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做豆腐的人是豆腐張。
豆腐張頭髮幹黃枯癟,毛毛糙糙的頂在頭上,一片豎著,一片向左歪著,還有一片向右倒著。不知道是不是長年累月跟黃豆打交道多了,一張臉,也泛著黃色。
豆腐張沒有娶妻,孑然一人生活。豆腐店連帶自己住的地方是在臨著村南邊小黃溝的溝邊。三孔土窯,一間藍磚藍瓦的小作坊。周圍沒有院牆,臨著小瓦房旁邊種了一棵棗樹,棗樹旁邊是一個圓形的土坑,裡邊盛放著做豆腐流出來的泔水。
黃豆要提前冷水泡上,等黃豆發透了,豆腐張用手一捏,就知道能不能上磨了。磨是電磨,一個人忙的過來。磨好了黃豆,一桶一桶的把豆沫兒倒進濾網裡,兩隻胳膊架起來兩根紫紅色的濾網杆,搖搖晃晃,白乎乎的生豆漿就哩哩啦啦下來了。
這些操作都是在靠北的一孔窯洞裡完成的,接下來生火煮生豆漿,以及在一口大缸裡點豆腐,在竹篾板上壓豆腐等等,都是在藍磚藍瓦房裡完成的。
村裡人都不去研究豆腐張的豆腐是如何做的,只需要遠遠的看著村子南邊有一縷青煙升起來了,就知道豆腐張的豆腐差不多就要做成功了。若是誰家來了客人,或者中午想改善夥食,就會吩咐家裡的小子:去,買一塊錢的豆腐去!
豆腐張每天只做兩爿豆腐。
豆腐張的豆腐鮮嫩、入口勁道,沒有一絲豆腥味兒。尤其是做買賣交易童叟無欺。買回來的豆腐分量足,付錢的時候,幾分錢的零頭直接就不收了。因此,兩爿豆腐差不多能在村裡就能賣下去差不多一爿。剩下的豆腐張就會用一輛三輪車拉到鎮上去賣。
豆腐張的豆腐在鎮上也是搶手的好豆腐,一群老客戶別人的豆腐不買,就等豆腐張的豆腐。理由還是:豆腐好吃,價格公道,分量足。因此,豆腐張差不多能在每天上午的十一點鐘左右就能收攤回來。
回來路過村北,一路下坡,豆腐售賣的順利,豆腐張心情好,路過老英家那一片兒的時候,豆腐張還敢亮開嗓子唱上幾句《清風亭》:
奴才全將良心昧
氣得我渾身打顫心意灰
我的心意灰哎
十三年… …
人們都說豆腐張應該算是村裡的富人,常年掙,花銷小。這兩條理由細琢磨就是這麼回兒事。此外,還有一條理由---豆腐張,地上的錢,不是他的----不撿!
一場秋雨,泥濘了村裡的路。豆腐張挑著一副擔子從集市上賣豆腐回來。泥濘路上都是後人踩著前人踩下的幹一點的路走的。就跟如今的排隊一樣。豆腐張身後跟著打鐵匠的兒子。
哎,一塊錢!打鐵匠的兒子驚喜道。
哎,那兒,還有一塊錢!鐵匠的兒子身後一個人又叫道。這一塊錢恰好在豆腐張的腳下邊。豆腐張眼睛一瞥,拿腳一踩,而後把手伸進自己的褲兜裡,拿出自己的錢,數一數。不是我的!腳一抬,任由後面幾個人爭搶,自顧擔著豆腐擔子揚長而去。
這一天,平常鎮上賣豆腐的隊伍裡,小李三的豆腐品質突然間起了變化。小李三的豆腐白嫩白嫩,豆腐的口感更新鮮。這一天,豆腐張的豆腐第一次過了十二點才算是賣完了。
接下來的幾天,小鎮上別的賣豆腐看那小李三眼紅得要命。豆腐張也是心動了。跑到小李三的攤位前。
哎呦,張師傅,您這是…?小李三笑呵呵道。
哦,敢問你的手藝如何突然提高了這麼多?豆腐張不卑不亢道。
小李三拉著豆腐張到僻靜地方道:
張師傅,我敬重你,你給我點秘方費我告訴你,但你要發誓不能給外人說!
多少?
五百!
好!我給!
你在加熱生豆漿的時候,加點雙氧水!
雙氧水?
豆腐張守在村裡的學校門口,攔住校長大劉問:
雙氧水是什麼東西?能吃?
大劉一笑說:
那咋能吃,那是消毒水,殺菌用的!有腐蝕性!
腐蝕性是啥?
大劉想了半天說:
這東西碰多了手上就會蛻皮,你要是吃進肚子裡,你想想那不把胃給搞壞了!
第二天豆腐張的攤位前多了一張大紙,上邊是他求大劉用毛筆寫的幾個大字:小李三的白豆腐裡加了雙氧水,有很強的腐蝕性!
市場上炸開了鍋!公家來了人,連人帶東西把小李三帶走了。
小李三憤恨的叫嚷:
豆腐張,你發過誓的,你就不怕被大車撞死麼?
我怕,但,我琢磨了一宿,覺得我死總比大家更多人死強!豆腐張一臉認真地說道。
你!… …
豆腐張過四十六歲生日,備了兩斤鎮上有名的橋頭點心,摸黑找到校長大劉。
我想求您給我寫幾個字,我要裱起來掛到牆上。
大劉一點也沒推辭,看著豆腐張想了一會兒,在一張四尺宣紙,錯落有致的寫了幾個大字:
寧可直中取
不向曲中求
這是啥意思?豆腐張問。
寫你的!大劉看著幾個大字,感覺自己今天發揮的很好,這幾個字寫的很有氣勢。
註:鄉村人物傳記均是獨立成篇的,沒有連載篇。上一篇文字----神奶奶已經完結,對於文末的疑問,可供大家揣測思索,無後續篇!謝謝朋友們一直以來的支持!謝謝育才學校王素麗老師對上篇文字的精彩閱讀!謝謝!祝各位讀者朋友:每時每刻和和美美,每分每秒笑口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