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疫情突襲,荊楚大地成為抗擊疫情的「風暴中心」。深圳接通知後迅速組建了首批13人的支援湖北醫療隊,並在隊中成立臨時黨支部。2月9日醫療隊抵達武漢,2月12日正式入駐武漢東西湖方艙醫院,奮戰在一線抗疫戰場直至3月8日「休艙大吉」。
深圳市第二人民醫院ICU主管護師侍蘇州受命擔任首批援鄂醫療隊的臨時黨支部書記。他在抗疫一線從事臨床護理工作和部分護理管理工作,還重點關注病人的心理狀態。因為在工作中盡職盡責和無微不至,他被評為東西湖方艙醫院「先進標兵」榮譽稱號,也被隊員們親切地稱為「蘇媽」。
在東西湖方艙醫院有過這樣一個插曲。一位老年病人的舊手機充電器故障不能和遠在其它隔離點的家屬報平安時,急得哭了起來。侍蘇州發現後一邊安慰老人,一邊組織其他隊員一起尋找合適的充電器,最後他們詢問了一百多位病人,終於幫這位老人借到合適的充電器。
以下是這位男黨員護士的自述全文,從中可以感受到方艙醫院內的悲喜和力量。
歲末年初,一場傳染性很強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在全國擴散開來,這是一個不同於以往的寒冬和新春。大年二十九,我放棄休假,主動請戰。之後我被派到深圳市集中收治醫院支援,兩天後,我又隨著廣東醫療隊奔赴武漢東西湖方艙醫院。
初到武漢,對於方艙醫院還不太了解。2天後,輪到我們進艙,我和5名深圳隊友在方艙外帳篷裡認真穿好防護,魚貫進入由貨櫃改造的通道裡,在打開和關閉一道又一道的門後,眼前的景象還是著實讓我覺得有點吃驚。
巨大的方艙裡被木板隔成了很多通道,裡面排滿了架子床。病人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坐在床邊,有的在走來走去。我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和看著我們的病人點頭示意,一直走到方艙正中間的醫護工作區域,和上一班的護士仔細交接後,開始進行各項護理工作。
方艙內的患者都是輕症患者,在測量生命體徵的時候我都會和他們打招呼,大部分患者都很好,他們都懷著感恩的心態對待外來的醫療隊。但是我發現有少部分患者並不願意和我們多說話,我就暗自記下了他們的床號,找到電腦看看他們的病程記錄,但是方艙醫院的病程記錄較為簡單,沒有發現到什麼異常。時間久了,我每次路過他們的病床都會打聲招呼,期望他們能與我交流一下。
有一天,我們在方艙門口等午飯,這時發現有一位我管的病人在方艙門口外暗自神傷。我輕輕走過去對她說:「阿姨,這邊風大,小心著涼,去裡邊吧。」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發現她眼睛紅紅的。我又對她說:「阿姨,我們進來裡面吧,受涼了容易感冒,本來感染了病毒身體抵抗力就會下降的,快進來吧。」
阿姨看著我穿著單薄的防護服站在風中,於是就和我一起回到大門裡。我們就這樣站在大門裡幾分鐘,阿姨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們每天給我們發飯,飯菜到我手裡還是很熱的,很符合我的胃口。」見阿姨主動和我們說話,我趕緊接下去:「阿姨,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要是發晚了,飯菜涼了有人吃了就會不舒服。」阿姨說道:「我之前有氣管炎,本來病毒都好了,有一次喝了冷飲,又咳嗽起來了,現在除了有時咳嗽一下,其它症狀都沒有了。」
我又問:「您家裡人都還好嗎?」阿姨的話匣就此被打開。她說:「我是漢口人,我跟女兒一家在廣東住,1月25號是我老伴80歲生日,我1月10號回來跟他商量生日怎麼過。14號他就有點咳嗽,帶去社區醫院看,開了點藥……20號他就變得嚴重了,住進了金銀潭醫院,誰都沒想到,23號就走了,連生日都沒有過上……」說完,阿姨淚水已經忍不住流了下來。
我調整了一下情緒,靠近她說:「阿姨,您的老伴知道的話也是肯定想您好好活著,你現在這麼傷心,過度傷心對情緒不好,你一定要堅強起來……」說完,我抓住她的手,阿姨也緊緊握住我的手,明顯覺得她的手很涼。
之後上班,我都會交代後面班次的護士們注意一下阿姨的情緒,和她多進行心理安撫。就這樣,我看著阿姨的情緒和精神也越來越好了,心裡也很高興。後面下夜班休息,再上班去,發現阿姨的床已經換了病人,一打聽,昨天已經出院,心裡一邊覺得高興又有點小失落,因為沒有來得及和她當面告別。
方艙裡面有輕症患者組成的黨支部,負責協助醫護人員工作。有一位精力旺盛的黨員阿姨,總能看見她在方艙裡面忙來忙去,我們都很佩服她的志願精神。一天大夜接班後,凌晨一點,我躡手躡腳地在方艙裡巡視病人,忽然聽到有個床鋪的被子裡似乎是有人抽泣;仔細聽了一下,又沒有聲音了。我心想,這是那個樂觀的黨員阿姨,她應該不會哭。
我繼續往前走,走到盡頭我回頭看了一下,那個黨員大姐正探出頭來,拿著一張紙巾在擦眼淚和鼻涕。我快步走過去,阿姨也發現了,但是想迴避也來不及了。我輕輕地對阿姨說:「阿姨,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是黨員,有事您可以跟我說。」也許是我的真誠打動了她,阿姨披上棉襖,來到活動區域和我慢慢談了起來。
原來,這個阿姨她在海南定居,妹妹一家在湖南,姐姐一家不知道在哪定居。全家已經8年沒有回武漢過年團聚,今年約著一起陪老父親過年,誰知道突然遇上病毒,醫院無床,只能在家隔離自救,沒想到幾天後父親就去世了。後來三姐妹收到方艙醫院來,姐夫和弟弟病重送到醫院。前兩天姐夫也離開了,她還只能和妹妹一起瞞著姐姐。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不停地流了下來,她說:「每天白天我都要做很多事,不讓自己閒下來,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但是,最害怕晚上,每到夜晚我就忍不住想哭,我實在是沒有人可以去傾訴。」
那一晚,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把其他的護士都吸引過來了,大家一起聽她把事件從頭到尾講了一遍,一邊安慰鼓勵她,最後還與她一起合影鼓勁。過了兩天,我收到了她的微信,微信中說她們治癒出去隔離了,特別感謝我們與她聊天。收到這個消息,我那一天都很開心。
在方艙醫院上班,很多時候就是要給這樣的病人做心理安撫。但是有些病人的心理由於各種原因可能無法關注到。有一次我接到通知送一位大姐轉去金銀潭醫院,大姐一聽說是去金銀潭就被嚇得哭了起來,我幫她提著行李一路走一路安慰,一直到車上她還在哭。
還有一個15歲的男孩,平時沒看出來異常,在準備轉院的時候,一個記者在採訪他,他說不出話來,一直在流淚。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男孩走了後我從記者那裡得到消息,原來他的爺爺因為病毒去世了,這麼多天他一直強忍著,他爸爸也在住院,媽媽還在隔離,今天面對鏡頭他終於忍不住了。
來到方艙醫院二十幾天了,裡面熙熙攘攘幾百個病人,他們有的樂觀,有的焦慮,有的快好了,有的沒有進展,有的家人平安,有的失去了親人。他們的內心都不一樣,需要我們仔細去發現、耐心去澆灌。音樂、遊戲能讓他們一時參與其中,但如何緩解他們內心深處的痛苦,幫助他們打開心結,建立積極樂觀的情緒去戰勝病毒,值得我們護理人員深思。
【整理】張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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