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
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2019年12月20日是澳門回歸祖國二十周年紀念日。這首耳熟能詳的《七子之歌》也再度在澳門大三巴牌坊前被唱響。這座陸地面積僅32.8平方公裡的城市,電影歷史卻綿長悠久,可上溯至1893年「影畫戲」的放映,或是1910年1月8日,域多利戲院的開幕。
近年來,澳門也成為熱門的電影取景地之一。《2046》《遊龍戲鳳》《十月初五的月光》《媽閣是座城》等經典電影都描繪著澳門獨一無二的城市風情。
在澳門回歸20周年紀念日臨近之時,我們也專程來到澳門。在第四屆澳門國際影展期間,我們不僅欣賞了多部「澳門出品」的優秀電影作品,還有幸與創作者深入交流,了解還原澳門電影產業20年來的發展變遷。
我們從中選取了三個有代表性的人物:在澳門拍攝新片的著名導演李少紅,有澳門電影「教父」之稱的朱佑人以及澳門青年導演徐欣羨,試圖透過他們的視角,書寫不一樣的澳門電影故事。
澳門青年導演
用電影寫一首給澳門的情詩
80年代末出生的徐欣羨是澳門年輕一代導演中的領軍人物之一,也是電影《澳門之年》的監製。
這部電影由9部澳門本土導演的短片集結而成,選取了澳門回歸20周年來,對幾位導演而言意義非凡的時間節點,以小人物的視角,以小見大的形式,將澳門20年來城市發展和社會變遷盡收眼底,點滴之中也傾注著這些導演對故土的深情。從形式到內容都很像澳門版的《我和我的祖國》。
談到創作初衷,徐欣羨說:「澳門回歸20周年,很多人都會做這個主題,但往往是以外來人的角度,所以這一次我希望能由我們澳門本土的導演來拍,也可以看做我們寫給澳門的一首情詩。」
在三年前的首屆澳門國際影展上,徐欣羨的長片處女作《骨妹》成為唯一一部入圍的澳門本土影片。電影由梁詠琪、餘香凝等主演,透過四位情同手足的骨妹十多年的生活變遷,折射出澳門社會的變化,最終獲得了首屆澳門國際影展觀眾選擇獎。
在中國臺灣修讀電影本科時,徐欣羨就開始構思《骨妹》的劇本,「澳門是我的家鄉,我還是想拍這裡的故事,但是是一個更平民化,或者是生活化一點的澳門,就算在大三巴取景,我也希望選一個不是在宣傳片出現的角度。」
徐欣羨的母親是一位保險經紀,每天都會面對形形色色的客戶,其中就包括不少「骨妹阿姨」。徐欣羨也把這些「師奶們」的人生經歷寫進了自己的處女作中,拍出了這群不為外人所知的特殊人群的真實生活狀態,也展現出了澳門在紙醉金迷的娛樂場之外「生活化」的一面。
徐欣羨還提到,在《骨妹》的創作過程中,自己幸而得到了澳門文化局推出的「電影長片製作支援計劃」的支持。很多像他一樣的本土導演都通過這一計劃的扶持完成了首部長片的製作,積累了寶貴經驗。
有意思的是,《骨妹》的攝影師同樣是一位土生土長的澳門人。他與徐欣羨在高中時代起就在一起拍攝短片,通過非盈利電影團體「拍板藝術團」接觸到藝術電影,後來也一道赴中國臺灣學習電影。他們兩人的從影之路正是這一代澳門電影人的縮影。「從1999年回歸到現在,不停有年輕人出去念電影,然後回到澳門,不僅是導演,電影技術人才也越來越多。」徐欣羨說。
以這一次的《澳門之年》為例,幕前幕後、各個環節幾乎都由澳門本土的工作人員完成,「這在五年前是完全沒有辦法做到的事。」
澳門電影「教父」
創立「拍板藝術團」扶持青年導演
60年代初出生的朱佑人是第一批赴美國學習電影的澳門電影人之一。學成回到澳門後,他先後拍攝了多部紀錄片作品,並創辦「拍板視覺藝術團」,影響了大批澳門青年電影人,也被他們尊稱為「澳門電影教父」。
朱佑人一直堅持在澳門本土創作。他1995年執導的紀錄短片《亞明的澳門》帶著半自傳體的敘事,講述了在美國讀電影的亞明回澳門後,準備籌資拍攝一部電影的過程。除此之外,短片中還投射了澳門人盼望著回歸的心情和思考。
1999年,澳門即將回歸祖國之時,朱佑人又先後完成了紀錄片《沉默澳門人我不是》和以回歸時期葡萄牙人為視角的紀錄片《忘不了,1999年12月20日》。
回歸當晚,他在澳門三盞燈街區公開放映了《忘不了,1999年12月20日》。這是朱佑人送給澳門人的禮物,也是屬於一位澳門電影人的浪漫和情懷。
澳門回歸後,朱佑人看到澳門電影產業的不成熟,於是和幾個同樣熱愛電影的朋友成立了「拍板視覺藝術團」。拍板藝術團成立20年來,一直堅持舉行不同類型的電影活動,放映藝術電影,為本土青年導演拍片提供平臺和技術支持。
《堂口故事》系列電影就是「拍板藝術團」的代表作品,每部都由若干位有潛力的青年導演拍攝的短片集合而成,關注澳門本土故事。澳門特區文化局和拍板藝術團會提供相關的資金和技術扶持。從2008年推出的《堂口故事1》到2015年的《堂口故事3——心亂·疑城》,許多澳門青年導演通過「拍板藝術團」完成了處女作的創作,邁出了電影之路的第一步。
上文提到的徐欣羨導演,以及《澳門之年》中多部短片的導演都曾深受「拍板藝術團」的影響。在朱佑人看來,這一批導演可以算作澳門的「第三代」導演,也是最成規模、最重要的一批。如今,他們活躍在電影產業的臺前幕後,人才遍及製片、導演、攝影、美術、燈光等各個環節,共同構成了澳門電影的中堅力量。
朱佑人的另一個身份是澳門「戀愛·電影館」的藝術總監。這座特別的電影館座落在大三巴附近的戀愛巷內,會定期策劃放映藝術電影和澳門本土作品,定位類似於澳門的「電影資料館」。
成立三年來,「戀愛·電影館」已培養了大批忠實的電影愛好者,平日上座率可達七成,《至愛梵谷》等熱門影片甚至一票難求。就像當年的「拍板藝術團」一樣,「戀愛·電影館」也在潛移默化中培育著澳門電影的新生力量。
談到澳門整體電影產業的發展,朱佑人坦言目前還處在初級階段,市場規模較小,觀眾也尚待培育,但他十分欣慰地看到,在新一代電影人的集體努力下,澳門的電影產業鏈條已初見雛形。未來,他希望有更多澳門本土電影湧現,不僅關注現實,也能講述澳門悠久的歷史和獨特的地域文化。
到澳門取景
以《媽閣是座城》紀錄澳門變遷
在今年的澳門國際影展上,李少紅攜帶自己的新作《媽閣是座城》重回澳門。這部將「媽閣」寫入片名的電影主要場景均在澳門取景,主人公女疊碼仔梅曉鷗的人生起伏都與澳門和內地經濟發展的幾大時間節點緊密相連。
開片便是1999年12月20日澳門回歸儀式現場的紀實畫面,而主人公梅曉鷗正是回歸後,從內地南下「撈世界」的無數職業女性之一。
影片從2003年澳門開通自由行,寫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再到2014年內地反腐行動的開展影響澳門博彩業,這部《媽閣是座城》不僅是梅曉鷗的情愛史,更是一部澳門回歸20周年的發展側記。
為了真實還原澳門的賭場百態和風土人情,李少紅前前後後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採訪和實地調研,「我幾乎是把澳門這個行業各個階層的人都採訪到了,接觸到了,跟他們一塊生活、一塊聊天。」
拍攝「賭場」題材的電影最大的難點就在於,很多賭場規則不是擺在檯面上的,「看不見」的內部規矩需要深入這些群體才能挖掘得到,「賭場是一種自成一體的生態,內部枝枝杈杈特別複雜。你必須了解到這些門道,才能讓戲裡的人物關係更準確。」
在澳門的拍攝過程中,由於場景繁雜、涉及人員眾多,劇組在協調調度上也遇到了不少困難,「由於我們來的比較早,整部片子都是在澳門拍的,確實遇到了一些困難,有很多東西需要協調,希望政府能逐步出臺相關政策,鼓勵更多電影人來澳門取景拍攝。」
可喜的是,2017年起,澳門文化局就與其他九個政府部門合作,正式為申請取景拍攝服務的單位推出「拍攝申請協調服務」。申請者無需像過去一樣向十個政府部門分別申請,而是僅向文化局申請即可。此舉大大簡化了行政手續,相信會吸引更多製作單位前來取景。
20年前澳門回歸時的情景,對李少紅而言就像昨天一樣,「那時我沒想動我會與澳門結緣,有機會拍攝一部電影紀念澳門回歸20周年。」
在深入澳門的過程中,李少紅也意識到自己之前對這片土地的了解遠遠不夠,「澳門呆久了你就會發現,它除了現代的感受之外,還有很深的歷史積澱。這背後蘊含的故事遠遠不是一部《媽閣是座城》能夠承載的,我很希望有更多的導演能把這些韻味帶到自己的影片之中。」
結語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習近平總書記曾引用這句詩表達對澳門回歸以來,踐行「一國兩制」,實現華麗蛻變的充分肯定。這朵「別樣紅的荷花」也同樣可以用來形容澳門電影產業在20年來取得的發展進步。
隨著今年2月《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出臺,明確將「打造以中華文化為主流、多元文化共存的交流合作基地」作為澳門的發展定位之一。澳門與內地在電影產業上的合作和交流也將更加深入。
近年來,澳門政府也不斷出臺各項政策為電影產業保駕護航,如成立「文化產業基金」,推出「電影長片製作支援計劃」,舉辦澳門國際影展,聯合主辦粵港澳大灣區電影創作投資交流會等等,扶持了大批有潛力的青年電影人,有力推動了澳門電影產業的發展。
未來,我們相信會有更多澳門電影人立足本土,放眼世界,用鏡頭紀錄澳門的滄桑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