將相家譜的困局,梁任公提倡「敘述人群進化之現象」的新史學。在摒棄傳統王朝政治史轉而書寫人群進化現象的新史學革命中,現代史學意義上的文化史研究發其端緒。
  • 歷史學家陳寅恪和錢穆眼中的宋朝為何迥然不同?
    陳寅恪、錢穆、陳垣、呂思勉並稱「史學四大家」。這四位史學大家中,陳寅恪與錢穆對宋朝的觀點很鮮明,對比也相當強烈。陳寅恪有言: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而造極於趙宋之世。錢穆在其《國史大綱》中「兩宋之部」寫到:宋代對外之積弱不振,宋室內部之積貧難療。宋代「積貧積弱」之說便起於錢穆,那麼哪個才是真實的宋朝呢?
  • 譯林版《陳寅恪合集》:以中國文化為本位
    陳寅恪(1890年7月—1969年10月),近代史學界集大成者,與呂思勉、陳垣、錢穆並稱「史學四大家」。陳寅恪的著作是研讀中國史的必讀書籍。以筆者研究統計,同為民國時代的著名歷史學家——有「北陳南柳」之稱的柳詒徵先生逝世(1956年2月3日)50年後,柳先生的名著《中國文化史》已經有六十餘個版本出現,恰可作為參照。將中國文化特別的好處講清楚陳寅恪先生著作公版之後,面臨的第一大問題,便是是否按照通行的簡體橫排版式,出版新的適合(迎合)大眾閱讀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