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走了,心臟病。」 深夜打開微信,很久沒聯繫的在海外的老同學發來幾個字,一時間心中湧出無邊的悲傷和滄桑。
時光也仿佛回到了將近40年前,那時班上很多男同學心裡有兩個神,一個是這位老同學,美麗聰慧,班裡無爭議的學霸,青春的氣息讓學校年輕老師跟她溝通都需要先調下呼吸。
另一個就是老馬,他是能讓我們這些重點中學的孩子暫時游離出題海和應試考試在另一個平行宇宙遨遊的上帝。由一個神告訴我另一個神的離去,冥冥之中好像是一種宿命。在那個改革開放剛開啟、剛恢復高考的時代,周圍全是把逝去的時間補回來,考試成績決定你在班級、年級裡的江湖座次,一考定乾坤的氛圍。足球和老馬就像一道電、一道光照進我們告別毛選口號、擁抱應試教育的題海生活,讓我們看到在狂做因式分解、死背史地政治、牢記文學常識這些機械枯燥重複的練習、但稍有差錯就能改變你乾坤的應試道路上,還有一個狂放狂野不羈蔑視一切權威,充滿挫折輝煌狂喜失落的平行宇宙。也正是因為有了足球,有了老馬,使我在班神面前,可以滔滔不絕的亂噴,終於也有了讓她聽不懂,讓她由迷惑不解到專注神往的看咱的瞬間。每每中午在操場上踢完球,跟小夥伴一身臭汗歸來,看著教室裡安靜專注趕作業的她,都要故意大聲回味剛才自己如何效仿老馬的動作,如何急轉身過掉對手,如何凌空射門…… 唯恐牛逼吹得不夠大,雖然知道她沒抬頭看,但深信兩隻耳朵一定豎起,那種淘氣後的小得意是一天上學中最高光的時刻。八二年世界盃,他為兄弟出頭,一腳飛踹巴蒂斯塔後,被紅牌罰下場,讓我們看到了江湖大哥有情有義的俠肝義膽;圖|86年世界盃,阿根廷VS英格蘭,馬拉度納連過5人,完成破門
八六年世界盃英格蘭那場上帝之手後,他迅速從中場連過六人,一劍封喉,為馬島之戰雪恥,那是英雄主義的凱旋;接著在那屆世界盃上,他以一己之力,帶動全隊完勝德國,捧起大力神杯那一刻,分明是足球皇帝的誕生。老馬論腿的擺動頻率,左右腳協同,也許比不上梅西;論彈跳和速度,也比不上C羅;論身體條件,肯定更比不上未來將大放異彩的姆巴佩,但他捨我其誰,逼得對手只有採取犯規戰術,才能阻擋他前進的彪悍和霸蠻;他只要一觸球,就極有可能給對手一劍封喉的冷血殺氣;再弱的隊友也能被他感染感召,同仇敵愾掀翻對手的霸氣,使他具有宗教般的魔力。其他世界級球星,完全無法用同樣的維度跟他相提並論。對當時正值青春期、剛經歷重新評價M的中國孩子,一個偉光正的偶像塌了,
又一個更真實的草根偶像橫空出世。是的,他泡妞,甚至縱慾,但他異於常人噴發的荷爾蒙,燃燒的激情,怎麼可能不在人生的各方面也同樣線性關係釋放綻放。是的,他曾頹廢狂躁,但一個從貧民窟裡走出的孩子,因為對足球赤子一般的執著,捨棄了常人有的教育,也沒有經歷我們這些所謂重點中學的修養和磨練,情商方面自然有缺失;但也正是這些缺失,造就了他完全不循規蹈矩,蔑視任何強大對手的超常自信;是的,他酗酒,甚至吸毒,但這何嘗不是上帝對這個天才的極致成就和極度缺失之間的某種調理和補償。40年前,老馬、看老馬的直播,給我打開了一扇窗。在窗外的世界裡,為了一個小球,不同膚色的人,不同制度的國家,跨越意識形態的藩籬走在一起,大家在相同的規則下去拼殺,去哭泣,去狂喜;40年前,老馬也給我點燃了一盞燈,燈裡閃爍著照耀著的是做題考試生活中沒有的懸念刺激衝突和悲喜,還有那些李玉和、雷鋒、劉胡蘭、陳景潤……身上,所不曾看到的叛逆、固執、狂放和張揚。
老馬留給我們的遺產絕不僅是足球,他幫助歷經文革封閉十年的中國重新擁抱世界,他幫助浩劫中扭曲壓抑的國人收穫人性的甦醒。老馬走了,他帶走了我壓抑張揚糾結與快意的青春記憶,老馬其實沒走,他將永遠是我致敬青春、致敬那個偉大轉折時代的墳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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