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本版是我們與眾多熱愛寫作的中學生們的互動窗口,我們會以北京各中學為單位逐校呈現。借一線語文教師的視角和筆觸,說一說他們眼中具有文學天賦的孩子們的寫作風格;這些語文名師也將從文學角度解讀作品中的寫作亮點。真誠歡迎全市各校與我們聯繫,投稿郵箱:316618183@qq.com。
出場教師:
於爽蘋(中學高級教師)
蔣麗娟(中學高級教師)
趙孟瀚(中學一級教師)
李 季(中學一級教師)
出場學校:
北京交通大學附屬中學
高三年級 周希嫻
柔和而熱烈的末夏抵達敦煌。我攜著背包,走向大漠深處。
鳴沙山一帶,四面儘是細沙堆成的丘陵。傍晚正斜陽,太陽用盡最後的力氣,散出縷縷金光,一陣暖風吹散了殘雲,斑斕的晚霞瞬間渲染開來,佔據了整片天空。微風吹動著沙粒輕微滾動,遠遠的,從山那頭走來了一支駝隊,清脆的駝鈴之聲迴蕩在沙漠裡。舉目望向天空,眼神愈加迷離——我想到了「蒼穹」這個詞。大概唯有沙漠的天空,才配得上稱之為蒼穹,那麼平靜,那麼廣袤。
此處有一著名的泉眼,名為月牙泉。千百年來,正是這股涓涓細流,源源不斷地滋潤著躁動的鳴沙山。我本想爬上沙山,由山巔俯瞰這一懷沙,卻不料在沙中行走遠比走在平坦道路上艱難得多。回首望去,流沙肆意地吞噬著每一個費力刻下的足跡,一切便也消散在曠寂之中,天地之間,似乎只此一人行。於是才懂得,絲綢之路的往來者為何那樣緩慢,玄奘的西行是怎樣的艱辛。
崖壁上的佛光閃爍著,我循著望去,卻仿佛看見千年前樂尊和尚形單影隻的背影,轉頭又見多少匠人藝師遠道而來,用千萬人的心血造就了莫高的輝煌。於是,在一片荒蕪中,響起了長達上千年的敲琢聲。
我曾有幸懷著景仰邁過古舊的門檻,走進陰涼昏暗的莫高窟。歲月的侵蝕,使得原本熾熱跳動的色彩愈發黯淡,但那些縈繞在崖壁上,似乎要從畫中飛出的飛天的輕盈姿態卻依稀可見。傳說中飛天是侍奉佛陀的天神,他們以豐腴柔美、婀娜多姿的體態擺動著衣裙。四周天花旋轉,雲氣湧動,綾羅彩帶隨風而起,他們迎風而飛,仿佛要躍出牆壁的束縛,將人引向聖地,遠離嘈雜的世俗紅塵。飄渺的仙境中,他們反彈著琵琶,如痴如醉。還有幾位手握橫笛,雙目微合,祥和平靜,配得上李白的詠贊:「霓裳曳廣帶,飄浮升天行。」
一剎那,我不知是夢是醒。無數匠師藝人風塵僕僕遠道而來,駱駝上堆滿了畫筆和顏料。他們跳下駝背,毅然踏上了這莊嚴的土地,將一生心血付之於此。無數個日夜,他們伏在冰涼的牆壁上,執著畫筆,一筆筆細緻地勾畫,用沾滿石灰粉末的衣袖擦著額頭的汗水。倦了,便靠在佛像旁念經冥想;餓了,便啃食乾冷的麵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無到有,從黑白線條到色彩斑斕,一筆一畫勾勒出一片炫彩,在異常乾旱的沙漠中暈染出絢爛無比的信仰之花。
如今繁華故城已不復存在,無盡的風沙侵蝕了古老歲月,雖只剩下殘垣斷壁,信仰的力量,使得這座屹立於茫茫大漠中的古老神殿熠熠生輝,千年不滅。它恰似汩汩清泉,孕育出一片又一片的綠洲——一種關乎信仰、藝術的精神綠洲。一個人的足跡會瞬間被黃沙埋沒,但一群人的印痕卻綿延至今,沿著前人的腳步繼續前行,文明藝術的興衰依舊深刻地印在此地。
不遠處便是敦煌研究院,一代代文物保護者和研究者為了這壁畫不辭艱苦遠道而來,匯聚於此,以自己的心力化作融融春水,將她圍繞。
我還想再借著這風飄得更遠,然而思緒卻被即將陷入平地的夕陽牽扯回來,夕陽逝去的一剎那,餘光照滿整座沙山,山上的人就像一株小草,小草的影子被光拉得越來越長,直到年歲的盡頭。
我從一場古老的夢中驚醒,沒有悵然若失,而是恍然徹悟,原來沙仍是沙,水仍是水,於是輕輕贊一聲,漠上花開,緩緩歸心。
【於爽蘋點評】
這是一篇遊記散文,作者通過在遊記中對荒漠遊沙特點的描寫,抒發在此中建造人類物質瑰寶的艱辛,以及在歷史長河中承繼歷史文化遺產的韌性,表達了一種對歷史精神和文化魂的關愛。作者寓景於情中,寓情於史中,情景交融,賞景與論史相結合,體現了比較厚重的歷史感、責任感和人文情懷,特點鮮明,意境讓人嚮往,寓意讓人回味,是一篇難得的中學生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