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當年推磨的日子
陳慶華
今天我們在家裡做飯時,大米白面都是直接從超市裡買回來的,取用十分方便。而我們小時候家裡的糧食都是從生產隊分到的原糧,需要自己用土辦法加工之後才能食用。
記得我讀小學的時候,我們這裡還沒有加工米麵的地方,家家戶戶都是自己用土辦
法加工米麵。先說大米的加工吧,你得把事先曬乾的稻穀倒進用石頭或者木頭做成的碓窩(在圓柱形的石頭或木頭中間挖一個圓形的深坑)裡,再用圓柱形的石錘或木錘(它的直徑比兌窩中間的深坑直徑要小)上下反覆擊打碓窩裡的稻穀,直到稻殼全部褪掉為止。然後把它們從碓窩裡倒出來用簸箕簸去米糠,最後留下白白的大米用來做飯。
那個年代的家庭主婦幾乎每天都是天麻麻亮就得起來舂米,而這種原始的加工方式每次加工的量不大,一般只夠當天食用,到第二天又得像頭一天一樣繼續加工。
而加工麵粉就更麻煩。曬乾的麥子先要用水淘洗除去泥沙後再曬乾,然後用石磨來磨。石磨是用兩塊加工成圓柱形的石頭摞在一起做成的,磨合的那兩面鑿上一些凹槽,上面的那扇石磨旁邊有一個能插進一塊木頭的長方形孔洞,插進這個孔洞的木頭(我們叫磨手)上備有一個用來插磨鉤的圓孔,中間有一個餵糧食的圓孔,加工糧食時人們把磨鉤插進磨手上的圓孔,勻速地一推一拉來使上面的那扇石磨轉動,從而將餵進石磨裡的糧食磨細。
那時候的暑假裡,我們經常會被父母安排去磨小麥粉。因為我們個子矮小,用磨鉤推磨還很吃力,就只好想另一種方法來替代。我們在磨手上綁上一段結成圓環的繩子,再把一根木槓的一頭插進繩環,我們把剩下的較長的那段木槓橫在腰裡往前走,從而推動石磨轉動。加工麵粉是一件很費力費時的活,四五斤小麥往往需要好幾個小時才能磨好。因為麥子不是磨一次就能成為我們想要的麵粉的,還得一次又一次的把磨過的麥子粗粉用細篩子篩出麵粉,然後把留在篩子上面的粗粉繼續研磨。暑假的中午人老是犯困,我們兄妹輪流著腰扛磨棍圍著石磨轉圈,有時走著走著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除了磨麵粉,我們還要在石磨上磨玉米面、磨黃豆做豆腐,磨新鮮玉米做漿巴。總之,一年到頭總也離不開推磨。
大概是上個世紀的七十年代初,我們這裡偶爾會有外地人開著大型拖拉機帶著米麵加工機械來加工米麵賺錢。每逢這時,附近的人們便挑著稻穀麥子蜂擁而至,那場面不亞於現在的明星演唱會。後來,條件好一點的生產大隊購買了米麵加工機械,專門建了集體加工房為大家加工米麵。但是像磨玉米粉和黃豆漿、漿巴之類的還是離不開家裡的石磨,許多家庭都會利用晚上時間用石磨加工糧食到深夜。
我是1973年底高中畢業後回到農村參加勞動的,雖然幾個月後我丟掉鋤把子當了民辦教師,但是由於家庭的特殊情況,像推磨這種活我仍然幹了好多年。那時候家裡父親有病,弟弟妹妹又小,推磨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我和母親的身上。家裡每年要養三四頭豬,而豬飼料是每天都少不了的,加上磨漿巴,做豆腐,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推磨,因此我和母親常常要忙到深夜才能休息。我至今還記得當時有鄰居說我的那句笑話:白天教書,晚上看「轉」書。有什麼辦法,當時就那個條件,在我們家裡我不推磨誰推磨?
也許是那時的生活給人留下的記憶太過深刻吧,我現在每次做飯時從米麵袋裡舀米舀面的時候,就會想起當年自己推磨的情景。如今石磨早已成了歷史文物,進了民俗博物館,許多年輕人早已不知它為何物。但我覺得歷史是不應該被忘記的,只有記得往日的苦才能更覺今日的甜。
推磨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裡。
2020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