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捷,日語系2014屆畢業生,現就讀於東京大學綜合文化研究科地域文化專攻。他還另外寄語學弟妹:希望能對學弟妹有點啟發,特別是自己當年沒有做到的、懊悔過的。希望學弟妹好好珍惜大學時光!
從南京大學日語系畢業已一年有餘了。大概三個月前,微信朋友圈裡又掀起了一年一度的曬畢業照大會。看著學弟學妹們穿著畢業袍的模樣,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夏日午後仙林的大太陽和陣陣妖風、鼓樓北大門上的常青藤。而那時我正在圖書館裡讀著晦澀難懂的國關經典著作,繞來繞去的英文表述搞得內心幾乎是崩潰的。之後期末論文和發表鋪天蓋地襲來,說好寫給學弟學妹的稿子也一直放著。最近趁著回國,回顧了一下從南京到仙臺到東京這一路的經歷,希望對學弟學妹們有一些幫助。
一.從對英語口音對執著開始——高三下半學期
記得2010年的2月,高三的寒假還沒開始,很幸運地得知自己通過了南大小語種提前招生,錄取進入日語專業。就這樣渾渾噩噩躲過了高三下學期和高考。也從那時起開始追某一部美劇,到今天已有五年之久。我一直對外語學習的口音十分執著。就英語來說,大概經歷了小學的英式-中學和大學前半段的美式-大學後半段至今英式,這一串兒的變化。最近的這次由美式轉英式大概是因為看了《唐頓莊園》,無比沉迷於劇裡精緻的布景和華麗麗的腔調(當然混雜著各種地方口音)。後來痴迷到了一定程度,有段時間拒絕聽美式英語,甚至2013年考託福(錄音都是美式英語)也不情不願,是為後話。
總之,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就對語言學習抱有比較強的興趣。以至於後來學習日語的時候也十分在意自己的語音語調,力求說得標準。
二.日語初學者——大學最初的一年半
2010年9月正式開學,發現部分同學已經能說好些日語了,才後悔當初看美劇而懈怠了日語學習。大一上學期學得磕磕絆絆,好像還沒從過於漫長的假期中回過神來。印象最深的莫過於彭老師當時執掌的精讀課。與以往學新編日語入門不同的是,彭老師的課以NHK的紀錄片為原本,將語音材料轉化為文字材料,用文字材料當作精讀內容訓練新生。我當時剛剛入學,日語只自學了五十音圖,還不太適應這種新穎而「激進」的教學方式。每次精讀課的課前或者課間,我們都會排著隊去彭老師那兒背一小段課文。剛開始的時候背一段兒完全是靠反覆聽NHK的錄音,跟讀無數遍後在大腦裡將整個音符給背了下來。現在一想,當時對所背內容並沒有多少理解,但這種背誦方法對於培養語言的感知力還是非常有幫助的。加上之前提到的英語學習時對口音的執著,日語學習之初雖然有些懵懂,但語音語調還是下了番功夫的。大一下學期開始,隨著學習的積累和深入,也漸漸探索出了自己的方式和節奏——暑假前考了二級,大二上考了一級。也正是憑著「低空飄過」的一級證,大二下終於有機會前往日本第三個成立的前帝國大學——東北大學交換,開始了為期近一年的留學生活。
三.多彩的交換留學生活——在仙臺的一年
2012年4月,仙臺還沒有完全走出寒冷的冬天。311特大地震剛過去一年,從仙臺機場乘坐電車前往市區,清晰地記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荒廢景象,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不過窗外的空氣純淨無比,藍天延伸到望不見的遠處,這種整個身心突然明亮起來的感覺迅速勾起了我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有位在仙臺讀博士的南大前輩特意從市區來接機,之後的交換生活也多有關照,至今都對這位前輩十分感激。之後在仙臺的日子是非常快活的。上課之餘參與各種國際交流活動:比如每周都跑去東北大學川內校區旁邊的「仙臺國際中心」,和那裡日本志願者們交流,學習日語的同時也交換了很多看法;很幸運地認識了留學生支援組織裡的齋藤老師,經常開車帶我們出去旅遊,或者一起去唱歌吃飯;還有各種可愛的朋友們,可以吃肉喝酒到走不穩路而打車回去,也可以用「青春18」乘車券一路南下遊日本。而在仙臺最開心的事之一,莫過於通過朋友的介紹在仙臺市政府見到了一直喜愛的福原愛。小愛一口流利的東北腔和可愛的笑容至今難以忘懷。
2012年9月於仙臺市市役所,與福原愛合影
這一年也充分體驗了日本的大學生活,特別是ゼミ式的課堂讓人印象深刻。那時剛到日本不久,日語還說不溜,和日本朋友交流的時候仍時不時想用英語代替。第一次誤闖入的研討課是阿南友亮副教授(當時,現為教授)的「近代中國政治」。說「誤闖入」是因為去了之後發現這是大學院生的課,而我當時為學部二年級。整個研討課加上老師大概有五六個人,每節課由阿南老師先綜述本節課的書目章節,再由選修的同學分別報告章節內容和相關感想。記得阿南老師上課非常風趣,經常講些好玩兒的段子,可惜當時大二的自己介於語言和相關知識問題沒法完全領會。每節課老師會要求學生提前閱讀一本小書的幾個章節——當時自己的日語閱讀速度十分緩慢,讀一頁不知得查多少次字典。課上會被要求分享自己對一些問題的看法和簡單的評論,現在回想起當時自己稚嫩的想法和不利索的日語,還是很感謝一直友善鼓勵我的阿南老師。另外還記得有大西教授的國際關係論,高橋教授的多民族論,這些課程都讓我切身體會到日本式的授課方式,對於學術研究有了一個初步的感悟和認識。
2012年12月在奈良公園
此外,還有些教留學生日語的課程可供交換生選擇,按照難度分為多個級別。由於出國前考取了日語一級的證書,我便被自動分入最高等級的班。在這裡繼續鍛鍊和提高日語能力,越來越深切地感受到日語一級只是通往較高水平的一層小臺階,在這之上的世界實在是廣闊無垠。
四.決定赴日留學
大三上學期結束後回國,等著我的是地獄般的日子。由於考慮到本科畢業希望出國讀研(美國和日本兩手打算),我著手在語言和「專業」等硬體上下功夫。大三下學期修了十五六門課——除了日語專業課之外,還選修了一些東亞研究方面的課程。日語課方面,怎麼也得提一下的是擔任我們那學期「日語寫作」課程的外教ZG老師(此處略一萬字)。十分嚴厲而有個性的日本小老頭兒,說起學生毫不留情面,頗有霸道老先生的範兒。可惜之後的學弟學妹們沒機會接觸到這位「傳奇」的老師了。當年遇到這位老師的課是百般不願——不過也託了這位老師的福,被他訓斥過的各種表達錯誤至今還記憶猶新。
大三下學期選課非常積極,恨不得把感興趣的課程都勾上去。有這種想法當然有興趣的因素在,不過伴隨而來的還有申請季將至的恐慌。去日本交換的一年除了感受到各種人生的「美好」外,也讓我深刻認識到一個觀點的合理性:國內日語專業畢業的學生來日本留學相當於「沒有專業」。簡單的說來,這種恐慌來源於對自己無知的悔恨。想想過去兩年半除了日語沒有系統學過另一門專業,相當懊悔。當然期間也有趕過潮流,輔修經濟,但當時總覺得經濟不是真愛沒有好好繼續下去。然而,如今的學習研究道路上,有些問題搞不明白需要用到經濟學知識的時候,總會後悔沒有早些下決心系統學習這門學問。雖然有些遺憾的地方,那個學期也下了功夫去聽了很多感興趣的課,有歷史系大牛老師的,高麗大學國際政治學老師的,本校富有有個性的某位美國老先生的課等。
這裡想特別提一下的,是一門公共選修課「東亞共同體」。這是由日本「ワンアジア財団」支援的一門課程,在東亞好些國家的學校開設。這門課每次都會邀請一名所在領域的知名學者,以講座形式授課。緣分真是可遇不可求,也是通過這門課我遇到了現在的導師。記得那時由於導師是從日本趕來,因為時間的關係講座調整到了周六,參加與否自願。那天中午剛好領著一位朋友逛總統府等地,本想偷懶不趕回仙林了。最終還是在講座已經開始幾分鐘的時候趕到,講座快結束時還向老師提了些問題。導師當日興致很高,結束後順利陶瓷上,留下名片給我併合影(笑)。
日語和其他課程之外,我也著手準備著TOEFL和GRE考試。有段時間天天去外院的機房,對著機器練習機考的題目,最終TOEFL的成績差強人意。大三的暑假著重準備GRE考試,一本倒序單詞書就翻得頭痛,還有傷腦筋的填空和閱讀題。不過因為些個人的事情,那個暑假似乎無法集中在學習備考上——最終GRE考得比較慘烈,特別是中國人擅長的數學部分竟然扣了十分,作文也寫得不盡如人意。GRE對我來說是那種考了一次就不想再碰的東西,最終徹底放棄申請去美國。
2014年6月,於南京大學仙林校區,畢業了
大四所幸順利申請日本成功,最終與東大結緣。不過即將離校的時候才最終拿到合格單,等待的過程異常艱辛。當然,部分學校、部分專業、部分老師那裡是可以提前拿到內諾的,但可以確定的是,東京大學綜合文化研究科地域文化專攻我導師處是沒法提前給內諾的,選考過程極為公正嚴格。
五.東京大學的學習生活
來東大也快一年了,我想從學習學術、獎學金申請、學術圈的交往、日本南大校友會這幾個方面講講自己的體會。
2014年9月,於東京大學駒場校區
大家都知道,日本的大學(院)一般是四月開學,作為七月本科畢業的我們一般需要先做半年的「けんきゅうせい」,之後於第二年的四月正式入學修士。當然,日本高校為了促進國際化,部分學校也有些九月開學的項目,不過大多數是英語類的項目。之後想在日本就職或者想以日本為跳板去歐美國家的同學,可以考慮英語類項目;而如果想走學術道路的話個人不太建議選擇此類項目。由於此類項目還在發展階段,國際化尚且不足(也許你會發現大多數接納的留學生都是中國人、韓國人、東南亞人等等亞洲地區的學生),又脫離了日本傳統的「師傅帶徒弟」式的學術培養模式,畢業出來可能不太容易尋找教職。而一般的四月入學的模式,可以在之前的半年裡為今後所學專業做好知識儲備,彌補日語系出身的一些不足;同時,通過寫論文的過程(我們專攻的四月入學需要提交一篇兩萬字以上的論文),對學術研究的道路會產生更加具體和深刻的理解。
2014年11月,於東京大學駒場校區,銀杏大道
日本的文科類碩碩士博士生,大多在導師的指導下進行學術研究、論文寫作。而指導學生的一個重要場所就是「研討班」(ゼミ)。研討班制度最早在19世紀的德國大學創立,美國和日本將其繼承並發展。美國的博士生培養強調嚴格的訓練過程,所有學生入學後都必須進行結構緊密的課程學習。而相對於美國,日本的博士生課程則更加寬鬆,選課的自由度非常大。通過研討班的形式,規定課前閱讀材料,課上老師稍作介紹後讓學生進行報告和發表,之後留出部分時間接受老師和同門的提問,最後大家再一同討論。輪到發表的學生,課前除了要閱讀規定的材料外,還要查閱更多的相關文獻(可以從已規定文獻的「注」或者「參考文獻」列表中獲得),並搜集該課題的一些最新研究成果。擔當發表的同學往往需要為此付出大量時間去準備,不過這個過程也是非常有收穫的。此外,日本的這種研討班制度還很強調導師帶學生、前輩帶後輩這種「師徒 」式的氛圍,師門一道探討學問可謂是一大樂事。
獎學金申請方面,我的體會是「全力爭取,不看得失」。除了國家留學基金委的公派留學項目(主要針對國內的碩士畢業生出國讀博)、日本文部省獎學金等兩國政府的獎外,還有學校自己的獎(東京大學有「東京大學フェローシップ」),民間財團的獎等等,可以說種類繁多、五花八門,數額也有多有少。不過由於日本的留學生眾多,競爭也比較大,很可能需要提交多封申請書才能斬獲一個獎學金。獎學金情報主要由所屬學校所屬研究科的國際處發布,看到符合申請條件的就可以放手準備。值得一提的是,在日本申請獎學金往往需要指導老師的推薦信,需要提前和導師商量好。獎學金評審時往往也會參照本科時候的成績、社會活動、所獲獎項、研究生時候的小論文和研究計劃等等,如有發表的研究成果最好,綜合面試表現作出決定。我非常榮幸地申請到了東大校內的獎學金(東京大學フェローシップ),可以專心學術生活。個人感覺比較重要的是:論文一定要認真寫!學校內的獎學金算是學校對學生的一份長遠投資,所以比較看重學術潛力;民間財團的獎可能各有偏重,可以參照網絡上一些申請成功同學的經驗進行準備。
2015年6月,於東京大學豐島宿舍附近
學術圈的交往方面,除了平時在研討班的老師和同學,還需注意參加一些學生自發組織的「學習研究小組」和有眾多學術大牛參加的「學會」。這時候,和自己的指導老師保持通暢的聯繫、建立彼此的信賴關係就顯得尤為重要。導師會根據學生的研究課題和興趣點,推薦合適的學會去參加,感受日本學會的學術氣氛,了解相關領域的學術前沿,並且有機會向該領域大名鼎鼎的學者請教、學習。學會可以說是課堂之外接觸學術圈人物的絕好機會。同時,學校和導師方面還會安排一些TA(Teaching Assistant)和RA(Research Assistant)的工作給學生。TA可以感受到日本本科課堂的氛圍,幫助老師分擔教學任務;而RA則有助於研究的開展,同時能通過學校的網絡認識各種大牛學者。
2015年2月,於東京,校友會部分校友
及校友家屬歡慶春節
另外,隆重向大家介紹一下「日本南京大學校友會」。我去年剛到日本的時候,也得到了校友會前輩的關心,受到了不少幫助,十分感激。南大在日本校友人數眾多,以東京為最,關西、北海道、九州等地也有部分校友。我們有定期的活動和聚會,增進校友間的往來,密切校友的關係;記得今年過年的時候,前輩們和後輩們一道包餃子做菜唱歌喝酒,就像一家人一樣,其樂融融。這裡有剛來不久的交換生、研究生,也有在日多年的資深學生黨(博士)、正在工作的青年校友,還有自己創辦公司、或者在大學擔任教職等在各領域卓有成就的前輩校友。校友們互相關照,而校友會則是南大人在日本的強大後盾。其中有不少校友更是日語系畢業的「系友」,希望學弟學妹們來日本求學時也積極聯繫校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