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百年新詩中的軍旅詩歌丨挑燈看劍詩如鋒(下)

2020-12-12 中國軍網

挑燈看劍詩如鋒

——中國百年新詩中的軍旅詩歌

王久辛

下篇:未來仍可期,奮勇再鑄魂

大家知道,詩歌對語言和形式的要求相較於其他文體更加苛刻。而近年來,人們對當代軍旅新詩的創作與發展越來越不滿意了,考察當下的軍旅詩歌創作,一些作品語言粗糙、激情泛濫、空喊口號、詩味寡淡的問題比較突出。特別是不追求意境的營造,缺少藝術想像,表達過於直白,使得軍旅詩歌數量雖豐,但精品佳作匱乏。等等。如何提高軍旅詩的創作質量?與歷史相較,為什麼大詩、史詩幾難看到?儘管新詩創作的門坎很低,好像誰都可以寫,現在又是網絡自媒體,自由表達的空間很大。這當然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不對。但是要寫出來拿給大家看,讓大家認同,並能夠獲得大家的心靈共鳴,就比較難了。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大量的軍旅詩歌質量不高,陳陳相因、互相模仿,同質化問題非常嚴重。這是值得注意的問題。要想獲得一首讓大家認同嘉許的優秀作品,寫作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還是要遵照詩歌創造的規律來寫。什麼是詩歌創作的規律?就是要按形象思維和情感思維的邏輯,去發現生活中的美,尤其是要主動地將自己心靈中的美,放入詩歌創造的規律中去創作,而不是把現成的標語口號變成分行的文字,加上一點韻,好像就完成了,這是不行的。詩歌創作是有一定難度的,這個難度就表現在語言的心靈化的處理上,是人的心靈感受世界後對語言的選擇、運用與自由的創造表達。這個表達要求形象新奇、角度刁鑽、語言精準,要求「精神的高度」與「藝術的難度」和「語言的精準度」的「三度合一」。老實說,這的確是很難的。而唯其難才高貴,否則任誰隨便寫一寫就成功了,那哪裡還說得上高貴呢?我一直希望詩歌的創作不要太隨意,高貴不是隨意得到的,就像人的氣質,那是涵泳而成的,不是天生的。詩歌是文學皇冠上的明珠,軍旅詩歌是明珠放射出的光芒。不難?怎麼放光芒?!

事實上,進入21世紀後,面對古體詩詞創作呈現出的繁榮景象,軍旅新詩不僅顯得「領異標新」不夠,精品力作亦顯得「乏善可陳」。無論在軍隊內部還是全國範圍,軍旅新詩的創作顯然已經不能滿足廣大讀者的要求,且與歷史上的輝煌相比,也大遜其色了。究其原因,固然與軍隊裁軍、減編文創組織與人員有關,但是當下的軍旅詩人對古往今來優秀的軍旅詩歌經典的精神資源認識不足,理解不全,故汲取吸收與學習借鑑的也非常的瘠薄有限相關。事實上,軍旅詩歌可資借鑑與學習的精神資源是非常豐富的,我認為當下的軍旅詩在學習借鑑與吸收上,存在以下「四個不夠」,是值得注意的:一是對中華民族傳統的古代經典詩歌、尤其是「邊塞詩」豐富的藝術精神和營養,學習、吸收與借鑑不夠,導致語言喪失了漢語的博雅情致;二是對新詩百年來經典詩歌的繼承與學習、吸收與借鑑不夠,導致軍旅詩歌的脈象不清,既不像中國詩又不像外國詩,這就是思想混亂導致的表達上的「失心症」;三是對中國多民族語言和歌謠的學習、吸收與借鑑不夠,導致軍旅詩歌的語言貧乏、底氣不足、後勁乏力,呈現出來的是敘述太滿而靈性不足,沒有令人耳目一新的鮮活語言讓人叫絕;四是伴隨著改革開放40年的對外開放,向外國優秀詩歌的學習、吸收與借鑑不夠,導致軍旅詩歌的藝術表現方法單一平庸,不豐富,欠穎悟,少新銳。在我看來,由於以上四個方面深入紮實的學習吸收與借鑑不夠,導致軍隊的詩人未能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精神和藝術的表達能力,有些作者可能也學習了,包括對古人今人與外國詩人的作品,但是卻並沒有「化」為己有,融入骨魂,因此也就不可能寫出激動人心的軍旅詩的史詩巨製。凡此種種,都直接影響了軍旅詩歌創作質量的提升,而要提高軍旅詩歌的創作質量,就必須正視這些存在的問題,及時地給予補血補鈣補充營養。這樣,軍旅詩歌的創作才可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提升。我想,學習永遠在路上。軍旅詩人一定會正視這些問題,逐步趕上追上並超越自己和前人,領異標新,寫出精品力作,這應是詩歌創作永遠追求不盡的夢想。

儘管如此,新世紀以來,軍旅新詩在詩人們艱辛的努力創作中,還是產生了一些較為優秀的詩歌佳作,傳統概念裡的「老中青」三代的軍旅詩人,都創作出了一定數量的較為出色的作品,而其中比較活躍的軍旅詩人有:峭巖、喬良、曾凡華、謝克強、劉立雲、郭曉曄、簡明、柳沄、祁建青、曹宇翔、王鳴久、黃恩鵬、劉笑偉、寧明、馬蕭蕭、楊獻平、蘭草、姜念光、溫青、郭毅、蘭寧遠、柏銘久、馬志強、胡松夏、郭宗忠、堆雪、呂政保、戎耕、丁小煒、周瑞峰、周承強、吳天鵬、楊衛東、彭流萍、李慶文、艾蔻、樸耳、陳海強、雷曉宇、林春莉等等,儘管他們的創作在更廣泛的社會認知中還顯得不夠普及,作品也並未獲得廣泛意義上的好評,但是,我以為成績還是顯著的,個別作品不僅在軍中,甚至在中國當代新詩中,都是非常重要的佳作。我以為,從軍旅詩再創新高出發,有必要對這些作品中具有典型意義的作品,進行一次研析和闡述,這裡,我不揣冒昧地列舉幾位詩人較為重要的作品為例,更具體地介紹一下當代「老中青」三代軍旅詩歌創作的最新成果,以為示範並期望能夠達到拋磚引玉的效果。

伴隨著老詩人雷抒雁、韓作榮、李瑛先生的謝世,老一代的軍旅詩人自然遞減,除去罷筆不作多年的詩人周濤、李松濤、馬合省、賀東久等,過去的中年詩人峭巖、曾凡華、程步濤等等,即70歲以上的詩人逐漸進入了老詩人的行列,而他們中的佼佼者,在我看來,無論產量和質量,均應首屈一指— — 當屬詩人峭巖先生的創作為翹楚。這十多年來,他連續不斷地創作出了數部長詩力作,令人矚目。古人言:「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詩人峭巖的創作一直附著於中國革命這個「皮」之根本,創作自然獲得了非常廣闊的天地。如他創作的《遵義詩筆記》《燭火之殤 — — 李大釗詩傳》等五六部長詩,就都是有所依附的史詩。他厚積五十多年的藝術才華,在長詩的難度寫作與本土的文化敘述和長詩的詩體變革中,實現了自己的超越性的表達,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由於詩人固執於念念不忘的中國革命史與中國革命史中頂天立地的偉人李大釗和中國革命重要的歷史關頭與轉折點的「遵義會議」上的毛澤東及其歷史性貢獻,就使得詩人峭巖的創作,構成了老一代詩人的一個亮麗的絕響。我認為,那是他畢生信念與理想的詩性表達,是他所信到底的人生與藝術追求的完成,令我輩肅然起敬,是光輝的典範。與詩人峭巖先生有某種精神暗合的,是更新一代的軍旅詩人胡松夏,雖然他很年輕,較峭巖差三十多歲,但是卻出人意外的目光長遠,他直接把一顆詩心投注到了1840年的甲午海戰,他鑽研並書寫「失敗」,試圖通過對甲午戰敗過程的詩性抒寫,來接近我們的民族魂和我們的民族精神。他創作的長詩《甲午》2000餘行,由「鴉片之殤」「甲午海戰」「旅順大屠殺」「最後的絕唱」和「黑色馬關」等章節組成,較為藝術地再現了甲午海戰的激烈和中國水師失敗的慘烈,而且對戰爭及結局,進行了深入理性的詩的透析與反思,充滿了愛國激情和憂患意識,顯示出新一代軍旅詩人超越當下、憂懷天下的寬闊胸襟和對詩歌藝術不竭的追求與嚮往。峭巖與胡松夏,這一老一少,把中國軍旅詩的表達疆域,牢牢地錨定在了民族復興的元點人物與元點戰爭,即 1840雅片戰爭與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李大釗、毛澤東。這絕對不是巧合,而是血脈承傳的自然天序。對於廣闊的天地而言,這也許是一星弱火,卻被他們點燃,已然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焰,我以為非常的壯觀,是難能可貴的,值得褒獎。

我們說,歷史是豐富淵博的,選擇什麼書寫什麼?在我看來,這本身就是對一個詩人的考驗。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文學界有過一個「寫什麼不重要,怎麼寫才更重要」的藝術理念在流傳,強調藝術表現形式的新異獨特,鼓勵詩人進入陌生維度的靈性寫作。作為過來人,我受益終身。但是,當這一切已經成為我們藝術生活與藝術創造的一種習慣,也就是說我們有了「怎麼寫」的多種甚至各式各樣的變化多端的主動性之後,我們是不是還是要回過頭來,去關注「寫什麼」?因為「寫什麼」本身,不僅有立場問題,也是一種藝術,甚至是「大藝術」。在我看來,詩人峭巖寫李大釗與毛澤東,胡松夏寫甲午戰敗,就飽含著形而上的藝術思想的大藝術,是通過所寫的內容和人物,來參與社會實踐社會建設的一種創造性的勞作,是要奉獻一種藝術作品而選擇性創造的藝術,不僅是形式,是在汪洋大海的歷史中選擇一種可能更集中聚合著對當下思想建設藝術發展有益的內容與人物來創作,因為種種的藝術創造都是為著一個新的切近現實的藝術作品進行的,某種意義上說,沒有內容的當下性與迫切性,也就沒有什麼藝術性可言。這裡的關鍵在於:你的選擇是否具有當下的迫切性?在我看來,這就是當代的軍旅詩與時代構成的互動關聯的幹預與建設的關係,是至關重要的。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詩人沉入歷史沉入戰爭?這是因為對歷史戰爭中人物事件的選擇,正是藝術對當代性的敏銳感知與對時代最切近的回應與回答。沒有時代現實性意義的藝術,在我看來,就不可能獲得人心的共鳴,也是不可能傳之久遠的。因為所有的經典之作,都是對人心的一種大面積感知的概括,我從沒見過脫離人心的偉大的作品和偉大的作家和詩人,不管他的作品多藝術,其終極的意義,都是觸及人心的藝術。這應該就是寫什麼的藝術性所傳達出的一種思想的永恆性,我以為這是一切藝術創作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則。

自從新中國第一代詩人未央寫出了《車過鴨綠江》等一系列「抗美援朝」的詩歌,並帶出了一個「抗美援朝詩歌潮」後,軍旅詩就順其自然地肩負起了保家衛國與社會主義建設的雙重責任與擔當。轉眼之間,七十年過去了。在久違了的題材裡,我們終於看到了詩人劉立雲發表於2017年第八期《中國詩歌》上的長詩《上甘嶺》。值此中國崛起、世界巨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中國的發展進步百般阻撓之際,我以為,劉立雲創作的這個長詩,是當代中國軍人獻給人類世界的一部有關戰爭與和平的詩的黃鐘大呂式的宣言。「上甘嶺頭雪,越秀山下松」(賀敬之詩句),這一次的審美創造,昭示了一種和血同噴的中國精神,即,中國決不會屈服於任何強大的敵人!哪怕它是世界第一,人類絕頂,那中國軍人也無所畏懼,也一樣敢於面對並敢於戰勝!詩人劉立雲說:「以長詩的形式,書寫抗美援朝中的一次重要戰役,已經很長時間無人問津了,甚至在網際網路上還出現過否定這場戰爭的歷史虛無主義的聲音。」 是的,對這一題材的選擇,本身就彰顯了詩人作為中國軍人的使命擔當,令人擊節讚嘆!這是一部詩的電影:有簡要的背景交代,有宏大的戰爭場面,有感人的局部細節……令人動容的,是詩人對中國軍人偉大的戰鬥精神的書寫與謳歌:「他們從身體裡掏出了誓詞/掏出了忠誠和膽魄/最後只剩下慷慨一死,掏出自己的命了」 「代替死在他前面的/所有人,頑強地活下去/把他們想做的事做完,然後去追趕他們/和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團聚,重做一支部隊的兄弟」 「他們比鋼鐵更堅硬的意志/他們面黃肌瘦的身體裡/隱藏的彪悍和決絕,他們隨時迸發的英勇/漸至他們能消化沙子和稻草的胃/他們的骨密度和骨頭中磷和鈣/的含量;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世界觀、價值觀,還有人生觀/ 是的,比鋼鐵更堅硬的,是一種精神」。為什麼戰旗美如畫?英雄的鮮血染紅了它。這些詩行展現出來的是中國軍人傳統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範,是鐵骨錚錚的中國軍人面向未來的崇高與偉大的精神 — — 它像上甘嶺一樣,是詩的威風凜凜,是詩人的威風凜凜,劉立雲的創作為正在式微的軍旅詩,贏得了一份新的光榮。

當此世界大變局的關鍵時刻,我們需要劉立雲的《上甘嶺》,但是同樣也迫切需要書寫和平歲月中的現實的、在場的、錘鍊軍人戰鬥意志的軍旅詩,因為「能戰」的前提是「會戰」,而要獲得英勇善戰的本領,就離不開日常的刻苦訓練。然而這樣的訓練生活不僅平淡無奇、瑣碎寡淡,而且對詩意的捕捉也更加的艱難了。這或許正是近年來鮮有卓越的藝術創作以實現超越性表達的原因吧?當此之關鍵時刻,我非常欣喜地看到了詩人劉笑偉的詩集《強軍·強軍》。一看書名,就知道詩人並不準備討巧,他是「正面強攻」式的寫作,這需要紮實的生活和豐富的創作經驗,特別是提煉與概括中的靈性表達,需要高度的融合。在《朱日和,鋼鐵集結》中,詩人幾乎完全是正面抒寫著自己的內心感受,但是卻與我們司空見慣的意象組合有所不同,他有傳統的意象又有嶄新的意象,他是一種從思想感情到具體表達,都有繼承與創新的寫作,雄厚飽滿又充滿了靈性的色彩。這樣的創新,就使詩中「既有來的昨天,又有去的明天」。我們知道,當下的中國軍隊已經步入現代化高科技時代,傳統的軍事意象群正在逐步讓位給高科技武器裝備和新的訓練方式構成的意象群,這對當代的詩人來說,的確是遇到了一個新的難度,也可以說是一個新的高度。怎樣超越?閱讀中,我的耳畔響起了埃爾加爵士的《威儀進行曲》,劉笑偉把握住了對厚重的歷史文化的承繼,又通過新時代的意象組合出了新的語群方隊,一句一句,沉著冷靜,又堅定不移。我甚至想起了詩人何其芳抒寫1949年開國大典的詩篇《我們盛大的節日》。在古代,在中外,詩歌就是為戰鬥出徵的儀式而創作的。笑偉筆下的儀式之詩,是獻給沙場開訓將士的,這是中國21世紀第二個十年中國軍人的開訓場面的抒寫,一如沙場秋點兵,誦之令人振奮鼓舞、心潮起伏,激動萬分! 這樣的詩歌真是久違了,今日誦之,有煥發新的青春之喜,謝謝詩人。在另一首詩中,詩人劉笑偉著意於高科技領域的中國軍人— — 依據「中國核潛艇之父」黃旭華院士隱姓埋名三十年為國奉獻的故事,創作了長詩《極度深潛》。在這首長詩中,展現了詩人敢於挑戰想像極限的膽識與過人的才華,詩中寫道:「其實最深的水是時光/慢慢擠壓著他的身軀/他必須長出鱗長出腮/長出特殊的脊梁和肋骨/這樣才不會被巨大的壓力/ 壓出鏗鏘的聲音……」詩人沒有被龐大無邊的陌生意象所阻隔,而是直接進入英雄的身心,體驗他的艱辛萬苦和高度的精神壓力,體驗在深深的海底變成鯨魚的那個脫變的過程,而後書寫這個過程…… 優秀的詩人總有他的過人之處,因為詩筆一旦進入人生的關鍵時刻,外在的一切都模糊了,心靈的光芒也就閃現了出來,而他所要表達的精神,也隨之而生。作為人民解放軍進駐香港的親歷者,詩人劉笑偉寫我國政府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的組詩《進駐香港的三種意象》,就寫得別開生面而又出人意外的輕鬆。在我看來,以詩的方式表達一個民族的進步,一個國家恢復的尊嚴,這本身就是文明的提升,就是詩的使命,而劉笑偉就是把這種使命意象化了,他以「火焰」「刀鋒」和「花海」來象徵,把「《南京條約》燒掉」的痛快淋漓;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就是鋒利的刀」在護衛著祖國的尊嚴;而「回歸路上開滿紫荊花」的「花海」,則表達了詩人及中華兒女此時此刻無盡的歡喜。意象鮮活準確,情思靈動飛躍,把軍旅特色隱藏在意象之中,讓詩意大放光彩。這樣的藝術,令人信賴。正如劉笑偉形容的那樣,他說自己是一個「拆彈手」,他把精心打磨詩句形容為拆分炮彈,「你必須把這金屬的炮彈/拆分,組合,打磨,刨光/ 讓它變得渾圓/ 不再有稜角……或許是一個動詞/ 也可能是一個名詞/ 我必須小心打磨/ 保持它們微妙的平衡/ 讓它們發出形容詞般的微光/ 我懷抱著這個炮彈/ 儘量讓裡面的火藥溫柔下來/ 變成黑色的土/孕育一畦繁花。」 在詩人劉笑偉嫻熟的筆下,強軍既是高科技的意象創新,也是生冷剛烈、繁瑣刻苦又浪漫靈秀的語言試驗,他秉承了老一代詩人李瑛的不斷探索不斷創新的精神,極端注重原創、首創與獨創,注重詩藝的靈性與感染力的瀰漫,從而使他的這部正面強攻式創作的強軍之詩,具有了一定的震撼人心的力量和輕盈飄逸的氣質與豐富多姿的變化。是近年來難得的一部優秀之著。

而近年來與劉笑偉同齡或更年輕的軍旅詩人中,我注意到的還有寧明、姜念光、戎耕、吳天鵬、董玉方、李慶文和更年輕的彭流萍、艾蔻、王方方、樸耳、陳海強、雷曉宇等等,他們正奔赴在強軍的路上,書寫著屬於自己也屬於這個時代軍隊的詩篇。如果用軍事術語中的「抵近射擊」來形容,我以為是恰當的。他們摒棄了一般化的書寫,落筆即是《「一級戰備令」穿透營區上空》(彭流萍),《模擬空戰》《隱身者》(寧明),《傘兵漫遊記》(艾蔻),《深藍一刻》(樸耳),《每一顆子彈都應該正中靶心》,《戰爭》(戎耕)等等,他們的詩都有份量,是軍事訓練與實戰演習中的片斷和瞬間的發現與感受,他們拒絕浮光掠影與概念生發,尤其沒有故弄玄虛的賣弄與當下詩壇的裝腔作勢,他們沒有被同質化,是各有千秋各有方向與前程的創作,他們直接乾脆又優雅,帶著銳氣,凌利、迅猛、且韻味悠長,像飽滿的籽粒,被揚灑向太陽。他們的句子各有各的光芒,是這樣的:

如彭流萍的《「一級戰備令」穿透營區上空》:向死瀰漫/ 向生求索/ 電信號、聲信號、光信號閃電般地穿梭/ 光端機富有節奏地發出「嗞嗞——嗞嗞」的聲響/ 咄咄逼人的韻律把戰火推往前線/ 無岸之河格外洶湧。如同戰士胸中的熱血——/ 由內至外,翻湧,咆哮」。氣場龐大,氛圍緊張,意象密集,神情專注,語句急促,形成動感十足的視覺衝擊,詩裡每個字的內外,都漾溢著生活的原生態和真摯的情感,那是真到骨子裡的感覺,自然就生發出了力量。

再如王方方的《待報廢的特種車輛》「請答應我,愛上你,即將凋謝的鋼鐵/ 愛上這一季比一季,增加的腐蝕和寒冷/ 知道嗎?冰雪已經融入大地,鐵路繼續伸向遠方/ 沙漠、水網、門橋、登陸艦,一一藏進車轍的骨頭// 作為你身體的一部分,我必須堅信/ 斜坡進出口、平底坑、掩蔽壕的另一面,依然是親切的// 忘卻磨損的手套和養護的交響,還有哪段歲月/ 牽掛著你,我的戰友,就此放下履帶、車輪和跳躍的麻雀// 關於土嶺、崖壁、斷崖、壕溝、彈坑,我都心懷感激/ 但我不願在你面前,留下更多的枯萎和空白」…… 留戀一輛待報廢的特種車輛,那是詩人的老朋友,曾經朝夕相伴,像情人分手般的令人心酸,並引發了詩人的「詩興」;也許戰車的更新換代是令人欣喜的,然而那與心靈深處的感情無關,與日日月月在一起的耳鬢廝磨無關,詩人更上心的是「老情人」般的戰車的報廢,和報廢前它所經過的所有道路和路邊的一切,在意「 一一藏進車轍的骨頭」和「斜坡進出口、平底坑、掩蔽壕的另一面」以及「磨損的手套和養護的交響」…… 所掩埋的青春的秘密和細碎的時光故事。深摯之情在陌生的意象群中呈現,完全不要半個字的陳言妄語,更沒有一丁點兒的浮泛空洞的感覺。我驚嘆並羨慕詩人如許刁鑽的感受和精美的表達,那麼年輕,卻有這麼超常的藝術天賦!不僅軍旅詩,在我看來,所有的詩如果都能寫出這種「熟悉的陌生感」(別林斯基語),那離新詩的興旺發達就不遠啦!

又如艾蔻的《傘兵漫遊記》:「大地撲面而來/ 風認得我/ 孤獨的船槳/ 划過雲朵的村莊」 應該是我撲向大地,卻反著說「大地撲面而來」 ,那是跳下去的感覺,卻與己身作船槳。水呢?水在哪裡?「藤蔓與鐘樓/ 都是遊泳高手/ 星星們灌滿耳朵/ 又偷跑出來,四處郊遊」 。是我動還是山動?都不是,是心在動。所以一切都在漫遊,一切的一切都是「遊泳高手」,包括「星星們」像水一樣「灌滿了我的 「耳朵」,卻又「偷跑出來」。這詩意的大膽是傘兵的大膽,沒有體驗,豈能如此寫就?更令人感嘆的是「一秒鐘/ 是三千六百種嘗試「,濃縮了訓練的精華;「一種沉默/ 是無數次尖叫的集合」 。這樣就概括了所有的膽戰心驚的試跳,沒有言語刻苦訓練,卻以每一秒的成功與每一個沉默的獲得,都是「尖叫的集合」來表達,令人浮想聯翩。在藍天上跳傘,那是怎樣的一種人生歷練呢?「最輕的時候/ 我代表一萬噸鋼筋/ 能截獲任何方向的奔襲」,如此比喻一位跳下傘兵的價值,用新鮮都無法形容,那在戰場上突然出現的意義,而「更多的時候/ 我必須原地不動/ 守護草間滾動的露珠」。讀這樣的詩,是幸福的。像與一位心智超常的孩子對話,每一句都令你心跳讚嘆。想想那些身臨高空險境而又心懷浪漫情懷的孩子,他們在藍天白雲上練習跳傘,竟然像小女孩兒在地上練習跳繩兒。中國傘兵的訓練如此狂放至膽大浪漫,想像一下秦兵馬俑時代的軍人見狀又該如何感嘆呢?而且他們還寫下了這樣的詩?作為寫了快一輩子詩的人,我不能不說:如果沒有對陳陳相因的語言習慣的厭惡而心生的反動,是絕然不可能獲得這樣獨特的體驗與精彩的表達— —後生可畏啊!

再如寧明的《隱身者》:他寫的仍然是空軍。作為一名資深的飛行員,他切身體驗到的高明的空中格鬥,不僅是傳統思想中的敢打敢拼,而且還是充滿著智慧的「 把雷達反射面降到最小/ 讓一架戰機縮身成一粒小小的鋼珠」 …… 這樣的一種「藏」,是「活小不活大」的東方哲思,他卻要讓這種哲思「穿行在浩瀚的天宇」,以捍衛者的姿態 「專事伏擊,越過籬笆牆的飛賊 」。我固執地認為,一個優秀的詩人,一定是把本民族的精神文化發揮到極致的詩人。而衡量極致的標準,則是看他的詩是否能將精神與語言膠融成一體的精彩詩作。寧明的這首詩,就實現了這樣的表達,大與小,藏與露,在戰鬥與演練中的互換,使這首詩獲得了某種思情上的超越,對我們詩的哲思與現實的融合,具有一種寄予的啟示。

又如樸耳的《深藍一刻》:藝術的辯證是大海並不平靜甚至充滿著兇險,但詩人卻要用平靜來掩蓋兇險的巡演以使大海顯得平靜從而使得水兵們的巡航更顯得尋常,讀起來,這樣的句子更樸素也更見心智:「艦艏在蒸籠裡午睡/ 除了隨軍記者/ 似乎沒有人發現那頭尾隨的虎鯨/ 正劈波斬浪製造一個漩渦/ 它披掛的黑白色塊仿佛士兵的鎧甲/ 在赤道逆流中閃爍/ 燦爛以秒為記,虎鯨改變了航線/ 氣孔噴出的水霧變成斜的水柱/ 洋流交替中,虎鯨轉身告別海上巨擘/ 艙室不易察覺地晃了幾下」…… 「暈船的老鼠拋下冰原深處的夢,紛紛跳下海去」…… 與上所列各位詩作完全不同的,是樸耳處驚不變的平靜,以一種壓抑著心跳,似在欣賞海浪的感覺,來呈現艦艇面對兇險卻一如既往向前的感受。大家知道,如果虎鯨發怒,那就是大海發怒,狂濤巨浪便會立刻風卷而起,覆蓋而來……這與空中的險象環生不同,卻一樣需要沉著冷靜。這一刻的深藍,讓我想起了郭小川的詩句「深層的海水,並不蕩起波瀾」,詩人寫出了按捺下去的平靜,迎著兇險擦身而過的沉著,令我的耳畔心頭又一次迴響起了「風裡浪裡你行船,我持梭鏢望君還」的境界,有所不同的是這個「望」中又多了對虎鯨遊弋的觀察與欣賞,這是當代水兵嶄新的精神風貌,也是詩人運用語言把握現場的複雜局面與詩的融合能力的展示,從而實現了對詩的現場平靜的敘述與準確生動不事張揚的表達。沒有感嘆,沒有尖叫,一切都在平靜中平靜地過去了— — 這就是度過兇險的一刻,是深藍色的。

再說李慶文的《每一顆子彈都應該正中靶心》:他很坦蕩,「這些詞語的風箏/ 只能表達我對世界的一二/ 我永遠無法準確描述/ 犀牛牙縫裡的微小閃電/ 正如你所預料的/ 我將失敗於心慈手軟/ 失敗對某種語境的沉默// 我願意承擔/ 那些執意偏離的不安念頭/ 也祈願每一顆子彈/ 都能正中靶心/ 並摩挲子彈穿過靶心的冷寂」…… 這樣的「跳脫」在當下的軍旅詩中乃至於整個新詩詩壇上也是少見的。但我卻欣喜地看到李慶文竟然用來表達他對子彈的寄予,而且寄予得如此之行雲流水,又微妙地達至「犀牛的牙縫裡的閃電」,並與自己內心的「心慈手軟」和「某種語境」相關聯;作為一個軍人,我堅信他的每一次射擊考核,都會有這樣的寄予,一如他厚望自己寫作的每一首詩,都是「出手即成經典「的名篇……所以「他願意承擔/ 那些執意偏離的不安念頭」,一如他「祈願每一顆子彈/ 都能正中靶心」。詩的寄予一直都在詩裡,好的詩人可以一下子就找到那個「厚望」並瞬間裝入語言並汨汩地傾盡所有地表現出來。問題是你想要寄予就能寄予嗎?一如神來之筆,你想來就來了嗎?李慶文的寄予蘊於一個高明的「跳脫」,那是一個軍人痴迷於成為一名神槍手的妄想之後獲得的— —事實上,這仍然源於沙場練兵的靈感,只是這樣跳脫而又凝鍊的表達,同時又實現了一個意蘊的象徵,象徵著我們的每一個投入都應該準確無誤,這就大於軍旅詩了,而它的好,就好在這個超越之中。

由上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當代的青年軍旅詩人的思維是豐富而又靈動的,很難捕捉到並給之一個準確概括。他們都受過非常良好的高等教育,雖然專業各不相同,但知識與視野開闊、厚實。那麼,關於戰爭與和平,這個古老而又現代的主題,他們又會有怎樣的思考呢?看看戎耕的短詩《戰爭》吧?一個「書蟲」,當他醉心於北非古代戰役戰略家漢尼拔,那令人驚嘆的「模糊國界線」「軍隊就是國家的邊境」、以「境外戰爭」來保家衛國那超越時空的理論和身經百戰而不敗的「戰神」級的故事後,他對漢尼拔會產生怎樣詩的浩嘆呢?「漢尼拔漢尼拔/ 漢尼拔之夜大雪滿弓刀/ 純粹的美埋葬神聖的死亡/ 笑聲嘎然而止/ 空氣中瀰漫著鐵腥氣息/ 十萬士兵站在雪中發抖/ 一個將軍翻動火盆時咳嗽了/ 兩聲」…… 所有的有意味的詩句,都是在意境的營造中實現的,大雪,止息的笑聲,十萬士兵,發抖,將軍,火盆,和咳嗽,對比強烈而意境幽遠,所有的勝利和失敗,都從這裡誕生。然而,這中間沉陷的是什麼呢?當然是生命。古典的凝鍊之美與現代閃回的反差之美,構成了一個思想多維立體而又飽滿強大的放射。我不能說他反對戰爭,也不能肯定他渴望戰爭,在這個生命的圖景之上,是一個中國當代軍人的沉重思考。戎耕接著寫道:「我坐在河邊的樹蔭裡垂釣,釣起了/ 一把斷刃和兩聲咳嗽/ 太陽下山了,月亮升起來/ 咚的一聲掀起了難以平復的波浪/ 打溼了我的眼眶」。我看到了淚水,卻不知他是為漢尼抜、還是為士兵而流,抑或為我們從來都是「誘敵深入」「圍而殲之」而傷悲?我不敢肯定,我能肯定的是這首意境大於思想的詩,包含著英雄崇拜和對國家酷烈的情感,當然還有令人熱淚長流的崇高的英勇獻身。嗯,我們這些穿著軍裝的詩人啊!命中注定,除了生命生活本身給予的經歷和思想,卻還是要多追加上幾個沉重的思想主題來背負,一如軍歌中唱的那樣:背負著人民的希望……

伴隨著新軍事革命的不斷進步,軍事鬥爭的疆域也越來越遼闊,我軍官兵的體驗也與過往的生活經驗完全不同了……這與科技創新是一樣的,越到高精尖,越能體驗到孤絕無援的境況。由此,我想說:當代軍旅詩的優秀佳作,就蘊含在當代軍事鬥爭生活「高精尖」的實踐活動中,如果脫離了日新月異的生活,恐怕真是難有什麼真正的作為。「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也許不能再指望我們這些「 老去的一代青年」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更願意把希望寄托在劉笑偉、胡松夏、寧明、彭流萍、王方方、艾蔻、李慶文、樸耳、戎耕等等更新一代的軍旅詩人身上,因為他們此刻就正在強軍進行時的新時代,是新時代朝氣蓬勃的軍旅詩人,以他們的思想和智慧、精神和才華,我以為完全可以期許,並 — — 代表未來。

當然,詩歌合為時而著,這毋庸置疑。伴隨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到來,中國軍人維護世界和平與保衛祖國和人民的根本利益的使命,已然有機地融合在一起了。放眼世界,美國等西方國家早在二戰後,就把他們的軍隊布署在了遍及全球的各個地區,僅美國在海外的軍事基地,就曾達到2500多個。冷戰結束後,美國軍事戰略調整加之駐在國人民的反對,基地數量大為減少。儘管如此,目前美軍在海外的軍事基地仍多達374個,分布在140多個國家和地區,總數達30多萬,保護著美國在海外各地區的各種利益。而我國伴隨著開放力度的不斷擴大,在亞非拉及歐美都有合作的企業和項目,利益巨大。而保衛好我們的利益,已經歷史性的要求中國軍人不能僅限於本土,也必須走出囯門走向世界,這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客觀需要,也是文學創作表達人類命運與人類情感與思想的必然要求。為此,軍旅詩,包括世界範圍內的軍旅詩,也必須走向更廣闊的世界。遺憾的是:這種跨出國門且具有國際視野的軍旅詩,我暫時還沒有找到,所以在這裡我只能「內舉不避親」,以我2017年初創作的長詩《蹈海索馬利亞》為例,並徵引著名評論家朱向前主編出版的《中國軍旅文學史》(1949-2019)中的評論文字,來代替我自己的評介,以此示我公允的用心,並幫助讀者了解新世紀以來中國軍人跨出國門,在當代軍旅詩人心頭凝聚成了怎樣遼遠的創作。朱向前的評論如下:

2017年軍旅長詩《蹈海索馬利亞》(《解放軍報》2017年7月17日)的發表是王久辛對新世紀軍旅詩壇的另一個重要貢獻(前一個是指自《狂雪》之後,於2007年第八期《解放軍文藝》發表的長詩《大地夯歌— — 謹以此詩為中國工農紅軍將士鑄碑》)。《蹈海索馬利亞》延續了王久辛一貫的抒情風格,以熱烈飽滿的情感氣勢和鋪陳渲染的語言風暴,向在索馬利亞戰鬥與犧牲的「維和」戰友們表達致敬,彰顯出當下中國軍人為世界和平與發展勇於擔當和犧牲的精神風貌,展示出在「一帶一路」倡議中中國的大國風姿,就題材而言,《蹈海索馬利亞》的出現無疑使中國當代軍旅詩歌擁有了顯著的國際化特色。另外,相對於王久辛之前的軍旅詩歌創作,《蹈海索馬利亞》也體現出詩人試圖超越自我的種種努力。這種努力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雙重情感節奏的出現,二是密布全詩的宏大律動性。在《蹈海索馬利亞》中詩人主要設置兩個人物形象— — 恐怖事件中的索馬利亞少女和中國軍人張楠,詩歌的抒情主動脈也圍繞著這兩個人物而展開,並由此走向兩個不同的情感分叉。在張楠身上呈現的是詩人對英雄主義一如既往的激情頌揚,在索馬利亞少女身上詩人則賦予了向下的沉思,向上的頌揚和向下的沉思,拉伸了詩歌的情感空間,民族性和人類性出現了交相呼應。從藝術創新的角度看,《蹈海索馬利亞》給人最鮮明的感覺,就是密布全詩的宏大律動感。35個抒情語群,形成了湧動在索馬利亞海域的情感波瀾。這些情感的波瀾形態豐富,韻致生動,無論是主體部分湍急的意象流動、序言中的慢拍抒情,還是第8章中描述張楠面對「一坨一坨/ 冒著煙的骨肉殘渣」的滯緩細述,都給我們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

我認同朱向前先生的評判。作為作者,在這首詩中我要坦然交待的藝術「伎倆」是:對恐怖氛圍的營造與對一秒鐘的十分之一瞬間的想像與創造,並依此而塑造了一個索馬利亞少女,即實施自殺式襲擊的恐怖分子,和另一群武警戰士張楠及其戰友的形象。對卑微至極的民族與文明至極的國家,進行了依據東方哲思的雙向的詩性理析。剩餘的探索,都在著名評論家朱向前先生的講評中了。現在,這首1200行的長詩已經榮獲首屆方志敏文學獎的詩歌獎,並伴隨著《解放軍報》的發表與微信公眾平臺的發布走向了廣大的讀者。我想,人類的愛與和平是世界永恆的主旋律,所以軍旅詩不能沒有世界,世界也不能沒有軍旅詩。有愛與和平在,軍旅詩在;有恨與戰爭在,軍旅詩更在。因為軍旅詩為人類的生存與發展而創造,為人類的永久和平,而奮鬥……

2020.5.22.凌晨1.24分草畢於北京寓所

註:原載於《中國當代文學研究》2020第4期、 《解放軍文藝》2020年第8期

作者簡介

王久辛,首屆魯迅文學獎詩歌獎獲得者,首屆方志敏文學獎詩歌獎獲得者。先後出版詩集《狂雪》《狂雪2集》《致大海》《香魂金燦燦》《初戀杜鵑》《對天地之心的耳語》《靈魂顆粒》《大地夯歌》等8部,散文集《絕世之鼎》《冷冷的鼻息》,隨筆集《他們的光》,文論集《情致 •格調與韻味》等。2008年在波蘭出版發行波文版詩集《自由的詩》,2015年在阿爾及利亞出版阿拉伯文版詩集《狂雪》。曾任《西北軍事文學》副主編,《中國武警》主編,編審,大校軍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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