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嗣治
ふじた つぐはる
Tsuguharu Foujita
(1886~1968)
藤田嗣治:被日本拒絕的大師
1886年11月27日,藤田嗣治出生在日本東京,父親藤田嗣章當時任職日本陸軍軍醫總監,自幼接受良好的正統教育。在他幼年時,母親便已離世,父親藤田嗣章對他的教育格外嚴苛,並期望他將來能子承父業成為一名醫生。但這種期望在藤田嗣治14歲時落空了, 嗣治鄭重地寫了一封信,並以郵寄的方式給到同一屋簷下父親手中,信中寫到:「 我想成為一名畫家,請讓我做我喜歡的事,我一定會成功給你看 。
1905年,藤田嗣治考入東京美術學校油畫系,師從黑田清輝。這位將介於古典寫實和印象派之間的外光技法移植到日本的畫家,要求學生將黑色從調色板上排除出去,但藤田嗣治卻逆其道而行,在畢業創作《自畫像》中大量使用了黑色,他質疑道:「作為東方人和日本人,熟知黑色的韻味,作為生命的黑色為什麼不能在油畫中使用?」 在很多日本畫家還沉浸於明治以來對於西方油畫風格的迷戀之際, 藤田嗣治就已表現出一種對於日本民族審美精神的自覺。
◎ 1910年 藤田嗣治自畫像
1913初,藤田嗣治去往自己嚮往已久的藝術聖地——法國巴黎, 但由於當時他還未能融入到巴黎的社交圈, 畫作銷售狀況極為慘澹,生活窮困潦倒,以至於一度靠燒畫度過冬季嚴寒 。
但之後不久,他先後結識了畢卡索、夏加爾、基斯林曼·雷、裡維拉、鄧肯等人,當時畢卡索剛剛結束的「藍色時期」令藤田嗣治眼界大開。為此,嗣治調整了自己的想法,除了創作,也嘗試著真正走進巴黎。 那時的他也開始往來於各種名人文化聚會,有時一身傳統和服裝扮為大家表演日本劍道、唱幾首日本和歌,有時穿著一身古希臘的行頭,出沒於大街小巷,並號稱自己斯蒙帕納斯的「希臘人」。而他的創作也開始融入到巴黎民眾的生活中,開始嘗試將東方與西方的繪畫相結合,將日本傳統水墨的表現和繪製形式帶入到油彩當中。
◎大象 1916
◎德包爾肯和鳥籠 1917
◎新信徒 1917
◎年輕夫婦和動物們 1917
◎ 銀蓮花 1918
◎自畫像 1922
這期間他還結識了巴黎畫派的代表人物莫迪裡阿尼,受到莫迪裡阿尼的影響,藤田嗣治的首次個展在謝隆畫廊舉辦,畢卡索親自到場捧場,藤田嗣治逐漸開始受到藝術圈和媒體的關注,並成為了巴黎畫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
此時的藤田嗣治逐步確立了一種具有透明感的個人畫風,憑藉獨特的「乳白色肌膚」成為在法國知名度最高的日本畫家,但真正讓嗣治擠入到世界頂級畫家行列的,還是在1922年法國春季沙龍展會上的一幅《裸臥的吉吉》。當時該畫成為展會上的最大焦點,畫面上,嗣治把模特「蒙帕納斯女王」吉吉的身體處理的出奇潔白,同時更帶有無限的高貴和神秘,具有濃厚的東方氣息,該畫有史以來首創女體的「乳白色肌膚」引起巴黎畫界的巨大轟動。
◎裸臥的吉吉 1922
嗣治痴迷於「乳白膚色」與東方人的審美有關,東方人對於美的理解是「冰雪截肌膚、風飄無止期」,且在日本傳統審美觀中,更以白為美,傳統歌妓的臉至頸都會打上白粉,以示美麗,浮世繪中也以單色調來處理人物膚色,這些都或多或少對藤田嗣治有一定的影響。對於這幅畫他曾說過:「 在著手創作女性裸體畫時,我有種想要開拓前人未曾涉足過新天地的想法,我們的祖先鈴木春信、喜多川哥麿等繪師都曾描繪過婦人的肌膚,我既為日本人,理應踏著先人的足跡去描繪人的肌膚。」 他大膽的將日本浮世繪版畫傳統的線條與西方明暗對比融合在一起,用浮世繪肉筆的技法來展現輪廓線,細緻如絲的人體大面積的呈現出乳白色,去凸顯出女體毛髮的色澤,讓人乍一看會以為畫中女子剛沐浴過牛奶浴,正慵懶的躺在床上休息。
◎蒙帕納斯的吉吉 1925
這種「乳白色」藤田嗣治又是如何調製的?據他本人所說,為了取得潔白無瑕的色調,他把牡蠣殼磨粉調製到顏料中,為了表現細線,必須製作光滑和有光澤的畫布,並且在畫布上均勻塗上一層滑石粉,然後借用毛筆,以浮世繪中「暈色」技法以暖灰為中間色,營造出肌膚的立體感。這樣他筆下的裸女既具有東方女性的溫婉優雅,又具有異國情調,裸女膚如盛雪、吹彈即破,更增強了可觸感。在其他同題材的創作中,他也運用水墨、油彩、金箔等多種混合材料,在嗣治看來,作為日本人來到西方,就必須在油畫中使用日本的筆和日本的墨,只有徹底理解西方,才能知曉東方的優秀之處。
◎白貓 1929
貓,在日本人的生活和情感中已成為家人的一種符號,這對於身在異鄉的藤田成為了對故鄉思念的寄託。在《裸臥的吉吉》得以成功後,嗣治開始將貓和「乳白色肌膚」的女體融合在一起,雪白的裸女中加上了鬼氣的貓,骨子裡的東方情調更進一層,高傲得讓人疼惜。在此階段,嗣治相繼創作出1921年的《橫臥的裸婦和貓》、1922年的《埃米莉·克蘭·查德伯恩肖像》、1923年的《斜倚在掛毯上的裸女》、以及1930的《裸女與貓》。所有這些作品的主體無一例外的都是女人和貓,而背景則被淡化,讓女人和貓儘可能的去融合。
◎躺著的裸女 1923
乳白色的裸女不再是歐洲傳統的姿勢舒躺於榻,而是換之以日常姿態,金黃的頭髮流淌在地上,有種慵懶之感,而貓趴臥在一旁,尾巴捲曲空靈的背景、二者相似的神情,自然閒適不造作,使整個畫面帶著一種莫名的夢幻感,也散發出日本文學所強調的「幽玄」之美,讓人看完會油然而生一種熟悉感。
◎裸女與貓 1930
1939年,藤田嗣治回到日本,在二戰期間擔任日本陸軍美術協會理事長,這個職務使他在戰後受到嚴厲的社會批判。以日美血戰阿圖島為題材嗣治曾創作的《阿圖島玉碎》,畫中日美士兵橫屍遍野, 而戰後,日本畫壇認為「藤田對軍部阿臾奉承、卑躬屈膝」,罵聲不斷。 藤田對此的解釋是,自己無意美化戰爭,畫中沒有將領,「自己只為士兵而畫」。但他的解釋沒有被採納。此時的藤田嗣治厭煩了日本美術界的人事糾紛,決定回到巴黎,臨行前,只痛惜的留下了一句:「是日本拋棄了我,不是我拋棄了日本。」
◎自畫像 1936
◎攻打南昌機場 1938-39
重返巴黎後,藤田創作了大量以孩童為題材的作品,畫風也漸漸更靠近西洋畫,有人解釋這是他對日本已心灰意冷。藤田自己雖沒有孩子,但卻很喜歡和小朋友玩耍,但他畫中的孩童常常冷眼睥睨著一切, 甚至表情有些陰森扭曲。
◎拿著墨西哥木偶的女孩 1950
◎壁爐邊上帶著紅蝴蝶結的女孩 1950
◎小女孩們的布偶 1954
◎有死鳥的靜物 1956
藤田嗣治被視為又一故鄉的巴黎,對於他的再次到來,並沒有給予他所想像的溫暖。二戰期間,法西斯對猶太人的大量屠殺,使得猶太人對於法西斯的行為相當痛惡,而巴黎畫派中有不少猶太后裔,當他們聽說嗣治在戰爭時加入「筆部隊」 ,使得當時不少巴黎的猶太老友萬分痛心,更有甚者,聲明和從此不再往來。好友的遠離,祖國的不理解,對於嗣治來說已經無比的寒冷,他開始走進教堂,加入到慈善組織以寄溫暖……
◎膜拜 1962
◎ 亞當夏娃
在73歲之際時,正式受洗成為了神的使徒並捨棄日本公民身份,改名為李奧納多·嗣治。晚年嗣治的創作題材一直宗教與貓間徘徊,裸婦的形象漸漸淡出畫面,這也預示其激昂的生命漸漸歸於平靜。在生命的最後一年,他效仿馬蒂斯為自己建造世後的教堂,並以衰老之軀,獨自為教堂繪製壁畫。教堂完成的那一刻,也成為他油盡燈枯之時。81 歲的藤田,因癌症魂斷他鄉,在收拾遺物時,有人發現他把自己曾獲得的法國榮譽軍團勳章掛在了一個日本人偶的身上……
◎藤田嗣治為自己建造的教堂內部
時至今日,藤田嗣治仍然是旅法最著名的日本藝術家, 他將日本畫的技巧引入油畫,他所獨創的「乳白色之肌膚」的裸體畫像,在西方藝術界廣受讚譽。
從日本畫壇看,明治時代以來,日本繪畫被分割為「日本畫」和「洋畫」兩個概念,而藤田嗣以日本的美學理想參與歐洲繪畫運動,將纖細的線描、滑潤的平面性與油畫的寫實性相結合,展現出豐富的表現性,徹底打破了「日本畫」和「洋畫」的界線。從這個意義上說,藤田嗣治從根本上超越了黑田清輝的局限,真正從民族文化的角度理解並成功創造了新的繪畫樣式,並成為東西方藝術融合的樣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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