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繼紅
王雲嶺
何仁富
胡宜安
「中國大陸目前大概有二三十所高校開設了與生死學相關的課程,特別是在醫學院,關於生死學、生命倫理的探討,正越來越受到重視。」在第四屆中國當代生死學研討會上,2006年就在學校開創生死學的山東大學齊魯醫學院副教授王雲嶺告訴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據悉,中國臺灣地區早已設有專門的生死學研究所,並建立博士點;而在中國大陸,2010年7月國務院頒布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中也明確提出「重視生命教育」。與「生命教育」息息相關的生死學,作為學校的通選課如今已在北京大學、山東大學、廣州大學、浙江傳媒學院等多所高校中流行起來。
大學的課堂上,生死學到底怎麼教?生死學又該如何發展?學者們介紹了他們的經驗。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武威
在大陸開生死學課程,廣州大學教授胡宜安是第一人。
一節生死課火了19年
早在2000年,胡宜安就開設了這門通選課。時至如今,生死學已經成為廣州大學的「品牌」,教室裡150人的座位常常一席難求;為了讓更多學生受益,胡宜安還開設網上課程,成千上萬的觀眾通過網絡聆聽他講述生死。
2019年1月,胡宜安的「生死學」還被教育部認定為2018年國家精品在線開放課程。
胡宜安告訴記者,在課堂上和學生討論生死時,他的觀念是非常開放的。有關生死的討論,不存在簡單的對錯,他不設立標準答案、也不考試。更多的時候是通過實踐課程,讓學生體會生死,「比如我會帶著學生去番禺區殯儀館,體會死亡給親屬帶來的影響。我在學期結束的時候,還會讓學生寫遺囑和墓志銘。」
胡宜安說,有太多遺囑和墓志銘讓他感動,以致他一時說不出哪個令他印象最深,「學生最後會親自朗讀自己的遺囑,有些人讀著讀著就痛哭流涕了。」
「生與死既是人生的兩極,也是人生之經緯。」胡宜安說,「通過學習生死學,我就是希望我的學生能夠善待生命,生命是有限的也是寶貴的,我們要善待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要優生更要「優死」
山東大學齊魯醫學院的王雲嶺於2006年開設「死亡文化與生死教育」課,至今也已經堅持了14年。如今,「死亡文化與生死教育」課已成為山東省精品課程,同時也作為網絡慕課開設。
王雲嶺說,他當初開這門課程,目的就是讓醫學生認識死亡的尊嚴,死亡是人生的必要組成部分,「我們生活在物質資源非常豐富的年代,既要優生、優活、優老,更要『優死』,如今死亡質量也越來越受到政府和醫療界的重視,要讓死者能選擇一種『沒那麼壞』的死亡」。
王雲嶺並不認可胡宜安老師在課堂上只談死的問題,他說:「我認為生死學名為談死、實為談生,生死教育的本質是生命教育,尤其是和大學生談死,更關鍵的是要讓他們活得更好。」
王雲嶺說,自從2016年中央提出《「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健康中國」戰略就為生死學和生死教育的發展打開了大門,拓闊了空間,「我們每個人都希望活得長、病得晚,最終能有低痛苦和尊嚴的死亡,即醫學意義上的善終,這就需要醫學生懂得安寧療護和臨終關懷的知識。」
西湖邊的「神仙課程」
可是,浙江傳媒學院教授何仁富的「西湖生死學」一推出就受到了不少爭議。他半開玩笑地說:「今年1月份,『西湖生死學』成為全校通選課就上了微博熱搜,學校方面也把微博的截屏發給了我,上面寫著『據浙江傳媒學院的同學爆料,這學期學校開了一門選修課叫『西湖生死學』,這是什麼神仙課程,第一次聽說啊』。」
何仁富曾擔任生前遺囑學會的志願者,這樣的經歷讓他對安寧療護、臨終關懷、生前預囑等生死學重要話題有了了解。他借著西湖周邊名人墓葬眾多,試著向學生開展生死學教程。「我想讓學生體會西湖人物故事的生命智慧。」
何仁富說,學生需要實地探訪西湖邊名人墓葬,例如嶽飛、于謙、秋瑾、蘇小小等,他們到墓葬旁之後要舉行紀念儀式,完成相關的文本、視頻製作,並最終進行期末考試。
至今仍有不少學生對「西湖生死學」表示好奇,微博上時不時有學生張貼出「西湖生死學的奇妙作業」。而為了上好這門課,何仁富更是把市面上所有帶「西湖」兩個字的書籍都買回了家,「我一口氣買了四五十本」。
用「敘事醫學」講授生死
北京大學醫學人文學院語言文化系副教授魏繼紅這個學期也在學校開設了一門名叫「電影生死學」的課程,目前這門課已經上了8周,因為前4周用於學校的醫學人文短劇大賽,實實在在上課只有4次。
「這是一門面向醫學部的英文公選課,我們希望用『敘事醫學』的方式,讓醫學生更加了解生死。」魏繼紅說,她正將生死學教育納入醫學人文教育的課程教學。「敘事醫學」的概念源自國外,是指有敘事能力的醫生在臨床實踐時,認識、吸收、解釋並最終被患者疾病的故事所感動的過程。「敘事醫學」更多是醫者的敘事,他們首先聆聽患者的故事,將故事記錄下來,撰寫成文本,加入自己的個人反思,最終提高醫者的臨床服務。
「醫學生進行生死教育有非常大的必要性。」魏繼紅表示,作為醫學生,他們有探究生死與生命意義的需求;有尊重生命、敬畏生命的人文素養的需求;還有未來職業發展和醫療服務的需求等。
「這個公選課是以學生為中心,讓學生通過電影和體驗式的學習來認識死亡,我們還會提供他們醫學類專業知識,比如一個瀕死的患者,他生理的反應會分哪些階段,了解這些事情之後,學生才有可能給患者提供更好的臨終關懷和關愛。」魏繼紅說。
生死學的「生死困境」
儘管中國大陸的生死學教育方興未艾,但不少學者仍對生死學的學科建設及未來深表擔憂。上海師範大學的張永超以及北京物資學院的雷愛民曾共同倡議舉辦中國當代生死學研討會,但如今,兩人對生死學的學科建設頗為憂慮。
「作為一門學科,生死學的研究對象到底是什麼?現在還非常模糊。」張永超說。
雷愛民則認為,在中國大陸,生死學不光沒有進入學科建制,還面臨著無處安放、無法定位、難以正常發展的局面,具體表現在生死學在本科教育、職業教育、研究生教育領域存在制度制約,「在本科教育方面,除了極個別專業(如哲學、宗教學)之外,生死學基本沒有安放的位置;研究生教育專業設置更為嚴格,生死學面臨著尷尬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