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國務院頒布《關於推廣普通話的指示》,要求組織編寫一部旨在推廣普通話、促進漢語規範化的中型語文工具書,《現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現漢》)應運而生,被很多人稱為「老師的老師,詞典的詞典」。正因如此,《現漢》的每一次修訂都引來公眾關注。看似一部中型字典的編制修訂,其背後是時代變換的身影。
100多萬張卡片孕育「試印本」
1956年,國務院提出《現代漢語詞典》的編纂要求。當年7月,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新華辭書室、文字改革委下屬的中國大辭典編輯處共同組成了《現漢》編輯室。編輯室遇到的最大難題是,沒有任何同類詞典可以參考,一切從零開始。
正式編寫之前,編輯室從1958年到1959年間進行了資料收集工作,從能夠取得的國內外現代漢語書籍、報刊、雜誌等資料中勾建詞彙,每個詞都單獨記錄在卡片上,最終收集到70多萬張卡片,加上新華辭書室編寫《新華字典》時的30多萬張卡片,《現漢》的編寫便建立在100多萬張卡片的基礎上。
由於《現漢》任務緊急,1960年的試印本採取了定稿一部分、印刷一部分的方式,印製了1000本,分送各大中學校、研究所修改審定。從1961年開始,各地的審定意見陸續反饋回來,編輯室經過兩年多的修訂,1964年試用本定稿,1965年,試用本出版。但接下去的10年卻成為《現漢》的噩夢。
1966年,《現漢》繼續進行修改,修訂的書稿送到了商務印書館,可是在出版社審稿過程中,「文化大革命」開始,有關工作被迫停止。1970年,詞典編輯室人員隨語言研究所下放河南省息縣「五七幹校」,1972年才回到北京。
一度成為批判典型
在《現漢》正式推出之前,命運可謂坎坷,甚至一度面臨夭折。1973年,《現漢》試用本內部發行。可誰知,試用本的推出卻在一年之後招來大禍。
1974年,「批林批孔」運動開始。陝西韓城縣燎原煤礦的7名工人貼出一張名為《客觀主義對誰有利》的大字報,消息很快傳到北京,姚文元批示:值得注意,問題很突出。
這輪針對《現漢》的批判十分猛烈,詞典被稱為「封、資、修的大雜燴」,「它的出版同我國當前深入發展的大好革命形勢十分不協調,甚至可以說,在同毛主席親自發動和領導的『批林批孔』運動唱反調。」
以「虞斌」的《評<現代漢語詞典>重印本》一文為例,在該文章中,《現漢》可謂「劣跡斑斑」:「《現漢》首先吹捧孔老二是『聖人』,一提起『經典』, 第一個抬出來的就是『儒家經典』,然後講到宗教經典,就是不講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是經典。」最後,該文對《現漢》蓋棺定論道:「聯繫到全書中沒有見到一個歌頌偉大領袖毛主席的例句,我們完全可以認為,收詞上的這種表現是一種反動的政治傾向。」
在猛烈的批判下,《現漢》被要求銷毀,在商務印書館陳原的周旋下,詞典才躲過灰飛煙滅的劫難。
工人和軍代表進了修訂組
1975年5月,國家出版局和教育部在召開的一次會議中決定,由語言研究所成立「三結合修訂組」修訂《現漢》。
8月,《現漢》修訂工作開始。10月底,陝西韓城燎原煤礦9名工人來到語言所,12月,北京無線電聯合廠的10名工人加入,1976年2月,修訂組又增加了北京軍區政治部3名人員。
50多人的「三結合修訂組」基本無法工作,代表提出了很多讓研究員們哭笑不得的意見,比如,建議「山盟海誓」的例句為:「我們跟毛主席山盟海誓」。無線電廠的工人師傅要求增加這樣的例句:學毛選、抓實踐、早起點、晚睡點、茶餘飯後多學點,因為「這是我們經常說的」。
「三結合」讓《現漢》的修訂受到極大幹擾,1976年「四人幫」垮臺,1977年春,「三結合修訂組」的工人、解放軍人員撤離語言所,詞典編輯室不得不花了近一年時間重新修改整理書稿,努力消除極左帶來的影響。1978年12月,《現漢》終於正式出版。
然而《現漢》發行不久,編輯室便發現,詞典仍有一些「文革」遺留問題,有必要儘快進行修訂。1983年,《現漢》推出第二版,也被稱為「重排本」。
告別錯亂的年代,從1993年開始,《現漢》進入第二次修訂工作,此後19年間歷經4次修訂。社會在飛速發展,《現漢》也開始同時代賽跑。
(《北京青年報》8.24 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