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走出來的孩子
「那是一個叫做自然風聲的山谷,人們互相扶持的一個山谷。」日前在北京的歌迷見面會現場,年近七旬的臺灣民謠歌手胡德夫談到自己的故鄉,眼神中仍會流露出孩童般的純真。
胡德夫之所以一再提到「山谷」,不僅是因為他本人難以割捨的故土情結,也是為了介紹8月2日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舉辦的《山谷再呼喚》個人音樂會主題。
據介紹,此次音樂會將呈現「音樂與自然概念結合」的意境,力求讓觀眾在音樂中感受寶島臺灣山脈的稜線、海岸的輪廓、溼熱的氣候,以及盤旋在天空的蒼鷹、滿山的桃花、飛舞的蝴蝶、潺潺的溪流……
胡德夫(前排中間男孩)幼年時期全家福
胡德夫1950年生於臺東的卑南部落,上世紀70年代與楊弦、李雙澤發起了民歌運動,主張創作與演唱華語歌曲,被譽為「啟蒙了整個華語流行樂壇」。
但胡德夫還是更願意稱自己為「山谷裡走出來的孩子」。在《大武山美麗的媽媽》《牛背上的小孩》等歌曲中,很多意象都跟他從小居住的山谷有關,專輯《芬芳的山谷》歌唱的就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
胡德夫說,他從小生活的村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對長輩的稱呼只有「爸爸」和「媽媽」兩種。
「每次風災、暴風雨之後,被摧殘的村莊很快會站起來。」胡德夫回憶道,「我們自己會互相把倒下的房子一間一間蓋起來,越有災難,大家生活在一起感情越深。」
山谷之風清新而自由,深深地影響了胡德夫的音樂風格。
多年後,當胡德夫離開那個地方,走在繁華的都市中,還會時常回想起那個山谷的清晨。他說:「我在臺北54年,沒有一天不想念那個山谷。」
「臺灣民謠之父」胡德夫5月在京開個唱
胡德夫資料照片 鍾欣 攝
有著「臺灣民謠之父」美譽的音樂家胡德夫將於5月20日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舉辦個人音樂會。
記者14日從主辦方獲悉此次演唱會最新出爐的曲目,不僅包括《牛背上的小孩》《匆匆》《芬芳的山谷》等代表作,還有卑南族民歌《美麗的稻穗》《想念的歌》等,讓大陸歌迷感受來自寶島臺灣原生態的魅力。
上世紀80年代,胡德夫曾離開舞臺,成立了「臺灣原住民權益促進會」,為原住民權利奔走。在接受採訪時胡德夫說,當時必須離開舞臺,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他強調自己沒有離開「音樂」,在舞臺上彈唱的是音樂,但現實生活中醜惡的事情也好,美好的事情也罷,也都是「音樂」,是「音樂」更原始、更直接的表現。
《山谷的呼喚》胡德夫民謠音樂會海報 鍾欣 攝
音樂會之所以命名為《山谷的呼喚》,他希望音樂會能給京城觀眾呈現出一種「音樂與自然概念結合」的意境此次音樂會全新製作改版,以詩歌與影像結合,以音樂與自然概念結合,呈現一場充滿詩意與自然氛圍的詩歌音樂會。胡德夫說:「演出會期間,請觀眾們閉上雙眼,跟著千古流傳的曲調旋律呼吸,與大地同息脈動。」
此外,音樂會上胡德夫還將呈現周夢蝶、陸森寶、高信疆、陳君天等人的詩作。
據悉,《山谷的呼喚》胡德夫民謠音樂會是第三屆「天橋·華人春天藝術節」的壓軸劇目。該藝術節以「傳統之美,國際閃耀」為主題,為觀眾呈現包括崑曲、粵劇、粵語音樂劇、交響音樂會、現代舞等等不同形式的劇目,帶來了開放、多元化的文化體驗。
民歌可貴,貴在真!
胡德夫在表演中。(資料照片)
胡德夫在接受採訪。本報記者 張 盼攝
胡德夫新著《時光洄遊》。(資料圖片)
67歲的臺灣歌者胡德夫並沒有退休的打算,接連推出隨筆集回溯音樂行旅,參加大陸音樂節和分享活動,原本鬚髮盡白的他,眉須竟又現出隱約的黑色。
胡德夫11歲離開臺東大武山前往城市讀書,24歲成為首個在臺灣開演唱會的歌手。20世紀80年代後,全力投入臺灣少數民族維權運動,遭臺當局打壓封殺,十餘年無歌可唱。遲至2005年推出首張個人唱片《匆匆》,即有臺灣金曲獎6項提名,並獲「最佳年度歌曲」及「最佳作詞人」。2006年,首次在大陸公開演唱。如今,胡德夫頻繁往來兩岸,深受樂迷追捧。
近日,本報微信公眾號「俠客島」獨家對話胡德夫,聽他講述山河歲月與音樂過往。
■「原來我們都可以歌唱」
記者:「臺灣民歌運動」深刻影響了華語流行音樂的發展,也成為幾代人的記憶。您如何看待那段歲月對您的影響?
胡德夫:我們(指「臺灣民歌運動」代表人物)不曾感受過,是我們打開民歌的門,或者是去搖過那個搖籃。其實對我意義最大的就是發現,原來我們都可以歌唱。我倒不覺得什麼東西在推動什麼,最後變成流行歌,因為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聲音。我也不覺得比賽出來的聲音才是最好聽的。你說鮑勃·迪倫的聲音能聽嗎,能參加比賽嗎,而他心裏面的聲音是那麼好。
每個人的聲音都是獨特的,所以你不必去學別人非高亢不可,有時候你也可以去學萊昂納德·科恩(加拿大民謠歌手、詩人)的唱。你可以去用自己最好的、最舒服的狀態,把你心裡想要說出來的東西變成歌,把你眼睛想流出來的東西也流成歌。
記者:您認為被稱作「臺灣民歌」的歌曲,有哪些共同的氣質?
胡德夫:這個很難去定義。我覺得到現在為止,現在的歌曲,還是風花雪月比較多,所以民歌可貴,貴在真。這就需要很多的孩子,大家去把真的東西寫出來。真的感受,那是會動人的。不要管自己的聲音是不是高人家幾度,就是把它唱出來,寫出來。貴在真也。
■ 往來增多,一起唱和
記者:您如何看待兩岸的民謠創作,有哪些值得關注的音樂現象或者音樂人?
胡德夫:最近兩岸歌手往來多了。我們臺東有個基地,叫鐵花村(胡適的父親胡傳,字鐵花,因而得名),大陸民歌手萬曉利、周雲蓬都去過好幾次。很多的臺灣歌手也來到大陸。寫歌的人也開始多了。
我2006年來大陸唱歌,認識了蘇陽、崔健、竇唯,那時候也只有幾個人唱。但大陸現在的歌手一下子變得那麼多。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最近有人在用自己的口音唱。臺灣有,這裡也有,叫「五條人」(廣東民謠組合,用方言記錄鄉野中國),用自己的鄉音,表現內心對以前記得的東西的吶喊。這是可喜的。
記者:有臺灣民歌手說,中國人文歷史的元素如果一直在身邊存續,可能更有機會化作自身的營養。臺灣現在搞跟大陸區隔的文化政策,今天的臺灣年輕人,在接受和轉化這些元素上,難度會更大嗎?
胡德夫:這當然是損失。有很多的東西,臺灣有意地跟這裡做區隔。如果包括文化、藝術這些的話,那是非常可悲的政策跟想法。去掉那麼好的文言文,那你到底要講什麼文?臺灣的布袋戲一出來,前面幾句,都是有文言文的。所以這個部分,臺灣不可以做它認為的文化上的改變和革命。我覺得可貴的東西能流傳那麼久,必定有它的道理在。它變成我們生活的依據,互相表達的依據。我想臺灣當然也會醒來,美的東西就是美。
■ 逐歌而去,細數時光
記者:2016年您在《音樂五四三》節目中說,2017年的夢想是寫一本書,記錄這些年遇到過的精彩的人、精彩的事,見證臺灣社會的變遷,就是指這本新書《時光洄遊》嗎?
胡德夫:我出了兩本,前一本叫《我們都是趕路人》,那是逐歌而去,把跟人、跟歌有關係的朋友,還有時代氛圍寫出來。《時光洄遊》是講我音樂生涯裡非常重要的一些人、事、物。從我的老師、開口唱歌的學校講起,還有在社會上碰到的一些朋友。
其實這兩本書是我要寫的一本很厚的書大綱裡的一部分,還有很多的書要寫,最後把它們關聯起來,包括我1962年從山谷出來到平地和都市,我所看到的臺灣社會、經歷的事情、同胞的處境。還有1989年第一次來大陸之後,我所看到的這片大地,還有跟音樂有關係的事情。
記者:您第一次來大陸是在1989年,正處在臺灣解嚴之初,能談談您對大陸最初的觀感嗎?
胡德夫:我請朋友帶我去菜市場看看。因為臺灣說大陸吃的東西很不夠,甚至更早年說吃香蕉皮、樹皮。我到菜市場的時候,過了中午,那是北京一個很大的菜市場,大家中午該買的菜都買好了,還有很多新鮮的菜在那裡。這當然打破了臺灣的謊言,說大陸是匱乏的。大陸人知道我們從臺灣來,對我們也特別親切。
來到大陸我有種一家人的感覺。我希望臺灣對大陸的同胞之情,要再復燃起來。要知道這裡不只是鄰舍,也是父親祖先來的地方,應該常常來看,而不是在那邊用意識形態說,你是別人,我是臺灣人。
記者:您覺得如果兩岸在文化交流上可以更進一步的話,會是在哪些方面?
胡德夫:我覺得兩岸的交流應該更進一步,尤其在年輕人這方面。不是說你派個團來,派個團去,交換學生,這樣就夠了。兩岸一定要達到和平,往這個路上走,你要破除很多的設限。我希望臺灣的小孩子不要一直聽臺灣政客說教,被灌輸說這邊是你的敵人。你去自己的父祖之地,看看以前在歷史科讀到的地方,拜拜墳,找找家裡人,應該是這樣。
對大陸的孩子來講,你可能去過新疆和東北,但是極東之地你沒去過。你去看看浩瀚的太平洋,它為什麼那麼漂亮?你把腳放進一望無際的太平洋裡,再想想一望無垠的沙漠和草原,你就知道我們是誰了。
用「一座大橋」溝通兩岸
「今年是兩岸開放探親30周年,我希望從自己、還有自己的好朋友開始,讓『一座大橋』跨越兩岸。這座大橋可以是音樂、文學,也可以是大家的眼神、語彙。」被譽為「臺灣民謠之父」的胡德夫,近日在北京參加活動時接受中新社記者專訪,談及兩岸交流時這樣說道。
身為出生在臺東的臺灣少數民族,胡德夫對大陸有著難得的親近與認同感。他對記者說,這與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
胡德夫童年時生活的地方,居住著不少外省老兵。這些老兵來自大陸不同省份,帶著濃重的鄉音,這在他的童年歲月裡留下深刻而有趣的記憶。
胡德夫的二姐夫就是一位18歲跟隨軍隊到臺灣的外省老兵。當年,二姐夫與幾位來自湖南、湖北的老兵一起,在臺東互相照應、討生活。他們主要的工作是墾山,然後付工錢給胡德夫所在村莊的人去種生薑,再外銷到城市去。
「部落曾一度以此為生,我也從山裡背生薑出來。」胡德夫回憶道。
外省老兵來到臺東後,少數民族部落菜餚的形式與做法有了很多改變。胡德夫說,二姐夫和其他外省阿伯,常會在煮好菜後與他們一起吃飯。「這些湖南、湖北、四川的菜餚真是好吃極了。」
在胡德夫看來,童年與外省老兵相處的感覺很好,像一個大家庭。他說,臺灣曾經有過這樣大家不分彼此的感情,「但最近因為意識形態,最重要的這些東西不見了。」
胡德夫曾在歌曲《撕裂》中闡釋這種感受,這首歌曲描述「因為政治鬥爭而使人們彼此撕裂的糟糕感覺」,也講述了臺灣社會出現更多的族群撕裂後,本就孤苦無依的外省老兵進退無據,面對本不應承受的謾罵和戲謔。
胡德夫說,二姐夫在臺灣開放大陸探親的前一年過世,很遺憾最終也沒能回到家鄉見一見親人。「他在臺大醫院接受搶救時還說著不甘心,他太想回家了。」
胡德夫曾和已逝好友、臺灣文化界傳奇人物李雙澤聊到臺灣及兩岸的紛爭,李雙澤產生寫一首歌的想法,名字就叫作《一座大橋》。胡德夫起初還不理解,什麼是一座大橋?在大橋上做什麼?李雙澤解釋說,所有兩岸的人們,在這座想像的大橋上熙熙攘攘,穿行往來。人們互相問好,不是擦肩而過,也不會冷眼相對。
李雙澤的想法讓胡德夫思考至今。他認為,李雙澤想像中要建的那座大橋,現在變得更加有必要,也更加有意義。
胡德夫說,「一座大橋」才是真正的「中國好聲音」,需要兩岸同胞一起譜寫。
唱不完的山河和歲月
胡德夫在演出。 中新社記者 張道正 攝
胡德夫(左二)揮別觀眾。 中新社記者 張道正 攝
「《匆匆》是我年輕的時候寫的,當我的頭髮白了,就寫了這首《流星》,做為對應。」在唱響歌曲《流星》之前,胡德夫這樣說,似告白,也似感嘆。
21日晚間,天津大劇院「降噪」搖滾民謠系列音樂會迎來第三場,來自寶島臺灣的著名歌手胡德夫為大陸歌迷們帶來了一個難忘的民謠之夜。一臺鋼琴,一個人,追光下,白髮的胡德夫凝神唱著。
胡德夫1950年生於臺灣臺東,是具臺灣卑南族、排灣族血統的音樂家。曾就讀臺灣大學外文系,於大三那年因病休學。被媒體譽為「臺灣民歌之父」。他的歌曲《太平洋的風》曾獲2006年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最佳年度歌曲。
「初看春花紅/轉眼已成冬/匆匆匆匆/一年容易又到頭/韶光逝去無影蹤」胡德夫年輕時就感嘆歲月易逝,一轉眼卻「霜雪滿頭」。「人生短促如朝露,聚沫幻滅/但人生總要留下一些美麗/就像帶著光芒的流星/剎那划過黑暗的天空。」胡德夫在《流星》中這樣唱到。
從黑髮到白髮,是一段長長的歲月。胡德夫的故事很長,從臺北六福客棧駐唱起步,再到臺灣民歌時代嶄露頭角,其間數十年胡德夫曾全心投入,為少數民族爭取權益。近年開始,才開始稍稍放鬆,四處唱歌。
從彼岸到此岸,是一灣淺淺的海峽。從傳說中的「天生歌者」,到真正看到面容,胡德夫已從「牛背上的小孩」直接變成「白髮老翁」,真是時光太匆匆。
半個世紀的漂泊,胡德夫唱盡鄉愁。他不是坐在家裡憑空想像天馬行空的創作人,幾乎每首歌都是他親歷的人與事,都有著他的「歲月和山河」。《牛背上的小孩》是他的童年,《大武山美麗的媽媽》唱給母親,《美麗的稻穗》是唱故鄉的記憶,而《楓葉》是記錄初戀,《匆匆》和《流星》寫歲月,這些歌連起來就是胡德夫的人生。
當晚在天津的演出中,胡德夫每次唱起這些老歌,總是說會想起一位故人。在唱《橄欖樹》以前,胡德夫言及「音樂大師」李泰祥說:「他是臺灣最偉大的音樂家之一,對我恩重如山,影響深遠,今晚,我唱這首《橄欖樹》,用他告訴我的方法。」
歲月匆匆,除了對山谷、太平洋的懷念,66歲的胡德夫對生活過的一切都格外珍惜,也有了更多的感悟。為此他寫下了隨筆《我們都是趕路人》。他說:「改變我的人和地方、事情很多。故鄉原來不止是山谷和暖風,我去過的地方也是故鄉。」
(根據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國新聞網等綜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