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智英36歲了,是個家庭主婦。
她有一個兩歲女兒,每天打理家務、照料老公和女兒就是她的全部生活。
她活得很累,累得手腕都是疼的。
去看醫生,醫生卻很不解:「飯是電飯煲煮的,衣服是洗衣機洗的,為什麼會手腕疼?」
是啊,在很多人看來,家庭主婦沒有工作的壓力,花著老公賺的錢,做做家務,帶帶孩子,有什麼可累的呢?
這樣的話,金智英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她也只能再次無言以對。
01、犧牲工作,成為家庭主婦
結婚前,金智英也是進過職場的,她也曾和很多年輕女孩一樣,穿著得體,踩著高跟鞋穿梭於那些高樓大廈。
她大學畢業後進入了大韓企劃,對這份得來不易的工作,她很珍惜,工作賣力、出色,很受領導賞識。
可這些努力也沒能讓她避免遭受性別歧視,在公司成立新的企劃組時,她落選了,而最後被選中的全是男同事。
領導給出的解釋是,這個新的企劃組是要長期維持下去的,女同事會有結婚育兒的困擾,到時候工作會很難開展。
領導金組長自己就是一個女人,為了工作,她產後一個月就復工了,孩子交給了外婆帶著,這讓大家很是非議。
金組長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作風強硬,行事果斷,工作成績不輸男性,可她仍被大家貼上了一個不合格媽媽的標籤。
性別歧視在職場很常見,精英女性怎樣?事業成功又怎樣?孩子要是沒教育好,那就全完了。
金組長的預見成了真,智英結婚後,果然為了育兒犧牲了工作,辭職回家做了家庭主婦。
每天丈夫鄭大賢去上班,智英也開始自己的工作,打掃房間,洗衣服,帶女兒,她的生活被各種瑣事充滿。
而最可怕的是去婆婆家過年,守舊的婆婆要求所有過年的食物,都要自家在家裡準備。
所以,當丈夫和公公在一旁閒聊時,智英就得呆在廚房,和一大盆餃子餡,以及堆滿水池的髒碗碟做鬥爭。
體貼的丈夫有時會幫忙洗碗,這被婆婆看在眼裡,意味深長地說她找了個新式丈夫。
原來在這個家裡,男人是從來不用進廚房的。
這些對智英來說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大環境就是如此,她的母親也是這樣過來的,她的奶奶也是這樣教導她和姐姐的。
母親小時候,家裡要供養她哥哥讀書,她就被安排去踩縫紉機掙錢,而成績優異的她本來的願望是當老師。
母親有三個孩子,姐姐恩英,以及她和弟弟智錫,為此,奶奶常勸母親再生一個兒子。
奶奶常說,女兒長大嫁人,孝順的是別人家婆婆。
奶奶還教導她,女孩子要內斂。
02、瑣事困擾,智英病了
所以,現在她努力當個合格的賢惠主婦,在婆家任勞任怨,即使天都沒亮,只要聽到廚房有動靜,她就立刻起床去幫忙。
還好,老公很體貼她,目睹她辛苦的做著婆婆安排的繁重家務,於是就早早地收拾好東西,等她忙完就送她回娘家。
可事不如人願,她還在忙著,大姑子就先回了娘家,婆婆指使她端茶倒水上點心的,一點沒有放她走的意思。
她在廚房裡,看著客廳裡婆家喜笑顏開的一家子,用力扯下圍裙,出去對婆婆說:
「親家母你過節看到女兒也高興吧,我也想看看我女兒,既然你女兒來了,也該讓我女兒走了。」
大家都驚呆了,她說話的那個語氣,完全像是變成了她的母親。
知道內情的大賢趕緊抱起孩子,拉著智英連夜離開,開車送智英回娘家。
而智英在車上睡了一路,她病了,因為她太累了,太不開心了。
她的病只有大賢知道,有時她會突然變成另一個人,像被附身了一樣。
智英自己卻對此一無所知,她連過完年是怎麼回來的都毫無印象,她還以為是一孕傻三年的後遺症,或許生了孩子真的會健忘。
大賢不敢告訴她實情,只是好幾次建議她去精神科門診看看,還給了她診所的電話,他小心翼翼的怕她被嚇到。
其實,大賢早就自己去諮詢過心理醫生,不過,醫生要求,必須要見到患者本人才行。
智英雖然答應他會去看醫生,卻一直沒去,因為她沒有時間。
她要收拾房間,洗衣疊衣,女兒太小,餓了要找媽媽,哭了也要找媽媽,一刻也離不開。
所以,看醫生又被推到了所有事之後。
03、大環境下的不同選擇
周末,智英三姐弟給母親過生日,恩英訂了生日餐回家,只因為叫了智錫幫忙擺盤,姑姑們就責備恩英不愛護弟弟。
飯桌上,話題還是離不開催婚催生,她們告誡智英,帶孩子也要化妝打扮,又催恩英,要趕快結婚。
恩英說,雖然她是一個人,但她一個人過得挺好,至於別人怎麼說,她才不在乎。
在這個家裡,重男輕女的事情司空見慣,智錫因為是男孩而被長輩們寵愛。
一次,父親從英國出差回來,帶給智錫的是一隻鋼筆,給兩個女兒,只是一個筆記本,還說,那也是英國的筆記本呀。
《請回答1988》裡面,德善碰見風衣暴露男的事,姐姐恩英高中時也遇見過。
彪悍的恩英直接把那人交給了警察,可事後,老師卻說她,女孩子家不知道害羞。
看,這就是韓國的大環境,女人始終是弱勢的,被輕視久了,有人選擇低頭,有人選擇反抗。
恩英就屬於後者,她一直有一個夢想,想去瑞典或者丹麥那些不知名的國家。
只是因為,那裡沒有韓國人,女人不必這樣時刻保持警惕,活得小心翼翼的。
同樣的情況,在智英身上也發生過,她上中學時,一天晚上補完課坐公交回家,被一個男生尾隨,好在,一位路過的好心大姐幫助了她。
她嚇壞了,可是聞訊趕來的父親,並沒有關心她,反而怪她穿的裙子太短,自找苦吃。
父親認為,女孩子被人注意上,不是自己主動招惹的話,就是自己不夠小心,怎麼都是自己的責任。
還能怎麼樣呢?只能更加小心了。
後來,智英聽之前公司的同事說,公司保安在三樓女衛安裝了針孔攝像頭。
還把拍到的照片發到了網上,公司男同事看到不僅沒有報警,還傳給其他男同事一起看。
太變態了有沒有?智英對此產生了後遺症,不敢在公共衛生間上廁所。
丈夫出差時,她獨自帶女兒回娘家,女兒在地鐵上拉了,她去衛生間給女兒換好紙尿褲,自己也想上廁所卻不敢,只能忍到了娘家。
姐姐恩英不在乎家人親戚的各種催,特立獨行,當著老師,工作的很好,沒有讓人擔心的地方。
智英卻經不住大家的催婚、催生,選擇離開職場,過著與恩英完全不同的家庭主婦生活。
說不上誰的選擇是更好的,或許,只有更適合自己的。
04、走出心裡的那堵牆
智英想要重新工作,這個想法有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她一直沒勇氣去做。
她參加過一次媽媽們的聚會,把孩子送去託兒所後,一些媽媽們會去喝咖啡、聊天,其中,不乏高學歷的媽媽,而現在都是家庭主婦。
智英不適應就這樣頹廢著,可她又無法去做全職員工,而兼職只有一些麵包店收銀員的工作可做。
她跟大賢說起去做兼職的打算,大賢卻吼了她,問她,這是你想做的事嗎?她沒再說什麼,接著去忙活手上的事了。
大賢冷靜下來跟她道歉:「我受不了你去做你根本不想做的事,再說,你現在身體也很辛苦。」
夜裡,智英再次犯病了,她變成了難產死去的閨蜜。
從不喝酒的她,卻拿著一罐啤酒,坐在桌前,用閨蜜的語氣與聞聲過來的大賢說話。
智英回房間後,大賢哭了,他理解智英的焦慮,可他知道,學國文的智英,夢想是寫小說,而不是去做麵包店的收銀員。
大賢再次建議智英去看醫生,智英答應了,她也開始疑惑,自己明明不喝酒,可醒來嘴裡卻有酒味。
好不容易去看了醫生的智英,卻接受不了35萬韓元的高價診費。
如同很多依靠丈夫養家的主婦一樣,她覺得不能用如此大的開銷去治療健忘。
可她想要工作,不想再被人認為自己只是一個花著丈夫賺的錢,每天只是帶孩子逛逛公園,喝喝咖啡的好命女人。
她聯繫了金組長,那個因性別而升遷無望,只好離職自己創業的女強人。
金組長更加幹練了,答應了智英的請求,還開出了不錯的工資,可智英反而開始擔心,不知道幾年沒工作的自己能不能把工作做好。
可大學畢業找工作的那段經歷給了她信心,智英鼓起勇氣,她必須可以。
她把這個喜訊告訴出差回來的大賢,並興奮地說著她的計劃,可以先請個保姆過度一下,很快女兒就能送全託了。
大賢看著開心的智英,微笑著回應,你開心我就開心。
從被沒結婚時被催婚,結了婚被催生以來,智英已經很久沒開懷笑過了。
她過得不開心,被催得急了,她也只是自己生悶氣,大賢也勸她妥協,反正要結婚的生孩子的,就先生一個吧,他會幫忙帶孩子。
他也確實努力在幫忙育兒,下班不去喝酒,而是回家幫女兒洗澡、餵奶,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個模範丈夫了。
直到他在公司裡,看到產後復工的女同事,抱著孩子匆忙地到公司上班,忍受著大家另樣的眼光時,他這才意識到,智英的難處。
對智英來說,生孩子的影響太大了,可保姆卻遲遲招不到,大賢決定申請一年育兒休職,讓智英去做想做的事。
智英開始為復職做準備時,婆婆知道了這件事,堅決反對,育兒休職對大賢未來的前途打擊太大了,職位會被人頂替不說,以後也會升職無望。
為此,大賢只能把智英生病的事告訴了母親,而盛怒的母親又給親家母打電話,說了智英生病的事。
母親親眼目睹了智英犯病,她才發現她的女兒病了,每天被這些瑣事束縛著,不能做想做的事,整個人都要被掏空了。
智英還能怎麼辦,確實是丈夫賺錢更多,她只能妥協,大賢只能安慰她:「再歇一陣子吧,休息一下,等女兒大一點,會好很多。」
可智英突然情緒激動起來:「帶孩子是休息嗎?」
實在沒辦法的大賢,對智英說了她犯病的事,給她看了視頻,智英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大賢總是讓她去看醫生。
原來,大賢才是更辛苦的那個,一直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她哭過後,問道:「我應該怎麼做?」
她開始接受治療,推了金組長那邊的工作,和醫生敞開心扉,想要突破心裡的那堵牆。
下雪時,她給母親打電話,母親說她出生時候的落櫻,就像這漫天的大雪一樣美。
她也記得女兒出生時候的事情,如同母親記得她出生時候的櫻花,
生命的延續中,她跟母親有著一樣難以忘懷的時刻。
05、工作育兒的困境中,女性終需自救
智英開始平靜下來,她平靜地做著家務,平靜的面對醫生,平靜的拿起筆寫著日記。
她開始為自己而活,在咖啡館失手打翻了杯子,而被一旁的年輕人議論是「媽蟲」、擾民時,她也敢勇敢地反駁:
「誰是媽蟲?我為什麼是媽蟲?我經歷過什麼事、見過什麼人、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在生活,你知道嗎?為什麼要拼命傷害別人呢?」
原來,大聲地把不滿和委屈說出來,並不丟人。
後來,女兒上學了,老公會幫忙接送。
她收到了一本雜誌,裡面有一篇署名金智英的文章。
她挽著老公的手,走在路上。
她沒出去工作,而是選擇了坐在電腦前,寫出自己的故事,撿起自己的夢想。
這部韓國電影《82年生的金智英》,在2019年曆經波折終於上映。
犀利地展示出,在一個女性被輕視的大背景下,女性在結婚育兒的困擾下,對工作和家庭做出的權衡和選擇。
這個問題,不僅是韓國,幾乎是所有女性都會面臨,而亞洲女性更是會感同身受。
爸爸們要面臨工作和養家的雙重壓力,所以,回家偶爾幫忙帶下孩子,就會被誇成模範爸爸。
媽媽們對家庭的付出,卻更多地被當成理所當然,在無法平衡工作和家庭時,順其自然就會選擇當家庭主婦。
很快,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帶孩子真的是休息嗎?
金智英犧牲工作,回歸家庭,她覺得帶孩子更累,可對於不同的女性,答案也會不一樣。
那些習慣聚在咖啡館聊天,打發空閒時間的的媽媽們,可能覺得工作更累。
而大家或多或少感受到的育兒帶來的焦慮感,這是確實存在的。
面對這些焦慮感,有人選擇了妥協,有人選擇了抗爭,有人還在迷茫。
這樣看來,到底是工作更累還是育兒更累,對不同的人來說,標準也不一樣。
其實,金智英焦慮的來源,也並不是全部來源於工作和育兒的選擇,而是她始終在被迫做出選擇,結婚生子的過程,都是被催著做出的選擇。
她的人生是失控的,只能逐大流,被催著結婚,被催著生子,被催著辭職,最終被困在家庭瑣事中,難以自拔。
這種失控才是她焦慮感的來源,同時也是她對現實的一種妥協。
因為不這樣做,就會像恩英那樣被視作奇葩,會被家人孤立甚至責罵,會像金組長那樣被貼上不合格媽媽的標籤。
所以,我們會選擇結婚、生子、辭職、育兒。
說不上哪個後果更嚴重,或許,我們選擇的才是更加容易接受的結果。
所以,最終還是我們自己的選擇,造就了現在的這種境況,可這種選擇,也未免不是在改變不了這種大環境時的一種自救。
而大環境,其實,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變化,就像大賢一樣,男人也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家務和育兒中。
家庭主婦也有了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相信,總有一天,回歸家庭的主婦不再遭受另樣的眼光歧視,選擇在職場復出的媽媽,不再被貼上不合格母親的標籤。
而只有自救,女性才能走出育兒困境,自主的權衡工作和家庭,女性自由也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