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學在退休前是四川博物院的研究員。上世紀八十年代,陳志學在四川大學畢業了兩次。1983年7月,他本科畢業於川大歷史系,之後被分配到川棉一廠從事宣傳工作。一年之後,他順利考入川大讀研,「回爐」深造。談及畢業季的故事,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研究生畢業前夕,他以京劇《紅燈記》中李玉和的形象參加化裝舞會,歷史系同屆18個研究生在
食堂裡跳起了華爾茲。
採訪這天,2016年高考拉開大幕,剛好也是四川博物院研究員陳志學退休的第二天。回想畢業前夕依依惜別的情景,他感慨道「恍如昨日」:「我們這屆學生雖說經歷過風風雨雨,最終好在順順利利,大家各自在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無愧於母校和老師的栽培。」
同學錄:貼好照片寫贈言
1983年考入四川大學時,陳志學所在的歷史系只有3個班,共計89個學生。他們是恢復高考之後的第三屆學生,年齡參差不齊。同住一個寢室,有人不到17歲,還有人已是3個孩子的父親。有的同學入校前還是泥瓦匠、木匠,或者從事彈棉花、拉板車等體力活,現在已是國家幹部、大學教授,靠讀書徹底改變了命運。
正因為深知讀書機會難得,大多數學生非常珍惜校園時光,嗜書如命。陳志學讀本科時,一個寢室住著8位同學,大家共用一張書桌,哪裡囤書成了難題。他從學校附近的工地上找了幾塊沾有水泥的木板,裹上幾層廢舊報紙,在床頭的牆壁上打造了一個小書架,擺放著他最喜歡閱讀的史書、傳記和名著。畢業離校的時候,他最捨不得的就是滿牆的書籍,那時沒有「跳蚤市場」買賣二手書,也沒有贈送學弟學妹教材的習俗,他將節衣縮食買下的一百多本書全部打包帶走。
那時畢業也要寫同學錄,同學錄沒有花裡胡哨的包裝,不過是一本活頁裝訂的筆記本,先分發給每個同學,再逐一收集起來。大家習慣在屬於自己的那頁紙上貼一張小照片,工整地寫下姓名,再給同學寫下一兩句評價或者贈言,大多是鼓勵的話語。陳志學印象最深的一條留言是一副對聯,「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常笑世上可笑之人」。他寫給同學的臨別贈言,並非是什麼「飛黃騰達」的祝願,而是萬事隨緣、知足常樂這樣的詞語。
畢業照:戀人牽手扯眼球
一個系的畢業生一起在食堂吃頓「散夥飯」,就相當於現在的畢業酒會。陳志學還記得,當時他們89個同學在食堂坐了好幾大桌,系裡的領導、老師都趕來參加,夥食格外豐盛,大家其樂融融。老師才發言幾句,「你們是國家棟梁之才,無論在哪個崗位都要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就有同學眼眶溼潤,低頭假裝夾菜。
這頓沒吃好不要緊,平時關係要好的同學結伴去邀請老師,湊份子請老師去校外「下館子」。八九個人一桌,只需花費十一二塊錢,就能點上一桌硬菜,涵蓋雞鴨魚肉。這時的同學也少了拘束,有人端起一杯啤酒,滿臉通紅向老師表達感激。
那時拍畢業照也沒有現在這麼多花樣,沒有莊重的學士服,沒有搞怪的姿勢,很少有女生化妝,大家只是簡單地站在一起合影。家庭條件較好的同學,大方地拿出照相機,幫助大家拍照留念。女生喜歡去荷花池邊拍照,穿上平日捨不得穿的裙子,最後一次在校園留下身影。當時有男女同學拍照時鼓起勇氣牽手,大家這才知道他們原來在「耍朋友」。陳志學告訴記者,男女生牽手在80年代已屬親密動作,非常「扯眼球」。
化裝舞會:一不小心踩人腳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大學生,畢業由國家統一分配工作,大家拿到派遣令之後,有人興高採烈,有人沮喪氣惱,大多著急忙慌地去單位報到,畢業季也顯得兵荒馬亂,似乎來不及告別。
時隔四年,陳志學再一次從川大研究生畢業,心情變得從容不迫,一則是有所經歷,不至於忙亂;二則是分配的工作更好,前途光明燦爛。他有條不紊地處理畢業前的事務,甚至參加了一場時髦的化裝舞會。
當時,他那一級歷史系只有18個研究生,清一色的都是男生,辦舞會不得不從學妹中請外援,膽子更大的男生則跑去外文系,帶回漂亮的女生做舞伴。夜幕降臨,他們提著一個雙卡錄音機來到食堂,騰空桌椅做「舞池」。昏暗的燈光下,有人打扮成唐老鴨,有人穿成白雪公主,男生可以牽手女生,踩著音樂的節拍跳華爾茲。陳志學為自己設計的造型是京劇《紅燈記》裡的地下黨聯絡員李玉和,他借了一身鐵路工人制服,動手給自己做了頂帽子,還戴上了白色的圍巾,英姿颯爽奔赴舞池。儘管他暗自練習舞步,當晚仍跳得非常緊張。回憶舞會的場景,他已然不記得舞伴俏麗的臉龐,只記得自己跳得汗流浹背,一不小心就踩到別人的腳。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一曲終了,將食堂恢復原樣,鎖門離開的那一刻,大家突然意識到,分別不期而至。有的同學前一秒笑靨如花,後一秒淚水漣漣。陳志學也有些傷感,終於畢業了,失去母校的庇護,未來只有踏實工作、老實做學問,才會無愧於母校。
華西都市報記者曾潔(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