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詩此前已經介紹了很多,而且其中的內容與相關背景也各有不同,但最終所表達的主題仍然是同一個:相思。今天要介紹的一首詩同樣是相思,稍有不同的是詩的寫法是作者完全仿照前人詩作路數,詞語不斷重疊卻又層層遞進,讓人讀後感慨萬千。
南朝宋·沈約·擬青青河邊草
漠漠床上塵,中心憶故人。
故人不可憶,中夜長嘆息。
嘆息想容儀,不欲長別離。
別離稍已久,空床寄杯酒。
這首詩選自《玉臺新詠》,作者沈約。此為樂府相和歌辭之瑟調曲。這首詩題為「擬青青河邊草」,其實這「青青河邊草」是擬《飲馬長城窟行》,而《飲馬長城窟行》首句即「青青河邊草」(《文選》五臣注本作「青青河畔草」),所以才有此題。
不管是沈約所處的齊梁時期,還是漢魏晉之時,男子為求得功名與前程,出外遠行或遊宦是極為平常的事,因此妻子獨守空閨就變得極為常見,所以女子所作相思詩或文人代以女子身份所作相思詩很多,這一首也是其中之一。更何況《玉臺新詠》本就為宮中麗人消遣解悶之用,相思詩當然是最多的一個類型。
這首詩猛一看以為是一首五律,實際上仍然是一首古體詩,只不過字數相同罷了。但這首詩由於不存在平仄格律問題,是句句用韻,且2句1換韻,很顯然就有點標新立異了,而這正是《飲馬長城窟行》的一個特點。同時我們還可以看到,每個韻的最後2字正好與下個韻的起2字相同,作為銜接,頗有迴環往復又層層遞進的趣味。
「漠漠床上塵,中心憶故人」,這首詩亦見於郭茂倩《樂府詩集》,「中心」2字作「心中」,但詞義並沒有改變,這2句是說女子每天心中都在思念著遠方的愛人,以至於連床上都已經蒙塵了。這種情形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女子除了相思,什麼事情都懶得去顧及了。
接下來「故人不可憶,中夜長嘆息」,開篇2句韻腳字「塵」、「人」,第2句的最後2字「故人」正好與第3句開頭2字相同,這種手法叫做「頂針」,或者叫聯珠。這是《飲馬長城窟行》開篇幾句的路數,但不徹底,後邊並沒有一直延續下去,沈約這首雖只有8句,但完全將這個路數執行了下來。
這2句詩說:真的不能去想他啊,只要一想到他,就讓人睡不著,就讓人更想他。今夜的我還是一樣,因為想他,想到無法入睡,只能一個人在這個清冷的子夜,坐在那裡不停地嘆息,又不停地想他。對,應該這樣的解讀更適合這首詩,迴環往復,又層層遞進,但說的實際上就只有一件事:我在想他,想到睡不著覺。
「嘆息想容儀,不欲長別離」,無論如何,女子總不能就這麼顛來倒去,無比囉嗦地說半天,還是只能說想他吧,至少得換個詞啊,於是這2句用「嘆息」接續上2句,接著說:我邊嘆息邊在想著他的樣子,想著他的聲音,我真的不願意跟他分開那麼那麼久啊。
「別離稍已久,空床寄杯酒」,我們不知道這一對相愛的人已經分離了多久,但我想無論是多久,對於獨守空房的女子來說都已經太長了,所以她說:我們兩個分開的好久了,一直都沒有你的音信,也不見你回來,我能怎麼辦呢,除了每日守著清冷的空床,能做的大概就是喝幾杯酒,最好是讓自己醉去,這樣才會不那麼想你。
這首詩雖然題為「擬青青河邊草」,實際上除了是相同的相思題材以及使用了《飲馬長城窟行》的頂針手法,其他完全就是一派清新的格調,不用費解的字詞,不用晦澀難名的典故,就只是像一位閨中女子在淡淡地說著自己的相思,並且還在絮絮叨叨、迴環往復地說著她的相思。
她才不管別人聽在耳裡是怎樣的感覺,她只想將此時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說給她的愛人聽——無論遠方的他是否能夠聽見。作者沈約大概就是想要這樣的一個效果,同時也將這首詩中的女子用這種特別的方式表現出來。
沈約代之以女子身份的作品可是不少,不過這樣的女子,這樣處於相思之中的女子,又與他往常作品中所體現的溫婉、內斂、嫻靜的女子模樣顯然又大不相同。這一次,沈約用詞語的不斷重疊,又層層遞進的手法,締造了一個全新的、獨守空房的、相思中的女子形象,讓人感慨萬千。
想了解更多,請點擊上方關注,與我共同解讀純美古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