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知道梧桐雨,那是將近深秋了。梧桐葉落,寒雨飄零,給人一種蕭瑟悽涼之感。而初秋的雨則被稱為豆花雨,簡稱豆雨。此時群芳已歇,唯有豆花開得正好。當然你可以說還有菊花,不過此處的豆花指的是眾多的豆科植物,初秋時節正是花季。而菊花則不然,菊科植物本就是天下第一大科,它們可是一年四季此起彼伏開個不停的。中秋前後,華南的各種野豆子都蓬蓬勃勃地開起花來。蔓草蟲豆、田菁,野扁豆纏纏繞繞;黃槐決明、雙莢決明,翅莢決明樹樹黃花;還有葉片肥大的葛藤,開出紫色的花,還沒走近就已經聞到濃鬱香氣。只是那些葉片太多,如同某種瓜類的大葉一樣,彼此重重疊疊的,堆積如小山一般。這些葉子從春天就開始長,開始四處蔓延。荒地裡四處都是它帶來的綠色,夏季的時候我還一度有瓜田的錯覺。到了現在,總算見它冒出一串一串的花枝來。那些深紫色的花瓣中,有一小塊黃色斑紋,煞是耀眼。
我又想起在紐西蘭見到的幾種豆科植物來。卻不是秋天而是春天開花的。紫藤就不必說了,總在人家的院子外面看見胳膊粗的紫藤,纏繞著門廊,垂下串串淡紫花朵。此間的紫藤在感覺上總是不同於中國或是日本的紫藤,總給人以粗壯強健之感。而東方的紫藤,綿綿密密地垂著,風吹過時,恰似紫色的珠鏈,如煙如夢。
紐西蘭本地土生土長的有一種花,叫四翅苦參。名字頗拗口。苦參我們中國有,而且我還用過。許多止癢的藥膏裡都有苦參這味藥,它確實有清熱燥溼,殺蟲止癢的功效。只是我沒有見過苦參的樣子,總將它想像成人參的模樣。其實,苦參是豆科的,樣子和紐西蘭的這四翅苦參還頗有相似之處。四翅苦參吸引我的當然是它淡黃色的花。剛見到那些花的時候,我以為它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雀花呢。因為花的樣子和我們南方春天開的一種野花禾雀花有些相似,特別是圓滾滾的花萼,看起來很像小雀兒圓滾滾的額頭。我就理所當然地誤認為它是紐西蘭的「禾雀花」了。加之顏色是明亮的黃色,黃者金也,可不就是金雀花嗎?
後來在南島的荒野裡,看到路邊滿是金燦燦一片小灌木。走近看時,小小的葉片濃密,且枝上有刺。黃花和大部分的豆花相仿,有一個大大的旗瓣和稍小一點的翼瓣和龍骨瓣。這些花開得特別密,陽光一照,耀眼奪目。這才是真正的金雀花,它的顏色比四翅苦參的黃色更加明亮溫暖,即便是陰雨天氣,看見滿枝的金雀花依然能感受到如陽光一樣的燦爛明媚。金雀花只是紐西蘭山間野地的一種野花,但對我來說,它卻是大名鼎鼎的。因為英國歷史上曾經有過的一個朝代,就叫做金雀花王朝House of Plantagenet,那是1154~1458年。至於Plantagenet 這個詞,它是個古法語,= sprig of broom,即金雀花枝條。金雀花,是亨利二世的父親,安茹伯爵若弗魯瓦五世的綽號,據說若弗魯瓦在帽子上插以金雀花。直到15世紀中期,約克公爵理查將「金雀花」冠為姓氏,此後「金雀花」被作為安茹的若弗魯瓦家族的代名詞。由於金雀花王朝創立者是法國貴族,金雀花王朝史也是英法爭霸史,也包含了英格蘭與蘇格蘭,威爾斯的複雜關係。從金雀花王朝巔峰時期跨越海峽兩岸的龐大帝國到法國王權的興起,再到百年戰爭,黑死病的蔓延,最後的王朝末路,兩百多年金雀花王朝歷史波瀾壯闊,跌宕起伏。而眼前這小小的金雀花則是這段歷史的代名詞,這讓我在每一次見到它時,都有種神秘又複雜的感覺。
不過,紐西蘭本地人並不太喜歡金雀花。它原本生於英國,在殖民時代,被引種到紐西蘭用於綠化和保護貧瘠的坡地。由於是外來物種,沒有了天敵的制約,金雀花曾一度泛濫成災,搶奪了本地植物資源。所以若是說喜好,他們當然更喜歡本土植物四翅苦參了。說起來,四翅苦參還是紐西蘭的國樹之一呢。我們中國以前翻譯成四翅槐,其實更好理解些。畢竟槐花大多數人都見過,而苦參卻只有小部分人才知道。
四翅苦參不同於金雀花,它並不是灌木而是喬木。有一次我見到幾株特別大的四翅苦參,枝頭掛滿黃花,宛如幾百隻雀兒棲息於此,煞是壯觀。四翅苦參的葉子和槐樹葉子相似,是羽狀複葉。也就是含羞草的那種葉子排列,它的花色從淡黃到明黃我都見過。開起花來往往是幾朵聚在一起,特別像我們中國的禾雀花。也就是好幾隻黃色山雀的模樣,收攏了羽毛,彼此交談著。金雀花的樣子則是展開翅膀的雀兒,只是神似,不如這四翅苦參形似。
資料上說,四翅苦參木材堅硬,有彈性,供造船舶、車輛、器具和雕刻等用;花蕾和果實入藥,花蕾稱「四翅槐花」或「四翅槐米」,性涼、味苦,功能涼血、止血,主治腸風、痔血等症。果實稱「四翅槐實」或「四翅槐角」性能與槐花相似。它的根皮煎汁,可以治火燙傷;花可作黃色染料;又是綠化樹、行道樹、蜜源樹。可見,四翅苦參著實比金雀花要有用得多。
文/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