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一條平時不太有人走的小路,在那條小路上,一個青年男子在教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小男孩騎自行車。
小男孩顯然不太喜歡跨坐在自行車上蹬腳踏板,他一手握著車把,一手扶住車座,兩條小腿跑得飛快,看起來開心極了。
男孩的爸爸跟在後面,他看著男孩,沒有被孩子的開心情緒所感染,一臉嚴肅的說:「我抽出時間來教你騎自行車,你就這樣學騎車嗎?」
男孩停下,笑容斂去,低著頭等他爸爸走到身邊。男孩爬上自行車,他的爸爸笑著扶著他,低聲說著什麼。
雖然後來父慈子孝的畫面看起來美好極了,但是我卻笑不出來。
開始的時候,小男孩推著車子跑,他是自由的,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在享受自己的快樂。男孩需要的不是學習騎自行車,而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感受父親陪伴下的快樂。但是身後的父親在那一刻產生出被拋棄的孤獨感,他比起自己的兒子反而更像無助的孩子。
為了對抗被拋棄感,這個父親選擇了控制他兒子,強迫兒子按他的要求來做。他蠻橫地阻止兒子的快樂,以無理的暴力的方式參與別人的世界。
這種相處模式在很多家庭中都能找到影子,從小到大,父母以陪伴或者愛的名義對孩子的生活橫加幹涉,名為付出,實則是索取。
什麼是「教」,就是把我們成年人懂得的知識教授給孩子。受限於成年人的認知,我們能夠傳授的其實只是太狹窄的知識了,但卻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知識淵博。
比如我們會告訴孩子,1+1=2,沒有為什麼,這就是我們從學校裡學到的,1+1隻能等於2。
但是這種狹隘的數學在現實中有時候卻講不通,比如一滴水加一滴水還是一滴水,比如一個男人加一個女人可能會產生愛情。
我們成年人的「教」很多時候是束縛孩子思想的繩子,在傳授給孩子「月亮圓圓像圓盤」的時候,同時也是間接否定孩子「月亮亮亮像媽媽的眼睛」的想法。
「教」不應該只為維護教育者的正確性,這樣的教等同於在給孩子設置認知上限,阻撓孩子向上攀登的腳步。
「你還不會用筷子,我來餵你吃吧。」
「有蚊子吧,給你點根蚊香。」
「你去學習,我給你刷碗。」
「衣服扔那裡就行,一會兒我洗了。」
父母有多愛孩子就有多恨孩子,他們總能在孩子開口求助之前就幫孩子做了太多事情,結果不是在幫孩子成長,而是在幫他們適應怎麼做一個嬰兒。
因為一個沒有獨立生存能力的嬰兒是最容易控制的,只能依賴父母,只能圍繞在父母膝下。
鄰居家每天晚上都有大提琴聲響起,琴聲優美,雖然我不太懂音樂,也被琴聲吸引。
周末早晨我總能看到鄰居家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吃力地背著一個碩大的琴盒出門,晚上很晚了才看到她母親陪她回來。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沒有聽到琴聲,只聽到刺耳的巨響,然後就是爭吵聲。
「你知道這把琴多少錢嗎?你知道我省吃儉用多久才給你買了這把琴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討厭它,我不要再學了!」
「你說不學就不學嗎?為了幫你報這個特長班,我花了…」
「錢錢錢,你眼裡只有錢!」
爭吵過後的第二天晚上,我又聽到了琴聲,但是那琴聲在我耳中不再優美,只剩下憂傷。
父母卯足了勁幫孩子報各種班,讓孩子學各種特長,美其名曰「為了孩子好」,但很少有父母徵求孩子的同意。
那天在火車上遇到一個中年男人,三兩句話扯到孩子身上。
「我最後悔的是什麼你知道嗎?就是上初中那會我美術老師說我有畫畫的天賦,但家裡沒錢供我學,所以現在我有孩子了,我拼命賺錢,給他報了美術班,他現在畫畫可好了。」
中年男子臉上的表情驕傲又滿足,但我笑不出來。
有多少父母內心有壓抑的焦慮,在有了孩子後都轉移到了孩子身上,把孩子培養成自己實現理想的工具。
我相信父母沒有惡意,也相信父母想讓子女生活地更好,起碼可以比自己好,但是過度的捲入子女的生活是以愛為名的綁架。
我們需要界限,需要獨立的自由的完整的生命,我們需要跟父母「分家」才能長大。
子女要維持作為一個個體的尊嚴就必須要學會對父母說「不」,不是為了否定父母,而是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做的很好,並且可以接受失敗的挫折。
父母當然可以對子女有期望,但是不是站在過去看現在,不是以過去自己還是孩子時候的理想來要求自己的子女。
子女不是父母的過去,父母也不是子女的未來。
李雪在《當我遇見一個人》中談到自己的一個頓悟,要抵消控制,需要溫和而堅定的態度,需要劃清界限,需要分清楚「這是我的事,那是您的事」。
父母與子女對世界的認知不同,造成了對待問題不一樣的處理方式,這時需要子女以溫和而又堅定的態度劃清界限。在保證自己的思想不被吞噬的同時,也避免父母因為子女的問題過分焦慮。
父母愛子女,很多時候只是不自知的採取了錯誤的方式。子女需要做的不是與父母決裂,而是以溫和的態度和成熟的人格來說服父母,讓父母從養育者的身份中跳出,更好地享受自己的生活。
烏鴉尚能反哺,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成年人有能力處理自己的事情,也有能力讓父母擁有安穩的晚年生活。
想說:
健康的家庭相處模式中,父母與子女是獨立又自由的,同時彼此之間有愛流動。教育是一場修行,成長也是一場修行,因為有愛陪伴,修行也便不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