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就和哥哥一家相聚在一起,侄子去年很能幹考上一中,當地最好的高中。
學習忙碌整個大半年也見不到一次,這次相聚他又長高了不少,是個乖巧伶俐的孩子,非常討人喜歡。
年夜飯後,他拿出一本封面紅字的書,原以為是一本很喜慶的書,我非常好奇,拿來一瞧。
竟然是一本關於蘇珊·桑塔格的書。好詫異!
書的封面正中央是蘇珊·桑塔格的標準肖像,不太清晰,但卻是蘇珊·桑塔格標誌性的:頭髮濃密,目光堅定,眼神銳利。
「這是你自己選的書?」
「老師要求看的,需要寫書評。」一中的老師竟然推薦看這類書籍,我肅然起敬!
「看得懂嗎?」
「還沒開始看呢,似乎看不太明白。」
的確如此,蘇珊·桑塔格的一生充滿矛盾和衝突,她的文字對我來說有魔力的。
她的一生深深地吸引我,她的文字深深地抓緊我,讓我害怕。那是一種尖銳、艱深、甚至還有些陰鬱的文字風格。
現在的我是那樣脆弱敏感,偽裝的寧靜彈指可破。
我害怕讀它,但是這本書拿在手上,我卻放不下手了,和侄子相處的幾日裡,書就在我的眼前,我不得不讀。
這是一本完整記錄桑塔格一生的傳記。做為一位女作家蘇珊·桑塔格是迷人的,她充滿矛盾和衝突的一生,再現了一個獨立人格的自信和魅力。
桑塔格雌雄同體,特立獨行,她和西蒙·波伏娃、漢娜·阿倫特被並稱為西方當代最重要的女知識分子,被譽為「美國公眾的良心」 。
她本質上超乎了普通意義的「美國」,也超乎了普通意義的女權主義,她並非一位世俗的男女平權意義上的女性知識分子,也並非只追求先鋒和激進的藍劍。
有時她是不囿於形式的瘋子,有時她又是堅定的衛道士。
她閃婚、獨身、雙性戀。她充滿了矛盾和爭議,對於她的情史,我更對文化的坦率和對理論的熱忱感動。
剝離那些她鍾愛的文藝體裁,自由和墮落,崇高和教條,她始終是一個了不起的智者。
本書最後有蘇珊·桑塔格一生的大事年表:
1933年生於美國紐約,父親在中國天津擁有一家皮毛貿易公司。蘇珊5歲的時候父親因肺結核死於中國天津。母親獨自回到美國,在1945年改嫁給陸軍上尉內森·桑塔格,兩個女兒接納了繼父的姓。蘇珊·桑塔格是典型的天才少女,早慧聰穎。
1949年,僅16歲的她註冊了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春季學期,秋季便轉到芝加哥大學。有一天她突然審視自己的生活,驚恐地發現自己差點就滑進學術生活的泥沼裡去了。似乎看到了自己看到頭的人生軌跡,她沒辦法忍受將來在60歲時成為醜陋的、受人尊敬的全職教授,她似乎早早就明白自己要什麼。
1950年,她結識了28歲的社會學講師菲利普·裡夫,認識10天閃婚。那時她才17歲,她似乎早早地結束了青春期的迷茫和試探。
1952年,她的兒子戴維出生,她也開始在康乃狄克大學主修英語文學,三年後轉到哈佛主攻宗教哲學兩年獲碩士學位後,獲得美國大學婦女聯合會的留學獎學金以攻讀博士,但沒有畢業。
1958年,桑塔格在英國的牛津大學和巴黎的索邦大學度過了一個學年,返回美國後離婚。隨後帶著兒子搬到紐約成了智識型雜誌《評論》的編輯,之後在紐約城市大學和莎拉勞倫斯學院取得教職。次年她也成為哥倫比亞大學講師和《哥倫比亞觀察家日報》的編輯,並開始創作第一部小說《恩主》,三年後小說出版。期間為享譽盛名的智識型雜誌《黨派評論》撰寫第一批散文,隨後幾年為多份雜誌撰寫文章,聲名大噪。
1964年,桑塔格31歲與哥倫比亞大學解約成為羅格斯大學常駐作家,並定期前往歐洲,尤其是法國。結識了諸多名流,1967年第二本小說《死亡匣子》出版。
1968年前往越南後,發表了充滿爭議的散文《河內之行》,次年出版第二部散文集《激進意志的樣式》,開始拍攝電影。
1970年在瑞典開始她的第二部電影《卡爾兄弟》的拍攝工作。開始不斷接觸攝影,遊歷中國、以色列,開始散文集《論攝影》的創作(該書1977年出版,獲美國國家書評人協會獎。)
1975年2月在《紐約書評》上發表散文《迷人的法西斯》,同年桑塔格查出患上乳腺癌,年僅42歲。開始了2年多的抗癌鬥爭,但始終沒有放棄寫作,並於1978年出版《疾病的隱喻》以及短篇小說集《我,及其它》。曾經桑塔格一度斷了再創作小說的念頭,但社會活動依然活躍。
1991年,她的第一部戲劇《床上的愛麗斯》上演,1992年發表了《火山情人》。
1995年開始創作歷史小說《在美國》(發表於2000年,獲「國家圖書獎」)
1998年第二次患癌,時年65歲,依舊是一個鬥士。
2001年被授予耶路撒冷獎,出版《重點所在》,911事件後,發表《殺人犯不是懦夫》引發爭議,受到輿論攻擊。
2003年桑塔格發表有關戰爭攝影的散文《關於他人的痛苦》獲德國書業獎。
2004年第三次癌症復發,醫治無效去世,71歲終。
捍衛「不死性」
捍衛「不死性」是她堅守的堡壘。對她來說「不死性」意味著什麼,那是被稱為「文學」的精神內核,沿襲了幾千年,秘而不宣。從她記事以來,她就不停地閱讀,她30歲之前的書單讓人驚嘆,望塵莫及;然後她不停地被吸引,又創造性不停地另闢蹊徑,不停地轉換角色變換立場;
桑塔格寫小說,也寫散文;雖然她更鍾愛小說,但是散文帶給她巨大的成功,因為它們無比睿智且新奇,獲得認可帶來財富,也讓她更加接近「不死性」。反而她的小說融入了她的散文的風格,這些文字破壞了小說,變得艱澀難懂,夢囈般的呢喃著實不適合小說的審美。
但是她一直明白的,一個嚴肅寫作者的「不死性」只能通過小說來實現。
我一直試圖寫小說,卻一次次陷入這樣的怪圈裡,有一個形而上的光環始終會引領著你走向內心意向。那是不容許的,也是不明智的,然而卻是無可奈何的。
2001 年,年近七旬的蘇珊桑塔格在舊金山圖書館的一次公共演講中回憶起一段年輕時的往事,她曾在義大利機緣巧合地認識了一位同齡學者,當時尚未一夜成名的翁貝託艾柯(Umberto Eco)。在桑塔格面前,這位年輕氣盛的語言學教授並未隱藏自己的抱負,他坦言正在準備一本小說,一本絕對的暢銷書,並因此而學習大仲馬。同樣心高氣傲的桑塔格心中不免認為這又是一個「盲目自大」的案例,隨後艾柯告訴她,這事關人的「不死性(immortality)」,他設想200 年後還會有人從圖書館的書架上取下他的小說來閱讀。追敘這段往事時的桑塔格身穿她晚年最愛的深紫色外套,緩緩地倚靠在圖書館的講臺上,微笑著告訴下面的聽眾,她第二次患了癌症,久站疲乏,但她的微笑卻一如往常,倔強又睥睨。
如果在200 年後自己的小說仍會有人從書架上取下來閱讀,那是多麼美妙而神奇的事情呀!
桑塔格一生酷愛攝影,而且成就斐然。在一個充斥著偽造圖像和歪曲真相的世界內部,她代表著自由思想的尊嚴 」 ,這是她的偉大之處,她的攝影和政治與戰爭糅合在一起,達到極高的境界。
桑塔格的一生和疾病相隨,自從進入的癌症的航道,她就從未放棄過抗爭和思考。
從隱喻的角度說,肺病是一種靈魂病。作為一種襲擊身體任何部位的疾病,癌症是一種身體病。它根本顯示不出任何精神性,而是令人痛惜地顯示身體不過就是身體罷了。 這些幻象之所以盛行,是因為結核病和癌症不只是被當作了通常具有(或曾經具有)致命性的疾病。它們被等同於死亡本身。在《尼古拉斯·尼克爾貝》中,狄更斯把結核病稱作「死亡與生命如此奇特地融合在一起的疾病,以致死亡獲得了生命的光亮與色澤,而生命則染上了死亡的憂鬱和恐怖;藥石於它無能為力,財富也奈何不了它,而貧窮誇口說能倖免於它…… ----《疾病的隱喻》
看到這段話,我猛然想起昨日探訪的病人,一個莫名其妙的肺癌找上了她,疾病在醫學未知的時代無比恐怖,或許她可以挺過抗癌藥發展的時間創造屬於她的奇蹟,就像桑塔格一樣,一次次戰勝它,延長生命,同時還可以冷靜明睿地寫出生死。
我們張望、我們記錄、我們表示知道。這是一種更冷的觀看。這是被我們認作藝術的觀看方式。 ----《同時》
我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