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作者:房懷山
從教近30年,演繹和經歷過無數故事。其中,大多數已經在記憶中消失,而有的卻如散落在泥沙裡的金石,時常在人生長河中閃閃發光,讓人感動,給人鼓舞。
第一個故事是原許莊中心校校長靳小斌講給我的。那年秋天,他去轄區一個村小檢查工作。大老遠就聽見校園裡傳出的歌聲。在流暢的風琴伴奏中,孩子們規範的演唱讓整個村子有了靈動和生機。這麼偏遠的地方,竟有這麼優秀的音樂老師!驚嘆之餘,他便循聲去看究竟。到了現場,眼前的一幕更是讓他震驚:由於教室漏雨,學生不能按座位就坐,十幾位孩子擁擠在講臺右前方不足三平方的空間。一位女教師坐在破舊的風琴前邊彈邊唱,不時用豐富而誇張的表情提示引導學生。孩子們幾乎是完全陶醉了,最外圈的兩個男孩子的肩膀已經被雨水打溼了一大半,但他們似乎全然不知……
這是一位支教老師,靳校長清楚地記得該老師報到時的場景,他本以為拿到去偏遠村小任教的調令後,這位城區老師會以各種理由拒絕或託人說情,至少會流露出不滿情緒。然而,出乎意料,該老師欣然接受了,並且很有禮貌地向他道別。當時,儘管自己並沒做錯什麼,但在那樣的人格面前,靳校長還是覺得不自在。他會永遠記住這位老師的名字,向她致敬。
這位老師是我的同學,當我和她談到此事時,她淡然一笑,「領導有領導的難處,能開調令,必是經過多方考慮的。」言語中充溢著高度的信任和理解。
至於音樂課,她說:「鄉村學校的孩子,資源相對較為匱乏,能在孩子一生最純真、最爛漫的時段讓他們與音樂結緣,讓音樂將來伴隨他們的一生,這是老師最大的價值所在,教育,沒有得失,不是為別人看的。」
第二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老校長。我做學生時,初三120餘名學生,他能叫上每個人的名字,且知道他們的家庭狀況。我當老師時,他經常在農忙季節,率我們幾個年輕人為困難教師「突擊」農活,多年來,大家只知道他是好領導,好教師,卻很少了解他的家庭,以及他的生活故事。
張老師是老三屆學生,家庭背景不好,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高中畢業的他只能回家務農。到了婚嫁的年齡,他因家窮、弟兄多等原因,遲遲沒有成家。終於,有人提親了。對方是一富農家的女子,人憨厚老實。相親時,對方那真誠而堅定的眼睛讓他感動了,以至於為能遇上這麼一個痴情女子而感動得淚流滿面。他默默發誓,一定要讓她過上好日子。婚後,他做了民辦教師,和普通人一樣生兒育女。恢復高考的第一年,他考上了渭南師專。臨上學時,他卻猶豫了。他放不下勤快老實的妻子和孩子,就這樣,高考的激動很快便在心裡消失,他撕掉了錄取通知書,讓愛情的初衷變得更為堅定。
後來,他成了正式教師,再後來,兒女相繼考上了大學,兒子還在陝西科技大學留校任教。當日子剛有起色的時候,他53歲的妻子患上了中風。張老師每天促使她堅持鍛鍊,為她,還特意學會了針灸。 「我把這人拖累了一輩子,你咋不和我離婚?你咋不打我?罵我?怨恨我?這樣,我還能好受些。」面對妻子的責怨,他總是寬厚地一笑,「你這樣子,離了,誰要你」,言語中透露著濃濃的愛意。
至現在,他們還相依相偎,每天早上在縣城中心廣場上鍛鍊,儘管妻子與張老師在外形上極不相稱,但他們默契的神情,彼此欣賞的眼光,常引來怨男憂女的羨慕。
第三個故事是一位城區老師的親生經歷:那一年,她帶四年級班主任,班上有一位叫李蘭馨的女孩,他的爸爸做房地產生意,開著豪車,經常攔住她對學校及班級的管理提各種意見要求。面對這樣的家長,她總是有禮有節,不吭不卑地接待。可是,第二學期的一個傍晚,李蘭馨的父母帶著孩子敲開了她的家門,孩子爸爸全沒了往日的氣焰,良久,才道出了來意:他們在這裡的投資失敗了,想換環境,但又覺得外地教育質量沒這兒好,打算將孩子留在當地上學,希望老師能每星期天能到託管替他們照看一下孩子。當時,這位老師的孩子才剛剛一歲,婆婆又身體不好,一天到晚真的是累得喘不過氣來。但是,面對家長的渴求,面對無辜的孩子,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於是,每到周五,她便抱著自己的孩子到託管把李蘭馨接到家裡,周日又送回託管。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兩年,孩子的家長感激地鞠躬說,當初見第一面,他們就堅信老師一定是富有愛心的,真沒想到竟這麼負責,他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份恩德。
三個故事分別是教師在家庭、社會、學校的縮影,我常為這些純樸與善良感嘆和感動。
故事講完了,我忽然想起一位教師與以前教過的學生之間的對話,他問「咱在、們學校,你認為最好的老師都有哪些?」學生一致把目標集中在他認為當時並不出色的幾個教師身上,或說人品好,或說責任心強,或說教學嚴謹,當他提起當年的名師時,他們反而搖頭,問為什麼?他們回答,這些人太「靈」了!他再問,這些你們怎覺察到的?學生反問,誰覺察不到?
「秉承本分,遵規守道,為師為學,寧拙勿巧。好教師,時間會給出答案的!」這是工作調動時,老校長對我的贈言。話雖不多,但卻厚德載物,足讓人受益終生。
作者簡介:房懷山,大荔教育系統工作者,重情感,愛生活。
作者房懷山
編輯:李躍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