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說,發展知識上的鑑別力和良好的行為就是文化教育的主要目的,不一定非要學富五車,只要具備明辨是非的能力即可。我覺得,林先生說的是教養和學養的問題。
當一個和你親近的人做了不大靠譜的事,你要告誡。當他在爭鬥時無理取鬧,你要麼不參與,要麼「幫理不幫親」。那麼,即使你沒有接受過較多的教育,你也是一個有「教養」的人。
至於在知識上的鑑別力,就是所謂的學養,又是怎樣一回事呢?
林先生說,他見過很多這樣的人:腦子裡裝滿了歷史上的人物,並且對時事很熟悉,但見解和態度就有問題,所以,其結論就到了可憐可笑的程度.誠然,這類人是有比較廣博的知識儲備的,可鑑別能力堪憂.
原文:「一個滿腹知識的人,或許很易於寫成一部歷史.但所說的話或者是毫無主見的,而在論人或論事時,或是只依人門戶,並無卓識的這種人就屬於我們所謂缺乏知識上的鑑別力.」
我接觸過很多佛教徒,有的人信到了開天眼、追溯過去未來的程度。有的人是成天燒香拜佛祈求,或避禍,或求財。有的人是修求己之道,改變自我,信守規矩。 按說信仰和迷信的差別應該是在信徒的受教育程度吧?實則不然,我覺得就在不同個體在智識上的鑑別力的差異,那麼,這種能力從何而來?竊以為純屬天生!這是個玄學問題。
我認識過一些有讀書人的天分和性情卻和高等教育擦肩而過的人,但想舉例說明,還真得拿名人舉證。
馬未都沒讀過大學,卻做過主流文學刊物的編輯,還拿過貨真價實的文學獎項,更不要說,還站在百家講壇上邏輯嚴密的侃侃而談。說到看名人訪談,著實有趣,趙本山初中肄業,李連杰好歹算是中專。看這二位的訪談表現,趙本山就像是個學歷更高的人。無論是語言組織、邏輯思維、見解深度,李連杰都是被絕對性的碾壓。那麼,我們就可以判定,比較而言,老趙似乎更適合讀書。
古代的中國教育很有意思,比如在一個村子裡,適齡兒童去私塾讀書,私塾先生會跟一些富戶富戶說,你這孩子。不太適合讀書,你就別浪費那個錢了,孩子不是那塊料。
這個就挺耐人尋味,古人的生存智慧很有意思,按現代人的邏輯理解,這個先生這麼說是等於砸自己的飯碗。其實這麼一說,這些富戶就明白了,自己孩子的長處在哪兒,劣勢在哪兒,那就會有針對性地培養自己的孩子。古人說天下四行,士、農、工、商,這就是定位,後來還細化出72行來,也就是說孩子不一定非得走讀書這一條路。
要說到科舉舞弊,其實是很少很少的,而且都是局部問題,遠沒有影視劇渲染的那麼嚴重。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之下,你要去資助那些有讀書天分、家境貧寒的學生。你這類富戶呢,還要繼續的奉養私塾先生。多讀書,不一定要走科舉之路,讀書就是學規矩、學智慧嘛。
我愛坐火車,這是旅遊的一部分。在火車上跟陌生人聊天兒,通過車窗看看不同地區的地形地貌、不同地區的人的生活狀態,這也是一個享受。比如說我去黃鶴樓或者什麼某某人的故居,我都會在附近坐一會兒,想呆幾個小時就呆幾個小時,大不了我就近住一晚。在這種地方沉思,想想我們讀過的書、老師講過的東西,能有一個奇妙的呼應,有一種精神上的交流,靈魂層面的,這種回味思索的過程是非常享受的。我看到過南方的一些牌牌坊,基本上都和這些大戶兒、和這些科舉仕途有了成就的人相關,其實這些牌坊就是一座座的豐碑(個人和家族的至高成功標誌),也是一種道德層面上的大成就。
這裡有這麼一個邏輯:有些中國人是怎麼走上科舉仕途的?其實很多都是一個村兒甚至一個鎮的集體行為。也就是說,私塾先生會告訴大家,這個孩子,適合走科舉仕途,他這種智商類型、思維形態、包括前面所說的這種智識上的鑑別力他都具備,所以,他就有可能在仕途上有所成就,考個舉人不在話下,甚至能能中進士什麼的。
當時教育的成本是非常高的,在中國古代,你不止是要奉養私塾先生、買文具、遊學,好要不停地參加各種考試,鄉試會試啥的,交通、住店、吃飯啥的都要用錢,不停的購買生產資料。其實成本是非常非常高的,一般的小康之家都無法無法持續這個過程。而且古代勞動力有限,一個人一旦讀書,就意味著他二三十年甚至三四十年都在讀書,沒法幹活兒。
那怎麼辦,十裡八村兒的相親,你當初對人家的求學提供了幫助,總有一天他他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必然是會回報鄉裡的。所以說中國古代的腐敗很特別,都是一串兒一串兒的,黨羽基本都是同鄉。讀過曾國藩家書的朋友都知道,他很照顧老鄉和老鄉家的孩子。這是一種回報。
以前私塾先生的眼光是很犀利的,他知道誰適合讀書,誰不是這塊料。現代高等教育的悲劇在哪裡?其實很多孩子根本就不適合上大學。我就有一個智力超群的男同學,書沒讀好,成了一個職業賭徒。所以,很多時候,智商高和讀書好之間,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這類孩子,不必在學校待太長的時間,二十出頭,就可以做自己擅長的事情了。不過到了當下,我們這些家長似乎別無選擇,適不適合讀書都不重要了,不讀也得讀。所以,就有了一些做不了學問的讀書人,如此讀書,也就徹底地變成了一個謀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