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音樂學院在建設一流學科與地方高水平大學過程中,始終對標國際同行,以開放的姿態與許多國際知名院校開展合作。然而,在辦學過程中,我們也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對於國際音樂高等教育以及音樂藝術發展的前沿態勢的了解尚不明晰、在國際一流音樂師資的獲取途徑以及與國際知名演藝機構的深度合作等方面尚嫌不足,因此,亟待建設一個音樂藝術領域的國際頂級智庫,作為上海音樂學院人才培養、師資建設、藝術創作以及社會服務等方面的重要抓手。」
上海音樂學院院長廖昌永說,學校因此決定成立一個專家諮詢委員會,專事諮詢、顧問、推薦、評議等工作。
12月5日至7日,上海音樂學院國際藝術家諮詢會議在上音召開。
12月6日上午,德國漢堡音樂與戲劇大學校長艾爾瑪·蘭普森、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維多利亞音樂藝術學院院長巴利·康尼翰、義大利米蘭威爾第音樂學院院長克裡斯蒂娜·弗洛西尼、美國舊金山音樂學院院長大衛·斯圖、奧地利小提琴家鮑裡斯·庫什尼爾、英國倫敦愛樂樂團藝術總監蒂莫西·沃克、新加坡華樂團音樂總監葉聰、中國作曲家張千一等分別做了不同主題的發言,並對上音未來辦學前瞻、人才培養、中國音樂及作品推廣以及行業內的共性問題進行闡述,同時,8人還受邀擔任了上海音樂學院國際藝術家諮詢委員會理事。
廖昌永如何更好地辦學校德國漢堡音樂與戲劇大學和上音深交多年,校長艾爾瑪·蘭普森更是常來中國,是上音的常客。
德國漢堡音樂與戲劇大學共有4個系1500名學生,最主要的一個系幾乎覆蓋了所有西方樂器的學習,以及歌唱、作曲、指揮、教堂等方面的教育,還設有戲劇系、教師培訓和音樂療法系、文化管理系。除了專業教育,學校也非常注重跨學科和創新的項目,還專門創立了一個部門來推動跨學科的合作。
「如果一個大學能讓不同的系相互合作、相互聯繫,會產生很多有趣的結果。」艾爾瑪·蘭普森舉例,比如小提琴專業的學生,除了集中精力學小提琴,也應該開放心態對很多領域感興趣,「我們要激勵他們,讓他們對戲劇、音樂學或音樂療法等感興趣。這種跨學科合作的精神是我們學校花了精力去推動的一件事情,有時候很成功,有時候並不成功,但很重要。」
另外,該校還成立了創新大學中心,專門推動新技術和創新項目。在德國今年一個評選大學創新性的比賽中,該校從眾多學校裡脫穎而出,贏得了數百萬歐元的獎金,這筆獎金被投入到學校的新技術和創新項目中繼續發光發熱;該校還成立了一個質量管理中心,讓學校獨立於國家的監管之外,比如學校可以認證一些新課程,而不需要政府批准;該校還有一個龐大的職業中心,在學生畢業後還沒進入社會、沒成為藝術家之前,給他們提供相應的幫助和指導……艾爾瑪·蘭普森認為,這些相對特別的方面或許能對上音的發展有借鑑意義。
德國漢堡音樂與戲劇大學吸引了全球50多個國家的學生來求學,艾爾瑪·蘭普森強調,學校和上音的合作歷史最悠久。每年,都有大量上音學生到該校交換學習;該校還聯合上音、上海交響樂團、舊金山音樂學院、伯克利交響樂團推出了「樂隊文化未來」的國際合作項目;該校還建立了中國和東亞音樂中心,以了解中國樂器、中國音樂、中國文化。
「為什麼和中國的合作這麼重要?為什麼我總是到中國來而不是留在漢堡?中國的音樂市場經歷了驚人的發展,音樂廳、歌劇院拔地而起,交響樂團、音樂學院鱗次櫛比……這對全球的音樂界,尤其對歐洲來講是一個巨大的機會。我們也希望把我們的學生派過來,希望他們能夠成為這種繁榮發展的一部分。」
艾爾瑪·蘭普森同時指出,不能僅僅追求更多數量的音樂廳、歌劇院,中國有成千上萬的人首次進音樂廳,如何建立一種傾聽音樂、欣賞音樂的文化,很重要。最近,上音歌劇院新近落成,「怎麼用一種創新的方式詮釋歌劇以及歌劇導演、歌劇表演等是新的挑戰,這也給你們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上音也可以創立一些戲劇表演、歌劇表演相關領域的研究課程。」
蒂莫西·沃克執掌英國倫敦愛樂樂團7年,隨著上海發展成為世界商業和文化中心,他認為,上音的國際影響力也與日俱增,可以利用這座城市的強勁發展勢頭贏得更高的全球聲譽。
具體在哪些方面努力?「第一是參與國際音樂賽事。參與賽事的經驗對於人才培養非常重要,他們可以互相學習,被業界所熟知,同時也可以為上音帶來更多的認知和認可。我覺得要鼓勵學生參與這些賽事,競賽本身就是教育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並不是要贏得比賽,更多的是通過這種參與來學習。」
「第二是參與國際藝術節。上音學生院團可以安排一些巡演,和國際藝術節建立起國際聯繫,這對學生和學校來說都是很有意義的。上音可以選擇一個藝術節,有了影響之後再慢慢擴展。」
蒂莫西·沃克認為,上音還可以通過校友的網絡來開展合作,包括那些成功的畢業生以及海外留學生,「這裡面有很多機會可以好好利用。我們應該跟蹤畢業生的發展,成功的畢業生應該是上音最好的大師,一個音樂學院的標杆是由成功的畢業生決定的,無論他們是樂團演奏家、獨奏家、作曲家、指揮家,還是教師、錄音師或者樂團的管理者、藝術節場館或者歌劇院的管理者。」
還有參加國家慶典活動。蒂莫西·沃克舉例,2012年倫敦奧運會,倫敦愛樂樂團為205個國家錄製了國歌,這對樂團來說是非常好的公關機會,「我們去錄音棚錄歌時,也製作了別針,每次錄完後我們就會推出別針,這是一種很好的推廣。當這些國歌在奧運會上響起時,倫敦愛樂樂團得到了很多關注,反響非常好。所以,上音可以運用創意的方式來參與國家的慶典活動、賽事活動,同時通過數字媒體來推廣。」
如何更好地教學生奧地利小提琴演奏家、教育家鮑裡斯·庫什尼爾就小提琴的人才培養與教育發表了不少見解。
在他看來,培養青年小提琴演奏人才的過程包含許多密切相連、息息相關的細節,這些細節對年輕音樂家的藝術、才智和道德形象有著深遠的影響,以消極被動或者過於誇大的錯誤方式處理其中涉及的任何因素都可能導致人才的成長速度減慢,甚至帶來毀滅性後果。
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點是將「才華型」和「技藝型」的年輕演奏家區分開來,還有一種演奏家是「天才型」,這種人特別少,他們的名字會永遠刻在音樂史冊當中,「我幾乎可以準確無誤地在聽到他們演奏錄音的一開始,就判斷出一個素不相識的小提琴演奏者是屬於技藝型、才華型還是天才型。」
「作為教師,我們必須非常清晰地了解,一個年輕人必須具備哪些素質才能被稱為才華型的人才,此外還應該知道他有哪些不足之處,怎樣彌補這些不足增強他的能力。」
鮑裡斯·庫什尼爾為此將標準細分為11條:他演奏的音色必須優美動人;他應該擁有精準的音樂聽辨能力,能持續以精確的音準演奏;他要有能力用較快或者極快的節奏演奏樂曲的炫技性樂段;他應該能夠熟練運用小提琴的歌唱性演奏技巧,處理樂曲的慢節奏樂段、炫技型和快節奏的樂段;他要有耐心並且充分理解左右手適合小提琴演奏的最佳自然位置的重要性;他要有很強的記憶力,可以記住大部分的作品,並且隨時做好準備演奏;他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登臺演出時要能克服緊張的情緒和心理壓力;他不應該在其他同齡人比賽獲獎的時候表現出嫉妒;他應該樂於接受老師、朋友或者自己信任的其他音樂家的評論和建議,不因別人的批評性意見而氣餒;他要有一位才智出眾、細心周到、有耐心的優秀教師;他的父母或者親近的人要充滿愛心和耐心,周圍的人要充分認識到人才的教育和培養是一種長期和艱巨的過程。
鮑裡斯·庫什尼爾針對每一條都展開了詳細闡述。比如精準的音樂聽辨能力,在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求學時,他跟過很多名師,他們要求學生演奏弦樂器時必須非常注意保持音準精確,他們不會允許學生在音準不清的時候演奏樂曲,而且非常注重對不同音階和練習曲的練習。
在很多小提琴比賽當評委時,鮑裡斯·庫什尼爾發現,很多老師對於音準問題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相反他們更加專注於讓學生表演那些難度更大或者技術上具有挑戰性的作品,「我們必須認識到,這種不對音準進行深入思考和精心把控的演奏只會損害年輕演奏者的音樂聽辨能力,會對他們未來的發展產生極大的危害。」
再比如左右手的位置,老師在培養小提琴家的過程中要有充足的耐心跨過這一艱難的一步,他以房屋建造舉例,「造房子從造地基開始,房子建得越高地基就應該越深越牢,地基不牢一陣風就可以吹倒。對小提琴教育來說紮實的基礎也是這麼重要,每個學生要基於自身特點找到最佳的左右手位置,這種位置是經過科學證明的,在多數情況下也是人體的自然姿勢。」
再比如才智出眾、細心周到的優秀教師。在鮑裡斯·庫什尼爾看來,老師遇到才華橫溢的學生是一場極大的幸事,另一方面,要找到一位稱職的老師也是難得的機遇,「千裡馬遇到伯樂」更是少之又少。
「一位出色的老師必須具備多種素養,比如他本身要是一位優秀的小提琴家、心理學家和高明的醫生,他要能準確診斷出學生的問題所在,並且提供適當的改進建議。」此外,他強調,「好老師永遠不能試圖讓學生成為第二個自己,他要努力培養學生的個性和獨特性。一位優秀的教師應該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音樂家,他對學生和自身從事的職業要有足夠的耐心和熱愛,還有最重要而且很難得的一點,他要有出色的教學能力。」
葉聰是新加坡華樂團音樂總監,同時是美國印第安納南灣交響樂團桂冠指揮。他出生於上海,從10歲考入上音附小學鋼琴,到後來入讀上音指揮系,上音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扮演過濃墨重彩的角色。
此番以諮詢委員會理事的身份為母校建言,他從一個真實的故事展開了敘事。
「大家都知道郎朗是誰,在一個比賽當中,我被這個孩子感動了,他當時在國內還沒有真正上過音樂學院,想到美國上學校,爸爸託人找我介紹。當時我就給他思考了很多可能性,最後挑中了柯蒂斯音樂學院,因為校長加裡·格拉夫曼也是著名的鋼琴教授,他能夠在鋼琴藝術上把朗朗發展上去。除了教鋼琴,他還有很多社會資源,可以把他的學生介紹到紐約、倫敦等地。」葉聰就這樣把郎朗介紹給了加裡·格拉夫曼,不出所料,他後來果然被錄取了。
葉聰認為,好的音樂學院要有大師級教授,就像加裡·格拉夫曼,母校上音應該設立一種吸引大師級教授的機制,大師級教授不一定能做滿12個月,可能還有很多其他限制,機制要有一定的靈活性容納他們。光靠外來也不行,學校裡的人才也可以把他送出去再請回來,在機制上容許他能夠在國際上活動。
「大師級教授的機制對上音的發展非常重要,它能幫助上音吸引到一流的學生,這些一流學生送出去會成為一流音樂家,再回來就成了大師級的教師。」
葉聰接著又舉了一個例子。1980年代初在紐約,他在一個朋友聚會上遇到了大提琴家馬友友,很多人只知道他琴拉得好,卻不知道他在歷史、人文、哲學等方面的知識也不得了,強大的知識後盾極大地豐富了他的音樂表現力。
「當時他的媽媽跟我說了半天,決定他上哪個大學時反而挑了哈佛大學,因為他們覺得要讓馬友友有機會接觸很多課程。這個故事對我觸動很大,我本身是音樂學院教育出來的,我也的確看到音樂學院因為學生時間有限,大部分時間都在練琴。我的第二個建議就是,百忙當中一定要讓學生學歷史、人文、文學等課程,要給那些特別優秀的學生開文化課小灶、準備特別的課程,這對他們將來的藝術起飛一定會起作用。」葉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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