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法口訣
胡雁冰
「小妹妹，幾歲了？」一個蒼老的女聲傳來，雖然柔弱，但甜美、親切。
「請大家擠一擠，不要堵在門口。」公交車司機招呼。車上語音系統同時響起：「請拉好扶手，注意安全；請為老弱病殘讓座。」
車上的人，隨車搖晃。高低起伏，有如波浪。
站著的有人一手拉吊環，一手拿手機，目不轉睛；有人在打量著車窗外，視線隨車的移動而漂移。
坐著的人，大多在看手機。沒看的，有的假寐，比如手捂腹部的我。也有的打瞌睡，像坐我左手邊的年輕男子，呼嚕正響。
車頭右邊方向三人座，靠車門端坐著一個背書包的小女孩，在我右側。
「九歲。」很小的女童音，遲疑著回答。
「哦，應該是三年級了吧？你能猜出我的年齡嗎？」是剛才那甜美親切的女聲。
沒有回應。
「我九九······八十二歲嘍。」老婦頓了一下，說完。
「不對吧？九九八十一！」小女孩立即說。
肯定不對！如果可以那樣算，我該是五九四十六了。微微抬了下眼皮，我偷偷一瞅，發現老婦站在車門處，正好與小女孩在安全護欄的各一邊。
「對，寶貝兒，我是在考你呢！奶奶可是當過老師的喲。」她又說，「不過，八六年我就退休了。」
我靈光突然一閃，她如此講，是在暗示什麼嗎？
此時，我有些矛盾。要在平時，我早就讓座了。可我上一站才坐下來，是小女孩的同學讓的，她說只一站路了。可我今天有點特殊情況呢。借著車的搖晃，我下意識向座位後靠靠。
小女孩動了動，沒說話。
「請哪位給老同志讓個座兒。」司機大聲說。
我左邊的呼嚕聲停止，動了一下。帶著我也動了一下。
「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像話！」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我頭頂左側傳來。「小妹妹，你在班上排多少名啊？」老教師問。
小女孩身子向座位外移了移，「前幾名。」聲音依然不大。
「十幾名？那還不錯，不過還要努力哦。」
「人家成績好，是前幾名。」我睜開眼睛，著重說了「前」字。
此時，我左手邊的人拿出手機，開始看信息。
「前幾名？成績倒是不錯！不過學校只教書本知識，就不教點別的？」又是我頭頂上的女聲。我有些不快地抬頭掃了她一眼，心下說不知情怎麼就亂說話呢？她梳著丸子頭，臉上擦了一層粉，看不出年齡，翻著魚泡眼。
「不給老弱病殘讓座，現在的教育太失敗了。」站在她旁邊的男子附議，聲音不大，聽意思主要是針對小女孩。
「我讓。」我到底是坐不住了，把手從腹部拿開，撐著座位，試圖站起來。
「可是，叔叔，你生病了呀！」小女孩從我身後提出一個塑膠袋，裡面是我買的藥。
此時隱隱的疼痛加劇，我的手回到腹部，無力地坐了下來。
「小朋友，那你讓呀。」魚泡眼說。
「不可以！小朋友前一站給我讓座的同學說，她已經讓過一次了。再說，小朋友周末補課也是很累的。」我擺了擺手。
「不用。現在的孩子不容易啊，上課忙，下課還忙。他們是祖國的花朵，需要好好愛護。」老教師說。
「這兒來。」我左手邊的人此時離開座位。
「小妹妹，往我這邊移。把你的位置給奶奶。」我邊說邊試著向左移動。不料，魚泡眼搶先坐下，差點坐在我腿上！
「喲！剛才咋說的？怎麼說一套做一套呀！」魚泡眼旁邊的男子露出吃驚的表情，氣憤地說。
「我······」魚泡眼欲言又止。
「這世上兩面人可多著呢！」另有一個女聲傳來。
「算了，沒關係。」老教師說，「小妹妹，你在哪下呀？」
「還有一站。」
「那說好，你下了我就來坐，好嗎？」老人家問小女孩，我想這應該也是在提醒附近的人：小女孩的座位下站歸她。
「不用等下一站，老師，現在就來。」魚泡眼招手。
我「啊」了一聲。
「這？」魚泡眼旁邊的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別奇怪，我剛才就是想為她佔座！」魚泡眼露出了笑容。
「我已坐下了，謝謝你們！」此時老教師的聲音，從過道對面傳來。
我舒了一口氣，感覺腹部的疼痛減輕了許多。
（作者供職於南岸區政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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