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24日晚,渤海之濱的天津。
大街小巷人流湧動,人們都沉浸在平安夜的快樂之中。晚9時整,天津市公安局南開分局華苑南派出所值班室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名神色焦急的男子,用顫抖的聲音向值班民警報案:他的一名親屬的孩子遭到綁架,疑犯索要現金50萬!
男孩遭綁架
案情重大,值班民警立即向所長匯報。經詢問,報案男子的親戚王某居住在天津市華苑居民區內,其11歲的男孩在小區內某小學就讀,王某夫婦開有一家小工廠。當日上午,王某夫婦到山東催要欠款,讓孩子獨自去上學。誰知,下午5時15分,王某夫婦在山東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稱王某的兒子悅悅(化名)在放學的路上被綁架,如果想讓孩子活著回來,就馬上準備50萬元贖金。王某夫婦因在外地無法辨別真實情況,急忙委託親屬報案。被綁男童生命危在旦夕。
警方迅速組成專案組。天津市公安局局長肖鳳祥作出批示,要求專案組快速偵破此案。與此同時,市公安局李秀林副局長、刑偵局皮玉山局長、李慶彪副局長,公安南開分局王宇局長、王惠明副局長也親臨一線坐鎮指揮,並調集市局十四處、刑偵局、西青分局多警種協同作戰,布下了擒拿疑犯的天羅地網。
不眠之夜
「12·24綁架兒童案」偵破指揮部宣告成立,地點設在天津市公安刑偵局。各有關單位負責人匯集指揮部,召開緊急會議,連夜商討案情,制定方案,拿出具體作戰部署。專案組分析,疑犯駕駛汽車作案,以手機為通訊工具,很可能是從被綁架男童口中獲知王某的手機號,然後索要巨款。疑犯在本市應有固定的居所或藏匿窩點,作案人數應在2人或2人以上。
根據有關線索,指揮部下達指令,要求刑偵局和全市卡口增加警力,注意盤查可疑車輛,對車站、碼頭等出市主要通道連夜布控,嚴防疑犯挾持人質外逃,確保此案在天津市境內決勝。參戰各刑偵部門精選幹練刑警組成若干行動小組,24小時待命。刑偵局會同業務處做好通訊保障,以通暢的信息壓制疑犯,控制全局。各種參戰車輛匯集刑偵局,全面檢查維護,以利於偵破中保持高度的機動性,搶佔有利位置。
偵破此案的重中之重,是不惜一切代價,確保被綁架男童的生命安全。指揮部裡破案專家雲集,他們深知偵破綁架案件的風險和難度。有時破案與人質的安全很難做到兩全,因為綁架者的心理會隨著案情的變化,和各種意想不到的因素影響而發生改變,只有在第一時間掌握最新進展,掌握主動,及時做出正確判斷,科學、適度地指揮、調整,耐心與敵周旋,才能在險中求勝。深夜,指揮部燈火通明,各種應變方案已成熟地匯總案頭,所有參戰民警通宵不眠,焦急地等候指令。
這一夜,疑犯沒有打來電話,民警和人質家屬都十分擔心男孩的生命安全。
對敵巧周旋
25日凌晨零時20分,王某夫婦從山東趕回。考慮到疑犯有可能在王家附近暗中觀察,為避免驚動對方,專案組將王某夫婦接到了刑偵局,派出兩名刑警秘密進入王家。同時,對王某夫婦周圍的相關人員及其在生意上的債務情況、被綁架男孩悅悅在學校的情況等進行內查外調。悅悅是在案發當日下午4時30分放學,約在4時50分左右離開了學校,他首先到附近的一家店去取他事先訂購的賽車,此後沒有馬上回家,而是朝相反方向走了。民警據此分析,悅悅很可能是在王某夫婦接到勒索電話的前20分鐘內被綁架。
上午11時,王某夫婦又接到疑犯打來的電話,讓他們必須交出50萬元贖金,否則就要對孩子下毒手。王某在現場刑警的示意下,以自己無法籌到這麼多現金為由,同疑犯進行周旋。經過討價還價,疑犯最終將贖金降至25萬元,但沒說在哪交錢就掛斷了電話。
下午1時,疑犯再次打來電話,詢問籌款情況,並通知王某一小時後在外環線9號橋下交錢贖人。專案組馬上調集所有警力趕往外環線9號橋設伏布控。
下午2時,當王某帶著贖金出現在指定交易地時,疑犯又打來電話,交錢地點改在外環線15號橋附近的立交橋。王某趕到該處後,又接到疑犯的電話,要求王某開車到橋上並從橋上將錢扔到橋下。王某在隨行刑警的授意下,告訴對方只有在見到孩子的情況下才能交付贖金,疑犯隨即將電話掛斷。
幾分鐘後,疑犯又打來電話,稱可到小孫莊交付贖金。王某到小孫莊後,疑犯又讓他到西琉城大橋。
至26日凌晨1時,狡猾的疑犯先後更換了4處交付贖金地點,但始終沒有露面。
孤身闖虎穴
根據疑犯指定的交付贖金地點的路線走向,專案組判斷疑犯可能就隱匿在西青區小孫莊、王穩莊一帶,當即派出幾路刑警細緻訪查。
26日上午9時,疑犯打來電話稱,王某帶的人太多,要求只讓王某夫婦攜款交付。下午4時,疑犯再次打來電話,要求王某準備好錢到外環線15號橋贖人。考慮到綁匪極有可能就在附近監視,負責在事主家配合工作的南開分局刑偵一大隊探長柴立東與王某約定,由自己先行下樓到不遠處樓群拐口隱蔽處等候王某,再同車前往約定地點。
然而,柴立東在樓口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王某來接自己,撥通電話後才得知,原來王某救子心切,只想交錢將兒子贖回,擅自開上自己的捷達轎車前往約定地點贖人去了。柴立東得知這一情況,立即要求王某不能貿然行事,並隨時保持聯繫。隨後,柴立東馬上又將情況向指揮部進行了匯報,指揮部立即調派車輛迅速趕到,接上柴立東後向約定地點驅車趕去,同時調動警力火速增援。
路上,柴立東再次與王某聯繫,勸其一定要保持冷靜,同時講明其中的利害關係,一定要相信警方,告誡其如再冒然行事,不但會失去贖金,孩子也很難贖回,同時其自身也有極大的危險。經過耐心勸解,王某對自己的一時衝動後悔不已,並答應在途中與警方匯合,配合警方使自己的孩子儘早得以解救。時間容不得遲疑,經請示指揮部,柴立東主動請纓現行前往,在津鹽公路某加油站附近悄悄上了王某的車,迅速隱藏在車上,與王某一同前往約定地點。
就在此時,疑犯電話要求王某將車開到西青區小孫莊附近的一加油站等候。車子行至該地點後,疑犯再次打來電話,又將贖人地點改至千米橋。柴立東又及時將情況報告指揮部,為避免打草驚蛇,指揮部決定讓柴立東與王某先按時赴約,與疑犯進行周旋,贏得時間,待增援民警趕到現場時機成熟後,再將疑犯一網打盡。
疑犯終露面
汽車駛至千米橋,疑犯再次打來電話,要求王某將車開下橋邊土道前行500米。此時已是晚7時左右,包抄的民警尚未到位,而土道下一片漆黑,情況不明,又不能確定疑犯的位置。柴立東當即決定讓王某直接將車開上橋。當車子駛到橋的另一端時,王某的電話再次響起,疑犯顯然十分生氣,對王某未按其要求行事一通訓斥,要求王某立即調頭開下土道,將手機開著,隨時聽候他們的指令。
柴立東意識到疑犯就在附近監視著王某車內的動靜,他無法再與指揮部進行聯繫,只好當機立斷,暗示王某按對方要求將車駛進土道。當車子駛進土道約50多米時,疑犯指令王某調頭停車。大約過了10分鐘,一輛夏利車迎面駛來,在駛過王某的車後沒多遠便也調頭停了下來。車上走下一個男子,命令王某拿錢下車。柴立東暗示王某告訴疑犯,見不到孩子絕不下車。
對方猶豫片刻,電話裡傳來悅悅的喊叫聲,隨後電話被關掉了。與此同時,那輛夏利車的車門突然一開,從車上又走下來一個男子,隨後又從車上拽下一個孩子來。王某從後視鏡中一眼認出那正是自己的兒子悅悅,急忙推開了車門。柴立東急忙拉住王某,小聲告訴他下車後要將裝錢的書包高高舉起,儘量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到錢上,自己再趁機下車設法解救孩子。
奮勇擒兇頑
王某下車後,將錢高高舉起,向對方喊道:「錢都準備好了,快把孩子還給我!」這一下果然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就在這一剎那,柴立東輕輕打開車門,悄悄地潛出車外,匍伏在車的側面。淡淡的月光下,他隱約看到兩名疑犯距自己約10米左右,其中一人走向王某準備拿錢。柴立東又悄無聲息地向脅持孩子的疑犯貼近,就在另一疑犯準備接錢的瞬間,他掏出手槍一躍而起,大喊一聲:「別動,我是警察!」
如晴天霹靂,兩名疑犯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景嚇得一顫。這時柴立東才看清被挾持的孩子被蒙著頭,兩名疑犯頭上蒙面,手中持著尖刀,其中一人鋒利的尖刀正架在孩子的脖子上,此人見到柴立東後摟著孩子連退兩步,大喊:「你別過來!」說著,手上的刀子更加緊貼在孩子的頸部。「你別胡來,快放下兇器。」柴立東再次警告對方。而對方無視警告,仍與柴立東對峙。
柴立東見警告無效,遂鳴槍示警。聽到槍響後,挾持孩子的疑犯,摟著孩子滾下土道的斜坡。柴立東見狀奮不顧身,飛身向坡下撲去,凌空一把將孩子從綁匪懷中搶了過來,落地後迅速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孩子身前。這時那名疑犯也已爬起身來,揮舞著尖刀撲來。情勢危急,柴立東採取果斷措施,向撲來的疑犯開槍射擊,疑犯應聲受傷倒地。
柴立東不顧一切衝上去,將解救下的孩子抱上土道,為確保孩子安全將其放進車內鎖好,又返身撲向另一名正與王某廝打的疑犯。這時,外圍包抄的民警也及時趕到,合力將這名疑犯制服。至此,平安夜發生的這起重大惡性綁架案件,在案發48小時後成功告破,兩名疑犯全部落網,被解救人質安然無恙。
悍匪的供述
當晚,被擊傷的疑犯張壽武由刑警押往醫院急救。被生擒的疑犯張亮供認,他與張壽武均為23歲,系天津市西青區王穩莊鎮人,沒有正當職業。近日,張壽武手頭拮据,便找到張亮商議如何搞些錢花。他們認為天津市華苑小區的居民生活比較富裕,便想從小區內的孩子身上下手,敲點兒錢花。為儘快實施,張亮還賣掉了自家的夏利汽車,籌款用於作案花費。經過預謀,2人購置了尖刀、膠帶紙、尼龍襪等作案工具,並租來一輛汽車,多次竄至華苑小區附近尋找目標,伺機作案。
12月24日下午,二人駕車又來到華苑小區,恰好看到放學後獨自回家的悅悅。見四周無人,二人停車上前假裝問路,悅悅哪知道自己此刻已身陷險境,為這二人認真指引道路。3人一同行至車旁,張壽武向張亮一使眼色,迅速將悅悅塞進了車內,隨後駕車離去。他們在車內威脅王某說:「你爸爸欠了我們錢,你趕快同他聯繫,叫他把錢送來,否則就掐死你。」悅悅聽了十分害怕,只得說出父親的電話。
於是,二人將悅悅隱藏在張亮家的車庫內,多次向王某索要贖金,並幾次三番變換地點,沒想到機關算盡,最終還是落入了恢恢法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