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給我一個答覆吧
您深情的目光輝映著我曾經蒼白的青春
我將回報你最傾心的微笑
和任何風浪都無法剝落的溫柔
戰爭結束後
我將在黃土地上築起一座小小的城堡
讓我倆相偎守著爐火傾聽那杜鵑鳥清啼的聲音
咕咕—咕咕—咕咕
每天,100歲的曹越華都會給101歲妻子王德懿背誦74年前在戰場寫的英文情書。
他是「復旦才子」,她是「交大佳人」,兩人一見鍾情,因愛結緣。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他未來得及和愛人告別便奔赴了前線。
在潮溼陰冷的戰壕中,他曾給她寫過一封情書,在「全球最浪漫情書徵集」中,這封情書脫穎而出,獲得冠軍。
許多人感慨,時光可以改變兩個人的容顏,卻無法改變兩顆相愛的心。
▲曹越華寫給王德懿的情書和王德懿送給曹越華的定情懷表
70多年前,一封從中印緬戰場密支那寄出的情書,見證了如今百歲的曹越華和王德懿老人的愛情。
這對「復旦才子」和「交大佳人」的完美結合,也成為一段歷史佳話。
而最為令人感動的,是曹越華在緬甸戰場上為王德懿寫下的數十封情書。
而上面這封情書,如今已經由臺灣著名音樂製作人黃怡譜成了歌曲《給你的歌》。
1937年抗戰爆發,1938年2月,復旦大學內遷重慶。曹越華此時考入復旦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1943年,中國遠徵軍、駐印軍反攻滇緬,急需大量懂外語的知識青年入伍。在時任復旦大學校長吳南軒的推薦下,曹越華成為復旦大學最早走向前線的學生。從1943年春至1944年夏,曹越華在昆明的炮兵學校從事翻譯工作。1944年7月底,曹越華奉命調往緬甸重鎮密支那任翻譯官。
▲兩人大學畢業時的照片
王德懿1936年考入上海交大,是這所高等學府當時唯一來自西部的女學生。她本是重慶名門閨秀,生於鹽商世家,重慶開埠地標——20世紀中國西部唯一的租界地王家沱,就因王家命名。王德懿身上也不乏傳奇色彩。抗戰爆發後,她先後到重慶大學、中央政治大學(當時遷至重慶),後又一個人搭牛車,經過川黔古道上的婁山關、72道拐、「掉屍巖」,輾轉四天到達貴州平越,去國立交通大學唐山工程學院(今西南交通大學)讀書並畢業,茅以升院長親筆題贈「業精於勤」相勉。她輾轉5所大學的求學經歷,被媒體譽為「中國第一流亡女生」。
▲曹越華當年遠徵緬甸時的留影
有人把曹越華和王德懿間的愛情故事比作中國版的「魂斷藍橋」,但他們的兒子曹龐沛不這樣認為:「魂斷藍橋是悲劇,父母的愛情是支撐他們從那段歲月走過來的基石。」
1945年抗戰勝利,曹越華凱旋,擔任新一軍新三十師師部翻譯室主任,晉升中校級別。同年,他回到復旦大學完成了自己落下的學業,並與等待他近一年的王德懿在重慶北碚結婚,有情人終成眷屬。
「人家都說玫瑰代表愛情,所以我買了一束玫瑰花,把頭髮做得好好的,穿了一身淡紅色的旗袍,穿了一雙半高跟鞋子。聽著火車到站的汽笛聲,我好像是最幸福的人,望著每一個從車上下來的人……終於看見一個穿美式軍服的人,是他,我愛的人他回來了。」
這不是年輕人卿卿我我時的情話,而是王德懿老人回憶丈夫當年從前線歸來時的喃喃自語。
1945年8月末昆明火車站,王德懿身著旗袍、頭盤蝶髻、手捧一束鮮花等待著愛人歸來。一列滿載著中印緬戰場英雄歸來的火車緩緩駛入站臺。身穿軍服的曹越華從車上跳下來。他從懷裡拿出一枚紅寶石戒指,套在了女子的手指上。兩人喜結連理。
幾十載歲月,二人經歷無數人生起伏,始終相濡以沫。
70多年過去了,曾經被戰爭分隔的伴侶,現在仍十分恩愛,兩人從來沒爭吵過,曹越華說:「我們都是知識分子,尊重客觀事實,誰說的對就聽誰的,這一點很不容易。」
」見字如面「節目中,林更新娓娓道來地讀出了這封家信:
(信件內容節選,向上滑動啟閱)
親愛的德懿:
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侯,我已參入在捍衛國家和民族第一線戰士的隊伍——匍匐在密支那陣地的戰壕裡了。
7月28日,我突然接到炮校上級命令,立即調往緬甸前線,軍令如山,說走就走,馬上出發。
這是我青春時代第一次以最莊嚴的生命名義,用「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氣概出徵。此時,感到周身湧動的是滾滾燙的熱血,滿腔起伏的是沸騰的浩氣,但也不免在心底泛起一波文弱書生的漣漪。
從四季如春的昆明起飛,我們搭乘的是軍用運輸機,途經駝峰航線。我們在都門都瑪待了兩天,換上了中國駐印軍的英制軍服,接著,再直飛緬北重鎮密支那。
當晚,我被浸泡在新一軍新30師88團第3營在前線陣地上專門搭建的一個「人」字形架戰壕裡,熱帶季候暴雨如注,剎那間就灌滿了水。
我身陷「水牢」,又冷又餓又疲倦,煎熬著寒冷的雨水刺骨,頗有萬箭穿心之感。如果說生命的本體還有意識,那就是一種強烈的「三感」:一是對您——遠方戀人的思戀感,二是對父母養育的謝恩感,三是對生命死亡的恐懼感。它們強撐起我的精神,盼望著早來勝利的黎明。
難忘那:昆明,一座美麗、英雄的城市,天上人間都可圈可點。自從我們參加您妹妹德芬她們西南聯大學生組織研討抗戰形勢、國家前途、民族命運的眾多報告會、座談會、聯誼會、交際舞會上相見相知後,愛情的序幕就是從這充滿著一片青春永恆的本色——鮮綠的屏障中拉開的。身置最美麗的風光,身臨最美好的境界,身處最美妙的年華,我們經常在這翠柳濃蔭下竊竊呢語,清湖明鏡邊依依偎肩。從戰爭談到生活,從現實談到理想,從東方的文學談到西方的藝術。
難忘那:我倆正式蜜交「牽手開步」穿越昆明標誌——金碧大道上相鄰的金馬牌坊和碧雞牌坊,帶著生肖的緣份,融入於人世間「彩雲之南」一個寓意古老而美麗愛情的傳說,對峙我們「永恆的鐘情一見」;又在同圓滿中秋生日的時辰,讓太陽西下輝映著碧雞牌坊的倒影與月亮東升光透著金馬牌坊的倒影隨之移合、重疊,顯現「金碧之交」,構築起我們的「金碧輝煌」之戀,而隨之沾名傳耀揚世。
天亮了,我們終於取得了長達100多天反攻、收復緬甸第一大戰——日寇佔領集鐵路、公路、水路和航空等四維交通空間為一體的戰略重地密支那之完整勝利。
隨後部隊利用雨季,作了一月多的休整。此間,中國駐印軍奉命進行了改編,正式擴為兩個軍,即新一軍和新六軍。由此,我被上調到新一軍新30師師部翻譯室作中校主任。
德懿:部隊又要開拔了,將繼續向南挺進,目標是南坎、苗堤等,直至解放中部重鎮八莫,會師喬梅。在緬甸熱帶的叢林裡、在異國雨季的行軍中、在傷員浸血的繃帶間、在屍首遍陳的戰場內,似乎天天我都會夢見您的倩影。
此時,千言萬語,匯集在心窩就是一句話:「My darling, please give me a definite answer, which will reflect my once pale youthfulness. I will repay you a heart-to-heart smile and love, which nothing in the world can deprive me of .When the war is over, we shall, hand-in-hand, build a small eatle on the yellow soil, and while warming out selves in a fire, listen together to the beautiful singing of the early-spring cuckoo. Cuckoo, jiugjiu, pwetwetawu. Cuckoo, jiugjiu, pwetwetawu.」
「親愛的,給我一個答覆吧,您深情的目光輝映著我曾經蒼白的青春,我將回報你最傾心的微笑和任何風浪都無法剝落的溫柔。戰爭結束後,我將在黃土地上築起一座小小的城堡,讓我倆相偎守著爐火傾聽那杜鵑鳥清啼的聲音,咕咕—咕咕—咕咕。」
代向德芬、君禮問好!
越華
1944年9月29日
綜合西南交通大學微信公眾號、成都商報等
編輯 黃穎
校對 陳俊
審核 曾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