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依靠一個清脆、自信的聲音帶領下完成75分鐘的黑暗旅程的。
當時心中猜想,這個專業領隊一定經過完美的上崗前培訓,一定看過整個「黑暗中對話"體驗館內的設計布局及路線圖,看清楚哪裡有障礙物,了解那些裝置的物品放在哪裡及看過物品的形象,不然他不會那麼沉穩,整個旅程中都保持有條不紊的解說。
那份「處事不驚"的態度,幾乎讓所有參加者在這種全新及陌生的黑暗體驗中投以百分之二百的信任。因為所有的體驗者都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世界,唯一擁有的是領隊聲音的指引,以及對這個聲音的信任。
從開始進入黑暗聽到第一句話到體驗結束,我完全依靠領隊Daniel的聲音左行右走,前進後退,絕對服從。
我好奇地猜測在這個漆黑的環境中,Daniel如何看到我們?如何帶領我們一步一步地完成旅程?心中的答案是 「他一定是帶著紅視線眼鏡,這樣領隊看得到而參加者看不到。」
在體驗活動的最後,在離開這個黑暗世界前,我在黑暗中與Daniel聊天,自以為是地想通過「提問」去印證我的猜測。
結果完全不是我所猜測,而是我永遠也想不到的顛覆性答案!
原來,Daniel和我們一樣看不到,而且,他的眼睛永遠也看不到!十二年前,他因為腦部手術而失去視力,他的世界從此進入黑暗的世界。黑暗對他來說是「熟悉"的,不像我們健視者那樣「陌生」。
正如「黑暗中對話」創辦人Dr郾Andreas Heincke說:「在完全漆黑的環境中,健視者猶如失去視覺;視障人士則不用視覺而行動自如,變成看得見的人。這種角色互換,激發我們反思固有的成見和角色定型。」在日常生活中,健視者用「視覺」幫助視障人士;在黑暗中,視障人士發揮他們日夜鍛鍊而極度敏銳的「觸覺、嗅覺、聽覺」扶持健視者,我深深地體會到「各有所長、互相幫忙」的真諦。
在這段黑暗旅程中,我體會到了「心無雜念」的境界。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人變得謙卑、聚焦、寧靜,面對一個既簡單又富挑戰性的任務——在漆黑中安全完成整個旅程,沒有分心分神,完全聽著領隊指令,拿著白杆探路,經常觸碰「陌生隊友」,確保自己沒有離開團隊——我是一個人去參與這個活動的,和四位陌生退休女士組成的一個團隊。
失去視覺反而換來寧靜,沒有絲毫失落及恐懼,因為有可信任的領隊及雖初相識但互相扶持的隊友,「純真」、「無條件」的信任感油然而生。
聽到Daniel自信、愉快的聲音,我大膽地問Daniel:「你有沒有感到成為視障人士後,內心多了一份寧靜?」
他平靜地回答:「生活簡單了,不再想過去的輝煌,不計較那麼多的得失,多了更多的感恩,和家人關係更親密。」
有一個隊員問Daniel:「在生活中見到視障者,我很想上前幫助他們,但怕他們拒絕,你如何看待健視者的協助?」
Daniel風趣地回答:「這要看每個人的性格,自尊心較強的人希望自力更生,不想做弱者。而我會接受他人的協助,怕這些熱心人因為我的拒絕而下次不再幫助其他視障者,在生活上我經常遇上『俠士』,就是那些在緊要關頭突然出手相助,替我走回安全地方後很快消失,不求回報,無私付出的那些人!」
在黑暗中,參加者可以享受下午茶。當知道我想要的蘇打水要港幣5元,可是手上只有4元錢時,我像小朋友般很委屈很不開心地說:「欠1元」。右邊的隊員立即說:「我有。」在黑暗中傳了一個2元硬幣給我,當時心中十分溫暖。黑暗中接收到一份「陌生人的愛」,我很感動!
完成黑暗旅程後,想找這些隊員合照,可是她們消失了,像Daniel所說的「俠士」,只付出,不求回報!
視力健康的我在黑暗中體會到了一份寧靜,表面失去了視覺,但減少了面對現在無休止的視覺侵犯——地鐵、巴士、電梯及到處可見的平面與影視廣告,減少了思維的刺激而引起的幹擾。
作為已移居大陸十多年的老香港人,一般回香港只是見見親朋好友及購物,近日回香港多了不少選擇去體會去感受,因為有不少像「黑暗中對話」這樣的「社會企業」出現在這個焦促、繁忙、信息爆炸的現代城市,去喚醒人間的真善美。
謝謝「黑暗中對話體驗館」的成立,謝謝Daniel豁達的人生觀及自信的聲音,謝謝這位俠女的扶持與付出,讓我這個「內心視障」的城市人打開心扉,減少盲點。
——《生命不應有邊界》
MCC大師教練(2005年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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