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組是我的大本營。
「大本營」的意思就是,有一幫老同事、老夥計、老兄弟姊妹在
一九八一年四月進一中教書時二十剛露頭,創造了組內年輕人最年輕的記錄,至今無人打破。
不管走到哪個崗位上,我都很清醒,自己的本色、本相就是個語文老師。
到其他組參加活動有可能還會端著管理者的身份,唯獨到語文組,老老實實接受組長領導。
心裡有小九九,想著退路:終究不是逆來順受的個性,沒準啥時候還得回來,還得和大家桌挨桌備課、教書。
實際上從二零零零年學校迎接省示範高中評估,我已經丟掉教本二十年了。
最終也沒退回去。
二零一八年和組內同事合影,我是個頭最高、年資最高的長者了,組內一批人喊不出名字。
組長陳超、潘東明倆正高都已經退居「二線」,當年的毛頭小夥子謝飛總攬全局。
略有些傷感。
看著一天天他們成長起來。
你像陳超,從一中學生到一中老師,到語文組組長,每一步我都在。
當年他在階梯教室公開課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條理清晰,功底紮實,不溫不火,厚實樸素的一節課。
我說的「小潘」,其實也早已到了老潘的年齡;只是我改不了口,叫習慣了。
十二年前老馬曾經跟小潘和語文組的幾個同事說:校慶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
這話是抄襲毛主席在莫斯科大學給留蘇學生的講話;我抄襲這話就是為了把校慶的幾項非常重要的任務交託到語文組。
一是校歌的重新創作,結果出來所有人聽了都感覺有氣勢,非常好;再則就是《校史紀念冊》這本書,我把它交給時任語文組組長的小潘負責了。
梳理一個單位的50年歷史是個非常複雜的工作,涉及到很多人、事,必須要評價,要總結。這些最敏感的部分都是由我親筆撰寫,交由很多同志看,聽意見。
比如「文革」10年,是那麼評價的:「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六年的十年,是中國當代史上災難深重的十年。大規模的持續動亂,使一中遭受嚴重的摧殘和破壞。從領導到教師,數十人受到迫害,校產損失嚴重,正常的教學秩序受到衝擊。但即便在這種十分困難的情況下,廣大教師仍堅守陣地,教書育人,通過自己的努力,把學校的損失降到最低限度。其間畢業的一批又一批學生,至今難忘老師們這種忠於職守,忍辱負重的崇高品質,它也成為激勵一中後來者在困難中前行的不竭動力。很多同志由於這段歷史而倍加珍惜其後的教育教學的穩定局面,學校由此形成了一種在逆境中堅韌、堅持的辦學性格,並延續至今。」
最難著筆的一段歷史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三年多時間校長換了三任,工作開展得非常困難。
這些領導又是把我推舉到管理崗位的人。
我這樣寫:「這一時期,淮北一中由恢復時期逐漸步入發展時期。優秀學生的大量湧入、多渠道籌集辦學資金措施的實施,順應了解放思想、改革探索的歷史潮流,為淮北一中其後的快速持久的發展提供了極為寶貴的支持。同時,我們也應看到,由於沉重的歷史包袱的拖累,學校管理層的不穩定以及領導班子思想的不統一,教職工對切身利益的要求和現實條件之間的巨大差距等原因,學校內部凝聚力下降。這些都使得這一時期學校發展遇到了極其嚴重的阻礙。儘管如此,這一時期,一批批優秀教師逐漸嶄露頭角並在全市教師中產生影響。越來越多的優秀學子從一中這片熱土走向大江南北。一中人艱苦奮鬥、求實創新的品格初步成形。以省理科狀元的摘取和全國中學生運動會上打破記錄為標誌,淮北一中已經在周邊地區有了較大的影響,我要上一中逐步成為本地區家長的心願。」
這些語句都是字字斟酌的,既尊重了歷史,又考慮到當事人的感受。
但《紀念冊》有大量的文字任務,加上編排,我要是陷進去就沒法做其他事,於是我就把毛主席教導轉給語文組的潘和他的幾個年輕的同事。
潘是個非常認真的人,文字功底也厚實。
那一年他正領著高二的文科實驗班,工作量很重,但還是和幾個年輕人沒日沒夜的把東西熬出來了。
我最欣賞他一點就是,此後他把《校史紀念冊》這本書的草稿當成自己的寶貝,字字句句跟我爭。
當這卷編排漂亮、內容厚實的東西展現在眼前的時候,我真的非常感激他。
人與人交往靠性情,更看品行。
學校建「博士牆」,我把寫「前言」的事交託給他,他摳了幾晚上寫出來了。
「相土烈烈,濉水悠回。蒙皇天之恩澤,承后土之靈氣,庶民學子,奮勉砥礪。於是精氣凝聚,文脈綿延。遠有蹇叔桓譚,中有戴逵嵇康,近有開渠儕輩。日月星辰,光曜天穹。文氣氤氳,山川增色。
迨至國家新生,發展經濟、幸福人民,遂成重任。而人才乃其關鍵。吾校於時應運而生。蒙歷史之積澱,沐時代之光輝,浴人民之慈愛。先生於斯矢志教育,嘔心瀝血,報效國家。學子於斯焚膏繼晷,兀兀窮年,發奮圖強。於是奇葩杏壇,鍾靈毓秀,英才輩出。狀元雨後春筍,博士千裡祥雲。無愧天地神靈,堪慰祖先人民。
時代行進,百年新啟。科技進步,日新月異。歐美發達諸國,拔得頭籌。後起新秀之族,奮起追超。才智較量,尤烈空前。吾國多舛,於今為順。國運昌隆,命繫於此。吾輩正值其年,其責甚大,其任甚艱。是以彰顯前輩之英才,繼承先賢之精神,添增文化之底蘊,鑄造拼搏之魂靈,乃為時之急需;且以之勖勉後學,時時牢記重責,踏實奮進,不負厚望,而於未來成國家之棟才,為民族之精英。今特銘刻此榜,告勉學子莘莘。」
沒想到他做出了一篇大賦,洋洋灑灑,清秀而大氣。
寫出波瀾壯闊,氣勢磅礴,卻又殷殷切切,充滿溫情。
上牆的時候由於各種原因沒法署他的名字,這讓我感覺很對不起他。
他笑笑:校慶這麼多重要文字不是也沒有你的名字麼?享受和你一樣的待遇我已經受寵若驚了。
這話說得讓人感覺真舒坦。
但我還是耍了個小詭計,在學校網站上給他署名,以徵求意見的名目發出來了,這樣很多人就知道這是潘的手筆。
他是個能接受玩笑但開不好的人。
我參加組裡的業務學習,他是組長,我就人前人後的「領導」、 「領導」的喚他,每次他都笑嘻嘻的不認可,但表情卻是非常受用的樣子。
組裡合影,我跟他推搡半天,最後還是一致讓資格最老的孟老師居中坐下。
很多時候會想起小潘來,他的細緻、認真,內斂著才情的含蓄,散發著品性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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