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林:我的高考之路
原創 楊青林 方志四川 2020-09-15
晨霧 / 轉帖
作者:楊青林
農村小學校辦「戴帽」初中
我和廣大農村同齡人一樣,童年是在農田裡度過的,幼兒園於我曾是陌生的詞彙。小學畢業,正趕上相鄰兩個大隊(現在的村)移址合建的小學校——崇慶縣廖家公社(今崇州市廖家鄉)晏家小學(也是原小學校名)投入使用,並招收「戴帽」初中,我們便成為該校首屆初中生。
已經廢棄了10多年的崇州市晏家小學校(楊青林 攝)
晏家小學,老師主要是民辦教師和下鄉知青。初中兩年,除學一些簡單知識外,基本是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和「批判『四人幫』反黨集團」等運動中度過的,以至畢業時,我連二元一次方程都不會解。但其間,有一件事格外難忘:3位20出頭的老師帶著我們40多個學生進行了為期一周的「拉練」。各自背著鋪蓋卷從廖家公社出發,一路步行當天抵達35公裡外的成都市區,寄宿西北中學教室。逗留幾天後,再坐悶罐車前往灌縣(今都江堰市),最終步行返程回家。一路參觀遊覽了雷鋒事跡展覽館(今四川科技館)、人民公園、成都動物園、都江堰、青城山等。這段經歷,對當時只有十三四歲的我們而言,既開闊了眼界、增長了知識,又鍛鍊了身體、磨鍊了意志。
初中畢業時,國家還未正式恢復高考及中學升學制度,經學校和大隊黨支部推薦,我們40%的畢業生進入廖家中學校上高中。
作者初中畢業證 (楊青林 攝)
老師精心教學 同學你追我趕
廖家中學,崇慶縣的幾所完中之一,高79級5個班(按規範應該叫「屆」,但當年沒嚴格區分,一直沿用「級」至今),來自晏家小學的同學都分在五班,班主任是建國前後兩次畢業於四川大學的徐汝舟老師。
40年後再次相聚的五班同學(楊青林 供圖)
由於初中落下太多,入校後簡單的摸底考試,鎮上同學各科平均分都在80以上,最高的95分;而我卻只有70多分。入學後不久,國家宣布恢復高考,這無疑讓我看到了希望。學習動力倍增的同時,也深感差距帶來的壓力。唯有刻苦學習、不懂就問,才能迎頭趕上。對知識的渴望,恨不得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學習上,每天放學步行回家時(單邊路程近4公裡),同學之間經常邊走邊討論,有時還停下來把泥路當本子、樹枝當筆做起計算題。通過老師的精心教學,尤其是數學老師劉興芳,不厭其煩、耐心輔導,我很快把初中的「欠帳」補上;經不懈努力,第一學期結束,平均成績衝到班裡中上水平。第二學期結束,學校將全年級5個班成績好的同學,篩選出來組成「快班」,年輕的英語老師譚正淵擔任班主任;之後不久,又分成理科班和文科班,我因喜愛數學而留在理科班。隨著全校學習氛圍的日益濃厚,學生爭分奪秒、你追我趕;老師猶如戰場上的指揮員,爭先恐後、搶佔陣地組織訓練;班主任、英語老師譚正淵不顧兩個年幼的孩子,見縫插針抓緊補習英語。
40年後風採依舊的譚正淵老師(楊青林 攝)
1979年5月授課結束,考生要在大學和中專之間作出選擇,進行報考(同樣的高考試題,報考中專的,分數再高也不會被大學錄取;報考大學的,若達不到大學分數線,即使超過中專分數線,也不能被中專錄取,而只能落選)。這應該是我人生第一次面臨的重大選擇。由於學校組織相關教師對「快班」同學進行了分數預測(40年後從班主任譚老師處見到預測表才得知此事),所以在選擇報考大學還是中專時,老師都給出參考意見。
譚正淵老師保存了40年的1979年高考成績預測表(楊青林 攝)
當年,作為農村的孩子,「逃離農村」是硬道理,所以多數同學不敢冒險,為保險起見只好報考中專。我本來也是如此打算,但班主任譚老師再三動員,希望我們幾個成績前茅的同學能「衝一下大學」,即使落選,也可回學校復讀。我聽從了老師的建議,選擇報考大學。
崇慶縣廖家中學高79級3班畢業合影(楊青林 翻拍)
首戰失利 重整旗鼓
當年高考滿分510分,其中語、數、政、理、化(文科史、地)各100分,英語按10%計分,即10分(一般專業只作參考)。全國468.5萬人參加高考,高校共錄取28.4萬人。廖家中學79級應屆畢業生中,文科、理科均只有一名同學考上大學;而報考中專的同學,考上中師的較多。應屆文科生中唯一考上大學的劉光乾(和我從小學就是同學)陪同陳應春老師到我家通知高考成績時的情景,仍記憶猶新。儘管有思想準備,但當得知只考了255分,差10多分上線時,心情還是很失落;然而,讓我深感溫暖和備受鼓舞的是,陳老師告訴我,學校決定讓我回去免費隨80級「快班」學習。
我很快又投入到80級「高二」的緊張學習中。吸取之前偏科的教訓,在自己弱項化學、物理上多花時間,儘量讓各科縮小差距。30年後才從白秀良老師那裡得知,當年學校領導和老師為我們的學習可謂絞盡腦汁、煞費苦心,學校領導要求老師各自想辦法把學生的「短板」補上,而給他們的獎賞卻只是——上課(補課)晚了有加班飯吃(通常是饅頭、稀飯、花生米,有時可以喝點小酒),或一個月多發幾斤糧票。
80級「快班」裡,成績名列前列的,多數是79級考大學落選的同學(包括從其他學校轉到廖家中學復讀的)。各科老師除正常上課外,還利用一切業餘時間給我們義務補課。政治老師遊玉良給我們幾個同學「開小灶」,把我們召集到他家,他邊用花生米下酒,邊給我們分析講解政治題;語文老師沈志遠、數學老師杜雲福、化學老師白秀良、物理老師周玉清等,紛紛因材施教、各顯神通。
40年後仍精神矍鑠的沈志遠老師(前排右)、周玉清老師(前排左)(楊青林 攝)
1980年是恢復高考後的第4年,由於考生多,為了減輕高考壓力,開始實施「預選」制度,即先進行預考,成績進入前30%左右的考生才有資格參加高考(40年後同學聚會,有的還在為沒有參加過高考而感到遺憾);參加高考的大概有30%能考上。當年全國有333萬人參加預考,高校共錄取28萬人。
高考前幾天,從來不知牛奶味道的我,為了增加營養,買了一包奶粉早晚飲用。考點在離家14公裡的縣城,我們頭天便進城統一入住定點招待所,7月7、8、9日如期參加高考。考完後,忐忑不安、不太有底。與上年不同,1980年本科、大專、中專一併劃線錄取。當時父母擔心我如果只上中專線可能不願去讀,於是讓大姐出面做我的思想工作,勸我即使是中專也不要放棄機會,因為中專畢業有正式工作,收入也比鄉下務農好得多。7月下旬成績公布,我考了383分(滿分530分,除英語滿分按30分計,其餘5科滿分均為100分),其中政治81分、語文80分、數學79分、化學72分、物理62分、英語9分。到學校拿到成績當天就得填報志願,對鄉下孩子而言,首要目標就是離開農村,去吃「商品糧」;至於選哪個學校,哪個專業,心裡基本沒數,也沒事先徵求父母的建議,主要還是聽從老師的意見。我本打算填報四川醫學院(現四川大學),但考慮到化學成績不理想也就放棄了,最後採納了杜雲福老師的意見,在重慶建築工程學院(現重慶大學)和蘭州大學之間做了選擇。
8月25日,鄰居告訴我,鎮上郵電所的告示牌上有我的名字,猜想應該是錄取通知書,我便立刻騎車飛奔前往。果然是重慶建築工程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機電系工業電氣自動化,和填報志願完全一致。
重慶建築工程學院錄取通知書信封(楊青林 攝)
成都至重慶 漫長上學路
由於重慶建築工程學院錄取通知書發出較晚,所以報到時間為9月7、8、9日。同學王莉考取重慶醫學院(現重慶醫科大學),報到時間一致,相約一同前往。6號,我由二姐夫陪同到成都,住陝西街他一遠房親戚家(這親戚家的蘿蔔連鍋,我至今難以忘懷),當天就趕到東御街售票窗口排長隊購票,但只購得第二天的普通列車硬座票(票價6元)。
7日22:35,我們乘坐的火車緩緩駛出成都火車站,向重慶進發,從平原駛入丘陵,沿途遇車便讓,快快慢慢,走走停停,直到8日15:00左右,經過近17個小時行駛500公裡的列車,才終於到達重慶菜園壩火車站。而今,成都至重慶高鐵只需1.5個小時,這相差10倍的時間,足以反映我國改革開放40多年來交通運輸等各項事業所取得的巨大成就。
出站不遠,便看見舉著牌子接站的老師,在他們的帶領下,我和王莉各自登上自己學校的新生接站車,駛向心中的夢想之地。
車輛行駛在稍顯狹窄、曲折起伏的道路上,穿梭於依山傍水、錯落有致的建築間,繁華的山城令我眼花繚亂,激動的心情難以平靜,滿懷喜悅,憧憬未來。
重慶建築工程學院大門(楊青林 翻拍)
高考雖已過去40年,但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昔日為助我們圓夢而甘為人梯、辛勤付出的老師,為我們操勞的一件件往事,至今歷歷在目。
謹以此文,獻給所有的老師!
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文/圖:楊青林(成都市武侯區人民政府辦公室一級調研員,成都市武侯區地方志辦公室原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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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來源:2020-09-15 微信公號 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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