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今報·猛獁新聞記者 李光遠 章繼軍 文圖
派出所抓賭，本是一件正常的執法行為，但最近發生在光山縣孫鐵鋪鎮的一系列抓賭處罰，竟變了味道。
據當地多名群眾反映，從今年7月份開始，光山縣公安局孫鐵鋪派出所民警以「被舉報參與賭博」為名，連續處罰了數十名群眾，罰款金額從三千元到六千元不等。有的只罰款不開票，有的罰款並拘留，還有的收了罰款後又退給了當事人。更有個別群眾向派出所討要罰款收據後，竟被改罰為拘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8月20日下午，東方今報·猛獁新聞記者對此事進行了走訪調查。
【起因】涉嫌賭博被舉報 罰款5000元沒開票
「一開始罰款5000元沒開票，我去要票據，結果我父親又被改成拘留十天、罰款3000元，今天已經是被拘留的第七天了，這處罰也太隨意了吧。」8月20日下午，說起父親的遭遇，31歲的鄒冬冬非常不解，「說罰款就罰款，說退錢就退錢，說拘留就拘留，這處罰也太隨意了吧？」
事情要從近一個月前說起。
7月24日，在外打工的鄒冬冬接到哥哥打來的電話，說孫鐵鋪派出所的民警通知他的家人，鄒冬冬涉嫌賭博被舉報，讓他回來說明情況。因為不方便，加上自己堅信根本沒參與過賭博，鄒冬冬沒有回家。
「大概是8月1日，5名派出所民警又去了我家裡，說我和我爸都涉嫌賭博，需要交罰款，倆人交一個人的就行了。」鄒冬冬說，過了一天，父親就去派出所，把5000元現金交給了民警，沒有任何收據。
蔣某某遲到一個月收到的票據
【發展】因索要票據改處罰 罰款變拘留
不久後，鄒冬冬從打工地回家，得知父親已經交了罰款，但派出所沒有出具票據，也沒有處罰決定書。
8月10日上午，鄒冬冬打電話到光山縣政法委，反映孫鐵鋪派出所收了罰款不開票一事。「大約過了半小時，孫鐵鋪派出所民警佔文龍給我打電話，讓我別往上反映了，承諾下周一（8月13日）處理。」鄒冬冬說，但是到了周一，派出所並未處理。
8月14日上午，鄒冬冬再次打電話到光山縣政法委反映此事。當天中午，鄒冬冬的父親接到派出所的電話，讓其下午一點半到派出所協商處理。
「都快天黑了，我爸還沒有從派出所回來。我就給民警佔文龍打電話問啥情況，他說重新處罰了，之前收的5000元罰款退回，改為拘留十天、罰款3000元。」鄒冬冬說，父親當天就被拘留了，相同遭遇的，還有曾經跟父親一起賭過的4個人。「他們跟我爸一樣，都是交了5000元罰款沒開票，又改成了拘留10天、罰款3000元的。」
鄒冬冬心裡非常難受，就因為自己要個收據，竟把父親幾個人送進了拘留所。
「派出所要退那2000元，我們沒接受，錢還在民警手裡。」鄒冬冬說，「一會兒罰款，要個票據就拘留，這是不是打擊報復？像他們這樣執法，讓我們老百姓咋相信法律？」
【調查】抓賭處罰有點亂
記者調查發現，從7月份開始，孫鐵鋪派出所集中開展了對賭博案件的偵辦，數十名涉參賭人員，大多是最近半年內曾參與過賭博、後被舉報牽連。
鎮上的居民蔣某某告訴記者，7月11日，他因以往參與賭博被叫到孫鐵鋪派出所調查。「我就是春節期間跟人打了三次牌九，也不是同一個地方。派出所的民警問，我也交代了。」蔣某某說，他現場交了4000元的罰款給民警，並於當天被拘留，10天後被放了出來。
8月19日，派出所民警給他送去了一張3000元的河南省政府非稅收入票據（日期為7月16日），還有500元錢。「民警說這500塊錢是多收的，現在退給我；另外500元是體檢費，沒票。」蔣某某說，這事都過去一個月了，現在才送過來，估計跟鄒冬冬的舉報有關。
當地居民鄒某某對自己的遭遇，也很不解和擔憂。7月29日，他也接到派出所的通知，以涉嫌賭博為由，要求本人到派出所接受調查。在派出所作筆錄時，他承認上半年閒暇時，曾參與過兩三次賭博，願意接受罰款處理。當天出來後，他託親戚去派出所交了6000元罰款，沒有開票也沒有處罰決定書。
然而，就在幾天前（鄒冬冬舉報後不久），親戚突然又把6000元錢給了他。「親戚跟我說是派出所退還的，別的沒有多說。這幾天派出所還沒有找我，估計還是免不了，拘留的可能性比較大。」鄒某某說。
據多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稱，最近一個多月，孫鐵鋪街上因為賭博被舉報的有數十人，每人罰款從3000元到6000元不等。
「都是被牽連的，進去了民警問你，哪天在哪兒賭博的、什麼賭法、賭多大、都有誰參與，一個人牽出好幾個，這樣牽來牽去，被傳喚的沒有八十人也有六十人。」知情人告訴記者，鎮上沒有專門的賭場，大家都是街坊鄰居，閒暇時候偶爾玩玩，「我們也知道賭博不好，但都過去很長時間了，又被挖出來罰款、拘留，不開票也不出具處罰決定書，這鬧的是啥事兒啊？」
【回復】在偵案件 想採訪需層層申請
賭博罰款是否真的沒開票？交了罰款的是不是又改判拘留？交了罰款又退還是否為真？帶著這些疑問，8月20日下午4點多，記者趕往孫鐵鋪派出所了解情況。
在孫鐵鋪派出所，當記者表示想了解賭博罰款不開票是否確有其事時，一位自稱是該所指導員的民警告訴記者，採訪必須有光山縣公安局宣傳口的批文，或者宣傳口裡的人員陪同，並拿走了記者的記者證和身份證去複印。
隨後，記者致電孫鐵鋪派出所所長曹春雷，曹所長稱，這是一起在偵案件，目前屬於保密階段；若想採訪，必須有縣局同意，其他的並沒有多說。
當天下午5點20分左右，記者將此事反映到光山縣公安局宣傳科，一位男性工作人員稱科長不在，先找分管宣傳的局領導匯報。
他隨後出去找領導，幾分鐘後回來告訴記者，分管局領導說採訪得報到光山縣委宣傳部，由宣傳部同意才能採訪。
【律師說法】一事不二罰 罰款需有票據和處罰決定書
針對此事，記者聯繫了河南春屹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少春律師。張少春律師認為，根據我國《行政處罰法》的相關規定，行政機關在做出處罰時應堅持「一事不二罰」的基本原則，就是一個違法行為不能處罰兩次、不能重複處理。針對鄒冬冬的父親參與賭博一事，派出所既然作為了罰款5000元、當事人也交了罰款，就不能再作出拘留十天、罰款3000元的處罰。「如果是因為當事人的兒子的舉報，才再次加重了處罰，有打擊報復之嫌。」
至於處罰是否合理，張少春律師稱，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七十條規定：以營利為目的，為賭博提供條件的，或者參與賭博賭資較大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嚴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並處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罰款。
對於處罰不開票的問題，張少春律師表示，行政機關在作出行政處罰時，必須出具處罰決定書，並開具正規的票據。「不管是公安機關代收罰款，或是從銀行打款，處罰決定書和票據必要都要有；若罰款不開票，上級主管部門應該介入進行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