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高考全國II卷文綜27題:
明初朱元璋嚴禁宦官讀書識字,但中後期宦官讀書識字逐漸制度化,士大夫甚至有針對性地編纂適合宦官學習的讀本。由此可以推知,明代中後期
A.中樞決策過程發生異變
B.皇帝權力日趨衰落
C.內閣議政功能已經喪失
D.宦官掌握決策權力
本題考查的主題是明代君主專制制度的變化,試題以明代宦官讀書識字規定的變化為切入點,旨在考查考生對明朝中後期宦官專權的準確理解。此題的知識支撐是明代中樞政務機構的調整,需要聯繫明初廢丞相後,內閣和司禮監職權的演變來理解。從試題的解答過程看,對如何進行主幹知識拓展等方面也有一定啟示作用。
明初廢除丞相後,憑藉朱元璋初當皇帝的衝動和控馭最高統治權欲望的驅使,他還能勉力應對著繁巨的政務。但其後代卻發生了變化,為應付繁重的政務,朱棣開始設立內閣,任命內閣人員作為自己的秘書班子。此時的內閣學士官品低,不置官署,但因學士們都是朱棣親自選拔的,且都是才學之士,多被皇帝視為腹心,有意識的讓學士們參與國家核心機密,此時的內閣學士已承擔起部分輔政的責任。
朱棣之後的繼任者,不斷提高內閣的地位,入閣的大學士大多兼有各部尚書銜,而且有的還享有太保、太傅、少傅等崇高政治稱號,官階由以往的四、五品升至正一品。六部尚書有事也須請示內閣大學士,基本恢復了以往中書省統帥六部的辦法。在內閣大學士中,按資望分為首輔、次輔、群輔,首輔「嫣然漢唐宰輔,特不居丞相名耳」,以至於後來出現了嚴嵩、徐階、張居正那樣的「權相」。當然,內閣大學士與漢唐丞相本質是不同的。
內閣權勢的提高,主要表現是執掌了「票擬」之權。票擬,也稱票旨、條旨,即對於來自各方面的奏章,在送呈皇帝之前,由內閣學士「用小票墨書,貼各疏面以進」,這就是「票擬批答」,代皇帝擬好「御批」的底稿。在帝制時代,這種代替皇帝起草「御批」的職權,其重要性是不言自明的。但這終究是供皇帝參考的底稿,最後有真正政治效益的是皇帝的御批(批紅),內閣的權限主要取決於所呈「票擬」的採用量上,如張居正的「票擬」基本是「批朱」的藍本。在更多的時間裡,皇帝的「批紅」權是掌握在宦官手中的。
內閣本是皇帝的秘書和助手,但由於明代皇帝多數是懶政和怠政者,常年躲進深宮,漸漸與內閣疏遠起來,除了張居正等首輔之外,很多內閣大學士常年見不到皇帝,也失去了貼身秘書的身份。明清是君主集權的頂峰時期,皇帝要統治國家,不能沒有貼身秘書。在此情況下,司禮監中的秉筆太監充當了皇帝的貼身秘書。
明代是我國古代宦官專權的典型時期之一。明代宦官機構龐大,計有十二監、四司、八局,統稱24衙門。十二監中司禮監的執掌是「掌章奏文書,照閣票批朱」,即據皇帝旨意做一些書寫工作。隨著宦官勢力的崛起,適應對宦官文化素質的需要,此時的皇帝改變了明初朱元璋嚴禁宦官讀書識字的禁例,設立專門機構,由翰林學士專門教授小宦官讀書,並且逐漸制度化,提升了宦官的文化素質。此時的宦官,權勢日熾,深得皇帝信賴,又有一定文化素質,其專權是自然之事了。
初始,皇帝參考大學士的票擬口授旨意,由秉筆太監持紅筆做記錄,這是早期的批紅。後來,為牽制因內閣執掌票擬而「閣職漸崇」的局面,再加上個人的懶惰,皇帝直接讓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代替皇帝執筆批示章奏,掌握了硃批權,「內閣之擬票,不得不決於內監之批紅,而相權轉歸之寺人(太監)」。在荒唐的正德皇帝在位時,太監劉瑾則將奏章拿回家,擅自處理。如此一來,「票擬」與「批紅」分操於內閣和司禮監,正如時人陳孜所說:「國家政務,我祖宗既設司禮監掌行,又名內閣學士共理內外相維,可否相濟」,從而達到平衡政局的目的。正如當代學者吳思所說:「就是明朝必定出現一個灰色的權勢集團,一個在典章制度中找不到的權勢集團。這個集團有能力讓正式制度的維護者給他們讓路」,司禮監操控起朝政,中樞政務實際成為內閣和司禮監雙軌政制,而往往司禮監的實權要高於內閣。需要指出的是,內閣、司禮監都是皇帝的輔助,內閣大學士和秉筆太監都要聽命於皇帝,一切取決於皇帝之手。這一體制的運行,對維護明代皇權的穩固起了重要作用。
明白了以上知識,本題的解答就迎刃而解了。明代太監文化素質提高,是服務於秉筆太監「批紅」的政治需要,有助於形成內閣與司禮監雙軌輔政制,表明中樞機制發生了重要演變,故A項正確。明朝廢除丞相,由皇帝直接管理國家政事,多數情況下,內閣和司禮監都受制於皇帝,皇權絕未削弱,故B項錯誤;皇帝重用宦官參政是為了牽制內閣,內閣仍是權力中樞,內閣議政功能沒有喪失,故C項錯誤;明中期以後雖太監亂政,但大多數時期皇帝和內閣執掌決策權,司禮監掌「批紅」,且王瑾、魏忠賢等少數權奸只是少數,其最後結局都是被革除,故D項錯誤。
這種對主幹知識拓展性的考查,並不是今年開始的,往年的儒學題就體現了對主體知識的拓展和加深,如去年漢代儒學題,涉及《論語》在漢代的地位,就是對漢代儒學主體知識的拓展。實際上,高考研究專家早已敏捷地發現了之一變化,華南師範大學黃牧航教授在2016年第7期《中學歷史教學》的《十年新課程歷史科高考命題改革的回顧與分析》中,總結的新高考六大變化中,第一條就是歷史史實考查的變革。黃教授指出,高考的命題規律是歷史概念的考查強度不斷降低,歷史史實的考查難度不斷提高。同時指出,這一變化的原因,既與學術研究的進展有關,也與高考命題的實際相連。「過去我們堅信掌握了一個歷史概念,就等於抓住了該歷史史實的本質,而現在卻認為掌握了一個歷史概念,充其量是了解了某一派史家對該歷史史實的解釋。出現這種情況的命題背景是——考查史實比考查概念更有利於提高試題的難度。中學歷史課程裡概念的數量是有限的,而史實是海量的;概念的內涵是相對穩定的,而與外延相關的史實是變化無窮的。這就決定了立足於概念的命題是為了降低難度,而立足於史實的命題有助於提高難度。」當前考試大綱極其粗放的表述方式和一綱多本的實際,也給命題者創造了非常大的空間,有限的歷史概念是易於被師生掌握的、猜中的,而高校學者為主體的命題者,憑藉廣博的學識,可以從海量的歷史史實中任意擷取點就是好的命題素材。當然,命題對歷史史實的選取並不是隨意的,必須是主幹知識的拓展和加深,必須是圍繞著主體知識挖掘隱性知識。這也是我多次強調的,要適當對主幹知識進行的拓展和挖掘的原因。
實際上,高考命題的這一變化,是符合歷史學科特點的,也符合學科素養考查的要求。高考命題者一再強調突出歷史的學科性,歷史學的特點就是知識高度密集,具有博大的綜合性,正因如此,人們把歷史學喻作知識的寶庫。但實際上我們對歷史學科素養的理解是有偏誤的,更多停留在學科能力和考核目標上,忽略了歷史學科特點,忽略了基本史實的掌握,忽略了學科性,學科素養應包含深厚的學科知識。高校學者不僅對題海戰術和背記死知識厭煩,對知識貧乏、單薄也是不滿的。實際上,命題者對這一變化的把握,也是試探性的,如何正確界定高考所應考的歷史史實是很難把控的,高考考查了一些超出高中生實際的史實,超出了課標和教材的知識範圍,如27題所考的「票擬」「批紅」,有多少考生知曉,又有多少歷史老師能講明白。這勢必提高了試題的難度,更是加重了師生的負擔。在恰當的確定好高考應考的歷史史實方面,需要命題者加大研究力度和作出進一步探討。
要適應高考的這一變化,無必要任意補充史實,更無必要不加區別的移植高校教材。我們應圍繞著主幹知識和主體內容做文章,圍繞著核心考點做文章,整合主體知識,形成線索和系統性知識,對關鍵點的知識拓展加深,適度與高校主流教材結合(實際上27題就依據了趙毅、趙毅峰主編的國家級重點教材《中國古代史》),在現有形勢下,只能以此來應對。
(袁兆桐:山東省特級教師、山東世紀天鴻教考院、北京大教育考試評價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