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81-1982年的日記和部分信件後來遺失,只記得是1981年9月下旬至10月中旬,我和鄧瑞瓊師兄在京讀書。
那時我們正在徐州師範學院中文系中國文學史專業元明清小說戲曲研究方向讀研究生,為畢業論文晉京查找相關資料,先後在北京圖書館、首都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看書。
因為吳曉鈴先生的代表作《西廂記校注本》《關漢卿戲曲集》和他參與編輯的《古本戲曲叢刊》都是導師王進珊、鄭雲波先生開列的必讀書,我們決定登門拜謁吳先生。
好像是國慶節之後三五天內的一個晚飯後,我們去校場頭條47號雙棔書屋拜訪吳曉鈴先生。
一個獨立的小院,開門後看到先生懷抱一隻可愛的小貓,後學小子晉見前輩大家,本來惴惴不安,頓時覺得輕鬆許多。院內兩棵合歡樹很醒目,一棟兩層樓,門匾「雙棔書屋」令人肅然起敬。
當聽我們自報家門說均系棄工從文(鄧師兄本科畢業於北京工業學院,我則本科畢業於浙江大學)時,先生說他1935年從燕京大學醫學預科轉讀到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也是大轉行。
我說入學以後導師要求我們多讀書,每一本書都要做敘錄,重要的文字還應過錄下來,先生說就應該如此,沒有文獻功底是無法做學問的。
當知道我的碩士論文選題是《趙氏孤兒劇目研究》後,先生上樓拿下來一本梨園抄本《八義記》(2卷41出,殘存29出,我初步閱讀感覺抄本之底本當在《趙氏孤兒記》與《八義記》混稱時期),說清理古代劇目的源流演變很有必要,這篇論文題目雖小,意義很大,值得一做。
第一面就很投機,辭別已是十一點多鐘,我們只好步行回新街口住處,識荊的興奮使我們忘卻了疲勞。
1982年碩士論文通過後,我們即各寄1冊列印件給吳先生,好像都沒有收到回復。1985年6月、1986年10月在徐州召開的全國第一次、第二次《金瓶梅》學術討論會和1989年6月在徐州召開的首屆國際《金瓶梅》學術討論會,均曾邀請吳先生出席,惜其在海外講學皆不克與會。
1988年1月15日,收吳先生信,云:
宗兄:
渴慕久矣,近自王汝梅兄處始悉文旌所在,謹馳函致候,並有所求。讀江蘇省三單位之《明清小說研究信息》(1987.11.)知《徐州師院學報》刊有吾兄及其他學者論《金》著述多篇,弟連年在異國,信息隔絕,皆未能拜讀,因此冒昧相求,敬祈能見賜一、二,俾開眼界。除該學報1987年第三期外,不知其他各期亦有論及《金》者否,亦希賜教。賜教祈寄:北京100053,宣武門大街,校場口內,校場頭條47號寒舍。專肅,順頌撰祺!
曉鈴拜白,88.1.12
吳先生說的那篇文章是拙作《張竹坡<金瓶梅>評點概論》,載《徐州師院學報》1987年第三期。那時《徐州師院學報》開設《金瓶梅》研究專欄,我立即將其所有各期匯總於月底寄奉。
2月20日收吳先生信,云:
敢公宗兄如晤:
元月二十五日為中國文化書院中外比較文化講習班安徽、江蘇及上海學員面授去合肥時,途徑徐州,恨不能停留以圖快晤也。其後止於春申,不期肝炎使人聞虎色變,於二月五日返京,欣獲見寄之《徐州師院學報》十冊(81·2,83·4,84·3,85·2、3、4,86·1、4及87·1、3),忻快之情莫可言宣,至感,至感!
所未敢遽復者,以抵京後便感消化道不適,醫生疑自滬帶來疫菌,暫行隔離檢查肝功等項,幸於十五日宣告解放,始敢握筆,失禮處尚請宥諒!學報所刊諸文及大著均已拜讀,獲益匪淺!尤重吾兄所述竹坡文獻,蓋是真正科學研究也。
寒齋藏有刻本《東遊記釋喻》殘帙三冊(北大馬氏舊藏三冊系傳抄本,合弟藏本去其重複共存四冊),曾考其竹坡評語惜迄未暇為文。此書於三十年代有人藏本較多於北大及弟者,齊燕銘兄有文介紹,惜迄今猶不知流落何許耳。
茲有懇者:《張氏族譜》能否獲見?便中祈示。女兒吳華得山西省公費留學加拿大多倫多大學,習比較文學博士位,其師米列娜系弟於五十年代在文學所指導之女弟子,近年專攻張竹坡文藝理論體系,可能秋季來華,要弟與之同去徐州,如無變化,當圖良晤也。專肅,順頌撰祺,並祝新春多福!
曉鈴拜白,戊辰元旦
此箋之《搊琶圖》系印度第一名畫家難達婆藪老人於四十年代弟離印時繪贈者,返國縮為木刻,另附一幀供清賞。
信中所說《東遊記》,後來由劉輝兄複印帶來徐州一份,因其中自造字、異體字甚多,然其有與《張氏族譜》重合者,我請學生孔凡濤、馬衍作為專題研究,2000年在第四屆(五蓮)國際《金瓶梅》學術討論會期間並有意與法國陳慶浩先生合作,惜迄無破譯。
信中提到之加拿大米列娜,秋季並未造訪徐州,但曾確定出席1989年6月召開之首屆(徐州)國際《金瓶梅》學術討論會,並提交了小傳與論文《張竹坡的理論體系》提要。
會議手冊將其發言安排在6月15日下午(發言人依次還有陳毓羆、港·梅節、美·陸大偉、寧宗一、陳遼、美·馬可夢、及巨濤),主持人是黃霖、日·清水茂;並分在第一組參加小組討論,召集人是梅節、林辰,同組的海外人員有:美·韓南、芮效衛、浦安迪、馬泰來,法·雷威安,日·尾上兼英、阿部兼也,西德·馬漢茂,臺·魏子云。
那次會議,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除池本義男(日本)一人外,海外人員均未到會。
先生與我同姓,故有宗兄一呼。先生長我31歲,完全是兩代人,稱兄已是過分,敢公云云更不敢當。然吳曉鈴先生是性情中人,像馮其庸先生一樣,忘年交成為我們相處的格局,但我一直尊奉為師,而未敢造次。
收1989年11月21日吳先生信,云:
敢公宗兄:
適才觀北京電視臺播放之《徐州》,原來保存和發掘出那麼多的歷代古蹟和文物,不禁心嚮往之矣。特別是見到您介紹《金瓶梅》和張竹坡的鏡頭,尤為歡喜。
我自去年冬季應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東亞學系之邀請,客座了十個月,授本科學生「中國古典小說」(自《金瓶梅》講起,因到校太遲,以前的由代課者講過了)和博士生班的「《金瓶梅》研究」,後者不作結業考試,聽學生們寫論文,計收到七篇,已送王汝梅在《金瓶梅論叢》(?)上發表。在離國期間,想您必有新著發表,《徐州師院學報》亦必有若干論此書之文章,極望見賜,以開茅塞也。專肅,順頌撰祺!
曉鈴拜白一九八九、十一、二十一
徐州的歷史文化以漢代文化最為著稱,吳先生如此偏愛,我計劃於1990年9月江蘇省梆子劇團舉辦40周年團慶時請先生來徐觀覽,只是後來因故未能成行。
收吳先生1990年4月4日信,云:
敢公宗兄:
我是去年冬季回國的,在多倫多大學東亞系客座了一年,開了兩門課:一個是本科的「中國古典小說」,一個是博士生班的「《金瓶梅》研究」;後者班上的選修學生有八人,旁聽的校內外人士倒是很多,米列娜教授一直旁聽,可嘆我對張竹坡沒有研究,幫不上她的忙。
您送我很多《徐州師院學報》和您的著作,愧無以報李,現在寄上一篇拙作,奉請指正!如認為尚可露布,則請交給學報的編輯部,感甚!美國寫《<金瓶梅>的修辭》那位姑娘寫信來說五月間到北京參觀訪問。俟晤及時我問問她有無南遊(特別是徐州)計劃。
上月河北師院召開「海峽兩岸元曲研討會」,魏子云返臺前曾到醫院探視我。我回國後作體格檢查,以前列腺肥大做了兩次手術,春節都是在醫院度過的。目前仍在休息和預後時間,一直「躲在小樓成一統」,沒有出門參加任何活動。專肅,並頌撰祺!
曉鈴拜白90.4.4.
信中所說那位美國姑娘沒有南遊徐州,關於「海峽兩岸元曲研討會」,後來我聽魏子云先生說到與吳先生北京的快晤,看來在他們心中那都是一次珍貴的海峽兩岸學人的相會。
收王汝梅先生轉來吳先生1990年10月17日賀辭,云:
在臨清舉行《金瓶梅》的研討會具有特殊意義。一是能夠實地驗證作品裡對於一些人物活動的場所,二是應該選擇幾處可供觀賞的旅遊點。景陽岡都開張了酒店,獅子樓都供應了美食,臨清比這些假古董要真實得多。在這次會議上可能出現不同意見的爭論,我認為這是正常現象。可以堅持,也可以放棄,只要平心靜氣,和樂融融,創造一個團結、友誼的氣氛,就是成功。謹祝!
吳曉鈴1990.10.17
賀辭中說的是1990年10月20—24日在山東省臨清市召開的第四屆全國《金瓶梅》學術討論會,正是這次大會期間召開的中國《金瓶梅》學會第一屆理事會第二次會議決定第二屆國際《金瓶梅》學術討論會在山東省棗莊市召開,距離吳先生訪問徐州,已是不久的事情。
一直到1991年4月江蘇省梆子劇團攜新創作劇目《李瓶兒》和張虹、陳秀蘭兩個折子戲專場晉京演出,才再次見到吳先生。
4月19日上午偕劉輝、卜鍵兩位鄉兄去雙棔書屋訪先生請他看戲,先生欣然接受邀請,看了一下節目單,極力讚賞李瓶兒戲,說《金瓶梅》中潘金蓮戲正反形象皆已有而無李瓶兒戲,然李瓶兒戲反多雲。
先生一見面就說我與吳敢也是老朋友了,八年以前他就到寒舍來過,他的碩士論文是戲曲,沒想到在《金瓶梅》研究上做出的成績更大;還說若果不是近年在國外的時間偏多,你們的家鄉徐州早已到過了。適上海古籍出版社來人談《古本戲曲叢刊六集》事,因為他是唯一健在的古本戲曲叢刊編委會八位委員之一,話題遂多涉掌故。
4月21日晚在吉祥戲院演出《李瓶兒》第二場,吳曉鈴與李雪峰、榮高棠、劉導生、沈達人等與觀。
演出前,在貴賓室(參見附件8),吳先生給我說,戲比獎重要,得獎更好,即便不得獎,只要戲好,一樣可以打響,要在戲上下功夫。我再次邀請他出席明年6月在棗莊召開的第二屆國際《金瓶梅》學術討論會,他說這次一定去,而且要到徐州去。
收1991年5月18日吳先生信(參見附件9),云:
敢公宗兄:
京市晤談,快慰平生!劉輝兄近日常來,命我為《大百科》另冊寫小說條目。他知我沒有您的《金瓶梅評點家張竹坡年譜》,囑我向您開口,祈見賜一本。他又云:鄭慶生的《金瓶梅論稿》可能您也能代為覓之,不知其言有無根據。《李瓶兒》演出後,我們登臺與演員合影希見賜一幀留念。演出後,京市報刊反應不多,《戲劇電影報》只談到幾個折子戲。此地甚惡,如不餵飽了報刊記者是不行的;何時始有包公出世,一整歪風乎?匆上,順頌撰祺!
曉鈴拜白,91.5.18.
我隨即將拙著《金瓶梅評點家張竹坡年譜》寄上,並告訴文化局藝術科寄去《李瓶兒》演出劇照。
收1991年5月31日吳先生信,云:
敢公宗兄:
承贈之大著及徐先生、卜鍵之作均拜受,至感!劉輝兄幾乎隔日一來,係為他的「小說提要」而商酌也,然所提問題大都無法解決,奈何?他說您還有《張竹坡與金瓶梅》一書,不知尚有存本否?亦盼拜讀之。另與《李瓶兒》演員合影請擲下一幀,以便存念。這兩天為劉輝兄制及補充國際會議邀請國外專家之中、外文姓名及地址,也很麻煩。為《古本戲曲叢刊》定稿事,擬於六月下旬自新加坡歸來去滬一行,頗思先到徐州相晤,然後再往上海,屆時當先期奉聞。專肅,並頌撰安!
曉鈴拜白,91.5.31.
《李瓶兒》劇照因為加印誤時,即隨拙著《張竹坡與金瓶梅》於此次一總寄發。後來聽說《古本戲曲叢刊》編輯出版事宜矛盾重重,可能是吳先生斡旋其間,頗費周折,因此六月未來徐州。
收1991年10月7日吳先生信(參見附件11),云:
敢公宗兄如面:
今天收到李林德的來函,說她們母女承您關照,至為感激。我作為李方桂先生的門生則更加感謝也。頃與劉輝兄約定在十一月上旬經徐州小留,然後於中旬去滬,籤發《古本戲曲叢刊》六集印行。我與李開先有同恨:「未到過蘇杭二州」,魏同賢說:這次來滬,一定滿足。匆上,順頌撰安!
曉鈴拜白,91.10.7.
信中所說李林德,美國加州大學教授,是李方桂、徐櫻夫婦的女公子。徐櫻是徐樹錚的幼女。
徐樹錚(1880—1925),字又錚,號鐵珊,徐州府(今安徽省)蕭縣人。1916年以後,在段祺瑞內閣歷任陸軍次長、國務院秘書長等要職,特授上將軍銜。他平生喜愛崑曲,自輯曲譜,題為《一百種曲》。1919年任西北籌邊使兼西北邊防軍總司令時,隨軍仍帶笛師。
1920年直皖戰爭皖系失敗後,在上海寓居5年,課子讀書,練字習曲,並請笛師徐惠如、張雲清到家中司笛拍曲。他還經常參加上海崑曲界的演唱活動。1924年2月,在上海徐園曲敘時與徐凌雲、項馨吾、俞振飛等相識,曾填[壽樓春]詞記其事。
他擅唱花臉和貼旦角色的曲目,尤其愛唱關公戲《單刀會》裡的《訓子》《刀會》,一開口即聲如洪鐘。張謇有詩云:「將軍愛唱大江東,勢與梅郎角兩雄」。他又能吹笛,兼通鼓板,經常和老笛師與度曲家研究音律唱法,訂正舊曲的訛誤,在自輯的《一百種曲》上加注加批。
徐樹錚不僅是一位首屈一指的崑曲愛好者,還營造了一個名聞遐邇的崑曲家庭。其子女和女婿皆擅度曲。
長子徐審義(1901—1968),別號百曲樓主,隨父習曲,嗓音高亢,偏好吹笛,能曲甚多,參與徐凌雲家曲會。任北京警察局秘書時,是中華民國中央研究院院士李方桂學唱崑曲的啟蒙師。其妹徐櫻因此而與李氏結為連理。晚年寓居蘇州,以度曲自娛。
1960—1963年參加蘇州市戲曲研究室的劇目整理工作,編輯有《崑曲劇目索引彙編》,編著有《崑曲常用曲牌分析》,並與吳仲培等注釋《崑曲選淺注》。三子徐審交(1906—1973),隨父兄習曲,吹笛亦有功力,常參與徐凌雲家曲會。
其崑曲造詣很深,會唱的冷門曲甚多。擅唱《秋江》《罷宴》《陰告》《陽告》《吃糠》《彈詞》等曲目。1962年移住美國西雅圖,受聘為華盛頓大學教授。業餘時間則與妹徐櫻、妹夫李方桂等在華人社區傳唱崑曲。
幼女徐櫻(1910—1993),原名櫻環,別名明珠,從小在父兄的薰陶下,亦以度曲為平生樂事,從三哥徐審交習曲。1932年與李方桂結婚,從此夫唱婦吹或夫吹婦唱,曲聲笛韻不絕於耳。
1937—1938年,隨夫婿至美國耶魯大學,在該校戲劇系姚柯主辦的一次文藝晚會上,主演《長生殿·小宴》。1943年隨夫婿到成都燕京大學,與張允和結交,參加了成都曲會。1945年初,畫家吳作人到成都來訪。吳氏善吹昆笛,為其伴奏。
1949年李方桂受聘為華盛頓大學教授,她隨夫定居西雅圖近20年。其間曾應俄亥俄州立大學邀請,在其暑假晚會上演出《遊園》。1969年隨夫至夏威夷大學,為該校羅錦堂開設的戲曲課示範演唱崑曲。她在夏威夷大學14年,曾為師生組織業餘曲社「夏威夷崑曲研究社」,教唱崑曲。1971年她和張允和還在夏威夷大學甘乃地戲劇學院聯袂演唱《琴挑》。
1982年8月22日,親友為其夫婦舉辦金婚慶祝活動,由張元和演出崑劇《掃花》,壓軸好戲則由其伉儷合唱《長生殿·小宴》,一時傳為佳話。1985年退休後,隨女兒李林德定居於加州奧克蘭,常邀曲友在家聚會。
俞振飛、汪世瑜1986年、1988年訪美時,她均熱情設家宴招待並唱曲,俞振飛唱《拾畫》時,由李方桂司笛伴奏。晚年與張元和住在一起,並參加紐約海外崑曲研習社的活動。李林德亦善吹笛唱曲。
吳先生對李開先情有獨鍾,主《金瓶梅》作者李開先說,其說首先公示於先生參與編撰之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著《中國文學史》。還是因為《古本戲曲叢刊》事,吳先生又未能至徐州。
1992年6月14日,第二屆(棗莊)國際《金瓶梅》學術討論會召開前夕,偕劉輝訪吳曉鈴、王利器、魏子云、梅節、陳益源、杜維沫、王麗娜、盧興基、周續賡,通報會議事宜。6月15日上午開幕式後合影,吳先生對我說儀式官方意味過重,學術不能與職位掛鈎,當然出資就要出面,這種現象雖不能全免,以後也要儘量控制在最低限度。
6月20日下午,吳先生由何香久、於潤琦陪同終於來到徐州。6月21日上午偕劉輝、卜鍵陪吳先生等去徐州市圖書館查看《第一奇書》原書和《張氏族譜》複印件,他對《第一奇書》中的手批很感興趣,說這樣的版本最有價值,認為劉輝將其輯錄出來很有意義。
下午我因為有會,請及巨濤等陪吳先生參觀漢文化遺存。晚宴請吳曉鈴、劉輝、卜鍵、何香久、於潤琦於會堂大酒店,及巨濤與徐州會堂經理權太運、副經理馮晉寧等作陪。畢去徐州站送吳先生乘266次返京,其後吳先生沒能再來徐州。
收1992年6月29日吳先生信,云:
敢公:
在棗莊和徐州多承照拂,並承見貽《徐州民間文學集成》,感極。歸來後,讀《徐州勝跡》,深悔未能遍訪。您得暇來京時,祈先見示,當盡地主之誼。專肅,並頌撰祺!
曉鈴拜白一九九二、六、二十九、
此箋之圖系印度首席畫伯難達婆藪於一九四六年我返國時見貽者,左上角有題款,我名之為《搊琶圖》,我國琵琶即由此器引進而改制者。附一幀供賞。
另附一貼曰:
輝公會長:
老伴請您返京時帶條《紅杉樹》(?)煙來,感感!
頌旅吉
曉拜,92.6.29
紅杉樹是徐州捲菸廠所出名牌香菸,劉輝非此煙不抽,並極力向吳先生推介,故有帶煙一說。
收1992年10月26日吳先生信,云:
敢公宗兄:
無事不登三寶殿:在徐州時,曾由及巨濤同志陪觀漢畫像石展覽,見有一石所刻系一連續故事圖,可為弟「變文」意見及解釋之參考,當時匆匆,未能將該石之說明抄下,(如:時代、出土處、內容故事,等)後來函詢及公,並附照片一幀,然迄今尚未收到復示。因此作函求援,並附該石照片一幀,祈代飭人調查一下,為感!照片用後請擲還,蓋僅此一幀矣。專肅,順頌撰安!
吳曉鈴拜白1992.10.26.
又及:哈佛大學治《金》之韓南教授來京,昨日晤及,他贈我一本《肉蒲團》譯本。
雖然此信所說「函詢」那封信我沒有收到,但仍覺不安,旋即命人儘快拓片寄發並致歉意。
收1992年12月22日吳先生信(參見附件15),云:
敢公:
東漢畫像石拓片拜收,喜出望外,蓋只想得一說明足矣。謹再謝!近正草一關於《金瓶梅》戲曲小文,成稿後當奉上請教,並祈便交《徐州師院學報》為感!專肅,頌歲釐!
曉鈴拜白1992.12.22.
1992年歲杪吳先生寄來賀年卡。
元旦劉輝電話告知吳先生身體欠安,遂作趨府探望安排。1993年6月9日下午,借晉京公幹之機,偕劉輝、及巨濤等去雙棔書屋拜訪吳先生。那時天氣還不算太熱,師母石素真先生開門後,先生本來赤臂坐在一樓看書,急忙穿上背心迎客。
談話中先生有捐贈藏書之意,劉輝知其藏書價值,建議徐州市圖書館收進。我知所需金額非徐州市文化局力所能及,給先生說回徐即向市政府報告。那天談話較多,印度使館邀請擇日訪印,某北大教授解放初在萬人大會檢討自己痛罵自己云云。
我告訴先生徐州市準備舉辦,94彭城文化節,準備排練大型歌舞《漢風樂舞》用於開幕式演出,這次來京即邀請吳釗、彭松、董錫玖、房進激等去徐創作排練。先生說董錫玖乃北大中文系學生,不期在舞蹈方面成績斐然雲。
我也向先生發出屆時光臨文化節的邀請,說那時可與董錫玖師生同遊,豈不快哉。先生慨然應諾,並堅持晚飯請客。因為當晚還有其他拜訪日程,只好辭別。
返徐後我即向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劉瑞田匯報接納吳先生藏書事宜,劉市長倒很有興趣,要文化局打一報告給市政府,但報告後來被否決,使徐州失去收藏大批量重要典籍的機會。
該書最後捐贈給首都圖書館,共計古籍2272部6362冊(件),其中明刊本73種,清乾隆以前刊本70多種,清中後期的刻印本1000餘部,另有梵文和孟加拉文圖書564冊。
6月11日上午偕及巨濤、孫柏樺去紅廟北裡文化部宿舍訪董錫玖先生,董先生欣然應邀,希望提供一些徐州題材的或漢代的參考資料。收董錫玖1993年9月13日信,云:
吳敢先生:
您託馮院長帶來的舞樂百戲圖原拓片已收到,在此深表謝意。我於8月18—8、26赴日任國際舞蹈比賽評委,很希望將來有徐州的節目出國參賽。即致敬禮!
董錫玖93.9.13
我和學生金千秋合著《絲綢之路》一書十一月間出版,出版後贈送給您,請指教。
年底果然收到該書,一本專業性很強的學術專著,可為時下「一帶一路」的學術支撐。後來請馮其庸先生代轉拓片,董錫玖先生是中國藝術研究院舞蹈研究所的研究員,故稱「馮院長」。
1994年5月13日上午吳先生三侄吳淮來訪,有先生小箋(參見附件19),並《居京瑣記》一冊(參見附件20)。箋云:
敢公宗兄:
久未晤矣,渴想何似!今因三侄吳淮去貴市造紙工廠之便,囑他帶去寸箋問候起居。得暇來京,希能快晤。專頌安泰!
曉鈴1994.4.8.
吳淮兄說先生健康每況愈下,令人擔憂。因為,94彭城文化節舉辦在即,無法分身晉京探視。
94彭城文化節期間,我請董錫玖先生返京問候吳先生。收董錫玖1994年10月13日信,云:
吳敢局長:
在徐州承蒙您和您的部下李健、及巨濤、楊光、杜惠芝等同志的熱情接待,在此深表謝意。《漢風樂舞》獲得成功是您有魄力有遠見的豐碩成果。我很想寫篇文章宣傳一下這個節目,同時想在我講課的時候放一下漢風樂舞錄像(因我受故鄉濟南舞蹈大專班之邀要去講舞蹈史一周),如有可能盼給我複製一份錄像帶寄或託人帶來。
回京次日即去看了吳曉鈴先生和石真師母,向他匯報了漢風樂舞的成功,並帶去您的問候。他精神很好,那天還很高興,尤其得知徐州漢風樂舞的成功,臉上有了笑容。盼能轉告及巨濤同志我要的劇本和劇照請迅速寄給我。敬禮!
董錫玖94.10.13
沒有想到1994年4月8日便函竟是先生給我的最後的筆跡,1995年2月7日吳先生仙遊,適當日我左遷徐州教育學院,只好委託劉輝兄代為弔唁。
2000年4月我隨徐州代表團訪問歐洲,14日由馬德裡飛抵羅馬,夜夢吳先生二下徐州,相處甚歡,俄爾驚詫而醒。先生多次說到再來徐州,終未成行,每念及此,一大心結也。我與先生性情相投,諸類旁通,交遊未盡耶?心有靈犀耶?抑或另有囑託耶?
本文經作者授權刊發,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