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是位老軍人。當年,爺爺在福建平潭島上當兵。那時,他們的日常訓練格外艱苦,且通訊困難。談及當兵的日子,爺爺手微微一抬,拉開舊書桌抽屜,裡面有好多泛黃的信封,厚厚一疊,大概有百餘封。
在那個年代,那些感情充沛、稍有一點文化的士兵,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偷偷跑到樓頂,就著月光,把一份份思念記下來。有的字寫得歪七扭八,有的思來想去仍有好多字寫不出來,只好寫成拼音,最後再將信交給爺爺,讓他幫著謄抄一封。當時識字的人不多,更多的人只好把自己的家長裡短、惦記思念都告訴爺爺這個代筆人,再由他用文字傳遞給遠方的親友。這一封封書信,化為溫柔的話語,鐫刻進彼此的內心。
請關注今日出版的《解放軍報》的文章——
那手寫思念的年代
■陸軍邊海防學院 洪文強
「洪文強,收發室有你的信!」我聞聲便欣喜若狂,放下手機,飛奔而去。
每逢周三,穿過學員宿舍樓的長廊去取信,透過窗射進來的陽光是那般耀眼明亮。我小心翼翼地拿著信,心裡有萬種滋味,我在期待,在設想,這次爺爺在信裡又說了些什麼?
「你給我的信已收到。聽聞你已分流至昆明,心中開心不已。昆明海拔高,初來乍到,這鞋和衣服,恐怕路上冷,早晚穿穿。譬如跑步,先行慢跑,而後加量升級循序漸進,我是贊成的。日日把玩手機,未免虛耗時光,此風萬不可長,宜切戒!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爺爺是位老軍人。當年,爺爺在福建平潭島上當兵。那時,他們的日常訓練格外艱苦,且通訊困難。談及當兵的日子,爺爺手微微一抬,拉開舊書桌抽屜,裡面有好多泛黃的信封,厚厚一疊,大概有百餘封。這些信有他當兵時,親人寫來的,也有戰友寫來的。爺爺驕傲地告訴我:「那時候和老家的親人只能用書信聯繫,我可是單位的『筆桿子』。」爺爺說,那時他每月都會寫很多封信,每次寫信都是改了又改,然後認真謄抄在信紙上,蓋好「三角戳」交到部隊,再由部隊統一送到5公裡外的鄉郵政所。一封信寄到家時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等收到回信,就又過去了一個月。上封信還在說春天來了,下一封說不定就說快穿短袖了。
參軍前,爺爺跟隨一位鄉下的私塾老師念書,習得一手好字。誰曾想,入伍之後,這竟成了爺爺的「金字招牌」,他成了一名兢兢業業、認真負責的連隊文書。
在那個年代,那些感情充沛、稍有一點文化的士兵,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偷偷跑到樓頂,就著月光,把一份份思念記下來。有的字寫得歪七扭八,有的思來想去仍有好多字寫不出來,只好寫成拼音,最後再將信交給爺爺,讓他幫著謄抄一封。當時識字的人不多,更多的人只好把自己的家長裡短、惦記思念都告訴爺爺這個代筆人,再由他用文字傳遞給遠方的親友。這一封封書信,化為溫柔的話語,鐫刻進彼此的內心。
「什麼年頭了,人家都視頻通話了,還天天寫信。」奶奶在一旁嗔怪。
「你懂啥,這信中或長或短的文字裡,裝著遠方的掛念。家裡的一切煩惱快樂,盡在其中。好多老戰友,人都不在了,就剩下這些信了。」話音剛落,爺爺又把信翻出來看。幾十年前自己的樣子,仿佛在這些手寫文字中一下鮮活起來,那些青春的面孔好像從未走遠。
那時每逢周末,爺爺所在連隊樓下都會圍著一群人在那裡「盼星星盼月亮」。遠遠看到綠色郵車駛來,大家都開心地迎面跑去。待郵差下車把一摞摞信送至收發室,大伙兒便在急切中找尋著屬於自己的信件,心情有時是惆悵的,有時是驚喜的。先拿到信的人會大聲喊出信上的名字,收信人聽到便大聲答應著。對於那個年代,年輕的士兵最快樂的時光大抵如此。
爺爺有一把精緻的拆信刀,外面纏著一層紅色絲巾。時光荏苒,那紅色已有些黯淡,但拆信刀被爺爺保養得很好。爺爺有一名老戰友叫張嘉偉,張嘉偉入伍時,家中便有一位心心念念的姑娘,又因不識字,寫信讀信都需爺爺幫忙,這把拆信刀,便是他送給爺爺的。如今,這些老物件,便是爺爺對軍旅的一種思念和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