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墨客總是風騷,才子佳人也很多情。蘇軾人到晚年心卻未老,依然寫出很痴情的詞文,「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李煜是一位落魄的後主,卻依然多情不改,「尋春須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北宋的歐陽修雖然沒有李煜那麼風流,卻也是性情中人。
玉樓春 宋代:歐陽修
尊前擬把歸期說,欲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歐陽修為北宋一代名臣,除德業文章外也常填寫溫婉小詞,這些抒寫性情的小詞,往往於不經意之中流露出自己的心性襟懷。這首詩作於景祐元年春,歐陽修西京留守推官任滿,離開洛陽之際。這首詞詠嘆離別,傷別中蘊含平易而深刻的人生體驗。
上片由尊前傷別、芳容慘咽,而轉入對人生的沉思。詞人準備向朋友提出告別,輕輕地告訴朋友別後歸來的期限。明月清風原本無情,與人事無關,只因情痴人眼中觀之,遂成傷心斷腸之物。作者把對眼前事情的感受,推廣到對整個世界的認知。
「尊(同「樽」)前擬把歸期說,欲語春容先慘咽」,樽前述說的是離別的歸期,於是樽前的歡樂與春容的美麗,也就變為傷心的慘咽。這種轉變顯示了作者對美好事物的珍愛,以及對人世無常的悲慨。
下片抒寫詞人的感懷,離歌一曲愁腸寸結,離別的憂傷極其哀沉,正如同賞盡洛陽牡丹,才容易送別春風歸去;只有飽嘗愛戀的歡娛,分別才沒有遺憾。但是豪宕放縱仍難消除悲沉,花開畢竟有時,狂歡終是要別,詞人也只是以遣玩的意興,暫時掙脫傷別的沉重。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詞人的筆觸又由理念中的痴愛,重新返回到樽前話別的真情。最後二句卻突然揚起,寫出了遣玩的豪興,明明蘊含有離別的哀傷、與春歸的惆悵,作者卻偏偏在結尾表現得如此豁達。
詞人以實開筆,以虛作結,首尾關合,用樂觀的虛設衝淡苦別的現實,婉約中兼具豪放風格。人世間確實有太多的沉重和哀婉,但是作者卻號召我們,要少一些滯重的傷感,淡然無憾地與歸去的春風辭別。
歐陽修的千古名句總結得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人若有情,風月好像也如此多情;人似無情,風月仿佛也很冷漠。但是更妙的是作者不僅具有詞人的感性,也兼具一個政治家的理性,「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做人不能只是風花雪月,還要長風破浪。我們應該清醒地認識到,欲望是暴風雨,理智就是羅盤,流水淘沙不暫停,前波未滅後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