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早上，出生在北京的東陽退掉了晚上的車票，這是她近幾年第一次沒有隨父母回河南老家陪姥姥過年。沒有父母的「投餵」，第二天，東陽在樓下的生鮮超市買了一大堆蔬菜放冰箱裡，她第一次搞清楚蒜苗和小蔥，也認識了和銀耳長得比較像的是繡球菌。
大年三十晚上，東陽把獨居在北京的湖北朋友接到了自己家中，他們在網上訂了海底撈，心情複雜地看著今年的春晚，吃了近幾個月以來的唯一一次火鍋。
東陽是騰訊視頻綜藝節目的製片人，去年剛做完《演員請就位》，《拜託了冰箱》是她今年的新項目。這是一檔明星娛樂類綜藝，從嘉賓冰箱裡的食物出發，在飯桌上暢談人生和趣事。
《拜託了冰箱》第五季劇照/@騰訊視頻拜託了冰箱
和傳統意義上的製片人不太一樣，騰訊視頻的製片人更多的是承擔產品經理的角色，除了內容上要和導演組溝通主題、舞美、視覺、藝人外，還要和市場、運營、商業化等各個部門對接。
按原本計劃，《拜託了冰箱》第六季的首次錄製在2月19日。春節前，節目組已經確定好了舞美布景方案以及參加的明星檔期。作為一檔已經有了五季粉絲基礎的節目，《拜託了冰箱》有一套成熟與默契的班底。以往，春節放假那幾天，製片人可以好好在家享受和家人的團聚時光。
但隨著疫情加重，各大城市的隔離政策也日趨變嚴，舞美團隊一直無法復工。錄製時間的推遲，意味著要重新協調嘉賓的時間。這一切壓力，都集中在了執行製片人東陽身上。
「我們要提前雲復工了。」
報告壞消息的人疫情發生後，每天早上9點，開視頻晨會是騰訊視頻綜藝團隊的新政策。除了各大媒體報導感染人數不斷增加的新聞，每天「如約而至」的還有晨會裡不斷更新的動態，當然大部分都是壞消息。
2月1日，全國確診病例破萬。
截至1月31日24時，全國累計確診病例11791例。/環球網
望著這個令人擔憂的數字，東陽還在期盼著另一個能在工作上給她希望的電話。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被拒絕了，天津、河北、河南、山東……身邊能問的工廠都問了，但是可以生產景片的工廠卻沒有一家能開工。景片是綜藝節目布置舞美時所必須的材料，但不出所料，最後一家也在電話那頭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只要有一家工廠接了單，那一定是你找到的。」東陽向新周刊轉述了一位經常合作的廠家的原話，並解釋道，目前沒有能開工的工廠。
雲復工才剛開始，舞美設計就成了第一大難題。在協調舞美團隊的同時，攝影棚和藝人的問題也在等待著東陽解決。
花了很長時間，東陽找到了一家位於大興的攝影棚。為確保置景工人安全，減少乘坐公共運輸帶來的感染風險，舞美老師親自開大巴車到村裡去接工人返工，並採取了嚴格的安全防護措施。
大興的攝影棚離大興機場很近，東陽清晰地記得當時首都國際機場的日航班量是780班，相對應大興機場的日航班量是140班，但這個航班量仍沒有辦法保證藝人當天錄製完成返回家中。因此，她協調好周邊酒店，告訴藝統團隊需要抽調藝人嘉賓兩天的時間來完成拍攝。
在解決了舞臺搭建的問題後，隨著疫情的變化，2月14日，北京出臺了返京人員居家隔離14天的新政策。藝人很難只為《拜託了冰箱》一檔節目停留這麼久，錄製因此繼續延後一段時間。東陽一邊立刻聯繫北京的住所，讓工人先安全隔離。另一頭，她第一時間把延遲拍攝的消息同步內部團隊，由商業化團隊及時安撫客戶，確保在廣告主利益不受損的前提下調整方案。
同時，因為隔離政策的出臺，前幾期已經敲定的明星嘉賓都不得不將原本2天的通告時間延長至16天，而這個時間根本無法協調。此外，隨著國際疫情的爆發，許多在海外休假過年的藝人也不得不在當地居家隔離，一時間不能即刻回國。
前幾期嘉賓的時間後移意味著後續所有嘉賓的重新協調，整個團隊不僅要保證新一季冰箱的正常開拍，還要確保首期節目的話題與聲量。東陽找到前幾季的製片人把之前有意向卻遺憾錯過的嘉賓列了一個名單，此外，還徹夜盤點了平臺去年熱播劇綜的主要藝人，檢索了熱搜和各類文章中與拜冰所希冀的生活方式相匹配的十幾位，並將他們列為「首發陣容」。拿著這份「希望list」，東陽開始和藝統團隊逐個去敲……
東陽已經記不清半個月內這是第幾次延遲拍攝了，一時間，她和另一位執行製片人笑稱「自己是整個團隊裡報告壞消息的人」。雖然近一個月，在她工作群的聊天記錄裡，搜索「難」字出現的頻次達到了歷史新高，但這群人也卻成了抱團取暖，互相鼓勵的戰友。
一改再改的方案全國各地的復工難，為綜藝節目的製作帶來了諸多變數。作為一檔聚焦女團成長的S+級綜藝，《創造營2020》也面臨著和東陽團隊類似的問題。如何保證數百名選手的安全、正常訓練，成為製片人們最棘手的事情。
《創造營2020》的製片人冰冰稱，去年九月，節目的籌備工作就開始了。除了賽制上的討論外，更多精力放在了找選手上。原本在年後，還要再面試一批，但疫情下很難實地進行。
經過多次討論，冰冰團隊決定採取「雲面試」的方式。起初，節目組曾考慮，通過微信建群的方式，單個拉選手進來。但考慮到這個過程可能會有私下接觸，不僅有隱私保護的問題，也對公平性有一定影響。
最終，冰冰推薦了好用的騰訊會議。「為了使面試效果不打折扣，我們在面試前會向選手們下發清晰的brief，方便對方做好準備。此外，線上要比線下多好幾輪面試，我們會花很多時間和她們聊天。面試結束後，我們還會向經紀公司要一些更詳細的資料，總之就是想盡辦法保證選手性格的呈現。」 冰冰說。
2月中旬，經過「雲端」篩選，選手們陸續抵達深圳的拍攝場地。節目組嚴格按照當地政府的防疫要求，對所有選手進行了兩周單人單間的隔離。隔離結束，《創造營2020》前不久已正式官宣。
《創造營2020》即將啟動/@騰訊視頻創造營2020
2月17日，調集了騰訊視頻綜藝團隊的十幾個資深製片人的另一檔雲綜藝《鵝宅好時光》上線。從想法到落地，大家僅花了三天左右時間，並且，這檔節目還是一天兩場直播的形式。
眼看著其他同事都嘗試用 「雲技術」應對節目製作面臨的問題，心急如焚的東陽也提出了「雲錄製」的想法。但很快被內部否決，因為《拜託了冰箱》的精髓就是談話場的構建，沒有實地、面對面談話場的錄製就失去了「冰箱」的味道。
對於製片人來說，抗壓性與靈活性，一直是職業所要求的能力。而這些能力在東陽身上表現得格外明顯。經過一夜的構思，東陽提出了實景拍攝的方案，即不用建舞美，在能做飯的場地直接駕攝像機開拍。
在北京，他們找了十多個民宿、酒莊、婚慶場所、咖啡館等，但都不盡如人意。
東陽解釋說：「實景場地至少要滿足兩個條件，一個是有坐下來聊天的場地，以保證聊天場的構建；另一個就是廚房需要有明火。經驗豐富的廚師，需要看火勢，來掌控烹飪的各個步驟。明火，是我們美食節目的底線。「
《拜託了冰箱》第五季視頻截圖，談話是其基本形式。/騰訊視頻
實景選取未果後，東陽又和團隊提出了「半雲錄製」的方式，即廚師和何炅在長沙攝影棚，其他嘉賓雲連線。但當把方案提交上去後，首先否定的就是節目的「編外」導演何老師。
此前，本來都是製片人團隊和何炅經紀人對接，但拿到方案後，何老師第一時間親自組建了一個群，半夜一點多和大家開會，他說：「《拜託了冰箱》是一個注重談話場的節目，只有面對面聊才能有嘉賓來做客的氛圍。」他認為出於對IP的保護，現在的方案一定要再修改再打磨。
製片人不僅是解決問題的人，半雲錄製方案懸而未決，東陽的團隊仍舊為節目錄製絞盡腦汁，而作為同事兼好友的阿離的新紀錄片，給東陽提供了一個新方向。
「這個正月，大家過得已經很苦了。在當下的環境，我們想給大家傳達一種信心和溫暖。」秉承這一初衷，阿離和她的團隊選擇短視頻的形式記錄為疫情工作，或者是疫情下過著特殊生活的人物。
於是，短視頻紀錄片《正月裡的堅持》播出，這檔紀錄片，共有十集。拍攝地不止在武漢，也有成都、杭州等地，記錄了很多工作在一線崗位的人。「他們雖然很平凡很普通，但希望這樣的故事也被大家看到。」 阿離稱，想要展現被疫情改變的中國日常。
《正月裡的堅持》第一集《機場守衛者》/騰訊視頻
疫情按下的暫停鍵使阿離找到了新的內容創作主題，「記錄日常」這四個字始終在東陽腦海裡縈繞，看著群消息裡又多出來的好幾個「難」字，東陽隱約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視頻晨會制度的建立，讓平時忙於自己項目沒有時間交流的製片人們增加了互相親近、了解的機會。工作之餘，大家在群裡吐槽生活不易時，也會分享下自己的黑暗料理，找點生活的樂趣。
就在大家紛紛分享自己近期的廚房 「傑作」時，職業的敏感度讓東陽嗅到了「用戶需求」的味道——我們為何不做一檔美食求助類的節目？通過廚師雲指導明星做飯的形式，教大家學做美食，並在特殊時期倡導更健康的生活方式。此外，我們還可以通過把它打造成《拜託了冰箱》抗疫特別版，用來豐富和延伸「冰箱」IP的生命力。
阿離的初衷給了東陽靈感，小夥伴的吐槽讓東陽看到了主題。採訪時，東陽激動地說：「這個時候大家都宅在家裡，不怎麼敢點外賣，真的很希望有一個人，手把手教你做一些餐館美食……這檔節目可能很迷你、很日常，但卻是一個很及時、快速的反應，非常能切中當下的環境。」
畢竟是一天能打造兩場「雲直播」綜藝的騰訊視頻綜藝團隊，就在接受完採訪的一周後，《拜託了冰箱》的抗疫特別版短綜《拜託了，我餓》便在騰訊視頻上線，而首期節目就是拜冰家族黃老師教馮提莫製作重慶美食毛血旺。據了解，這檔節目不僅同樣採取了短視頻的形式，而且還是一周雙播。
《拜託了，我餓》宣傳海報/@騰訊視頻拜託了冰箱
「疫情確實會帶來很多問題，比如讓你無法錄製，可能讓整個行業停工，甚至讓你陷入絕境，但作為一個內容上的產品經理，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解決問題，更多的是定義問題。我們要根據自己的經驗與判斷，決定在特殊情況發生時是順勢解決還是逆勢突圍，只有認清了問題的本質，才能更好地尋找轉機。」 當談到疫情對自己職業發展的思考時，東陽如是說。
東陽的故事在騰訊視頻整個綜藝團隊裡並不是個例。企鵝影視天相工作室總經理邱越在採訪中提到：「一直以來，騰訊視頻對製片人的要求都很高。一方面要懂內容、了解內容IP的設計邏輯；另一方面要找到最合適的資源，比如供應商、舞美、視覺等，這些都需要製片人來張羅。製片人是整個節目的頂層設計，是項目的靈魂人物，不僅要具備很好的人格特質，還需要不斷地進行自我迭代，用開放的心態去洞察年輕觀眾，找到他們的需求，然後持續學習，持續打破常規。」
邱越認為，這一次突發的事件中，團隊整體能力都得到了提升與展示，積極性和凝聚力不斷高漲。「因為這一次疫情，我們一方面在壓力下靈活應對，保證節目高效製作；一方面，也在思考有沒有新的形態，能不能更加符合觀眾需求，並且嘗試做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節目體驗和邏輯。」
從主題到形態，對於內容的不懈探索，是邱越以及騰訊視頻綜藝、紀錄片團隊從業多年以來一直堅守的初心。也正是這種對內容堅守的初心，讓他們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不斷地用創新去適應變化的市場環境與用戶需求。
在深圳，《創造營2020》的選手們已經在為節目錄製勤奮練習了。「為了登上舞臺，她們準備了很久。」冰冰說。
在武漢，櫻花依然開著，阿離期待著用紀錄片的視角去捕捉櫻花下戰疫而歸的笑臉。
在北京，《拜託了冰箱》第六季的籌備已經逐漸走上正軌，東陽希望這檔綜藝可以給觀眾帶來一些生活的思考。「原來朋友們，一起坐著吃頓飯，這個過去很簡單的事情，在當下變得那麼可貴。希望等一切變好之後，我們能擁抱自己的朋友，去看看朋友家的冰箱，了解他的另一面。在一起做一頓飯，哪怕做的很簡單，但一樣很美好。」
原標題：《請回答，製片人：疫情下，綜藝節目如何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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