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園」事件的背後是一條完全被金錢左右的「利益鏈」,它的顏色是黑色的。隨著瀋陽蘇家屯警方打掉的一起「包園」惡勢力團夥,這種非法壟斷的經營模式漸漸露出了真相,為更多人所知。存在「包園」現象的小區裡,物業公司人員、建材店老闆、裝修公司、力工、瓦匠等往往牽扯金錢、利益交換。這導致的最終結果是裝修費用虛高,而猛增的費用均由業主買單。對「包園」及相關的不法行為,瀋陽警方一直保持打擊態勢。遭遇「包園」現象怎麼辦?落網後的犯罪嫌疑人趙某「現身說法」坦言,被害人只需撥打「110」,「對方只要一報警,我轉身就走,不想惹太多麻煩。 」
針對「包園」現象,瀋陽蘇家屯區房產局小區辦回應稱,將面向全區32家物業公司下發通知,物業公司禁止為此類現象提供土壤,應保障好業主、裝修商戶人員的合法權益。
昨日下午,《遼瀋深度調查》記者來到瀋陽市蘇家屯區中興街道B小區,此前由趙某經營的沙子仍在小區門口出售。北國網、遼瀋晚報記者 白琳 攝
團夥「二號人物」也曾是受害者
蘇家屯警方破獲這起「包園」案中,有一個頗具諷刺意味的情節。團夥的「二號人物」趙某,供述通過堵鎖眼兒、扎車胎等非法行為,維持「包園」經營。而在不到1年前,他本人曾是「包園」現象的受害者,深更半夜,所在的門市曾被砸。
與此次戴著手銬受訪相比,那次的趙某以被害人身份,接受過記者採訪,控訴「包園」者的惡行。為何他從受害者搖身一變,成了加害方?趙某稱,改變這一切的其實就是錢,「現在知道錯了,以後再挨累吃苦,也不能靠這個去掙錢。 」
昨日下午,本報記者再次專訪犯罪嫌疑人趙某,面對北國網、遼瀋晚報《遼瀋深度調查》,在一問一答的冷靜對話中,令人震驚的「包園」黑幕一一曝光。
去年7月,趙某到蘇家屯區中興街道的A小區經營建材生意,主營沙子、水泥,封陽臺。在這裡,他遇到了後期的合作夥伴、「包園」團夥「一號人物」丁某某。兩人初次接觸,充滿火藥味兒。
《遼瀋深度調查》記者(以下簡稱記者):當時丁某某在小區做什麼?
趙某:他在園區裡「包園」,張羅一些人賣沙子、水泥。
記者:怎麼發生接觸的?
趙某:我們在園區外租門市,他找我媳婦談過一次,說,「我先來的,你們後來的,到這兒就幹啊! 」
記者:怎麼理解這句話?
趙某:他的意思是,我們跟他們搶生意。後來我們店運沙子,他們不讓力工進園區。
記者:矛盾激化了?
趙某:談過那次之後,我們的門市有一天半夜被砸了,我心知肚明是咋回事兒(趙某稱,此後和丁某某關係走近,這事兒沒再提起)。
記者:隨後發生了什麼事兒?
趙某:我找來記者曝光這個事兒,電視臺都播出了,後來生意沒再受到啥影響。
為賺錢 他轉身和「包園」者結盟
今年4月,因房租到期,趙某搬到中興街道的B小區做生意。找門市的過程中,他再度遇到丁某某。相中一處門市的「搭邊兒」後,他得知,這處門市已經被丁某某先租下來的。「掛著賺錢,我主動找的他(丁某某)。 」趙某說。
記者:丁某某是什麼態度?
趙某:我們通了電話,他在電話那頭說,「是你呀,哥們兒! 」
記者:隨後兩人開始合作?
趙某:算是吧,掛著賺錢啊。他問我,一個月能出多少錢給他?我答應封陽臺半年給他5000元,賣沙子、水泥每月給他2000元,他把價漲到3000元,我先後給了他半年的錢,一共兩萬三千元。
記者:這筆錢算是房租?
趙某:不完全是這個意思,主要是想靠著他,多賣貨賺錢。
堵鎖眼扎車胎 屢向競爭對手下手
與丁某某合作後,趙某的經營之路漸漸變質。趙某稱,在圈兒裡人看來,傍著丁某某就像是「靠著大樹」,而自己又漸漸有了人手,膽子越來越大。
趙某的小舅子等人來幫忙。後期,趙某又聘用了一些社會上的小青年。在他的帶領下,這批人馬幫忙打點「包園」生意,不法行為增多。
記者:和水暖工高師傅(車胎被扎、與趙某曾發生毆打,致輕微傷)的矛盾是怎麼回事兒?
趙某:他原本在我店裡等活兒,是合作關係。但他居然聯繫別人去買沙子,想瞞著我自己賺錢,那我不樂意。
記者:如果有外邊的人運沙子過來,你會怎麼辦?
趙某:我會找他們談,告訴他們這個園的沙子我們包了。
記者:怎麼談?
趙某:有時我自己,有時我開車,拉著幾個人過去談。
記者:拉著幾個人,是什麼意思?
趙某:人多勢眾,嚇唬嚇唬他們,下次別再來了。
記者:堵鎖眼是怎麼回事兒?發生多少次?
趙某:能有十二三次吧。有的裝修公司不買我的沙子,我就帶人,或者自己去,把貼他們廣告的業主家的鎖眼堵上,堵過「蒙x裝飾」、「XX軒」裝修的房子。
記者:這種做法奏效了嗎?
趙某:有的後來確實來我這買沙子了。
記者:扎車胎的行為呢?
趙某:給一個賣紗窗的車扎了,4個輪胎都扎了。(警方調查得知,紗窗商戶湯某(化名)和趙某同租丁某某的「搭邊兒」,與經營紗窗的女子陸某(化名)發生矛盾。此後,陸某白色車輛被趙某等人噴上黃漆,車胎被扎。陸某當時懷著身孕。)
記者:這些事都發生在什麼時候?僱的人怎麼開工資?
趙某:都得趁天黑去,當然怕被發現啊。僱的人也沒咋開工資,就是偶爾給點兒零花錢,那些小青年我就用了10多天。打了高師傅後,派出所找到我,我更害怕了。
記者:還有哪些不妥的行為?
趙某:我幫丁某某聯繫龐某(化名)來租「搭邊兒」,他賣管件兒,交給丁某某6000元;後來有個康某(化名)也做同樣的買賣,自己單獨租的房子,丁某某找他談過,我也去過,後來又去過幾撥人。拆過他們門臉兒,也嚇唬過他們,他們最終給丁某某拿了6000元,才讓他繼續幹。
收來的「保護費」有一部分給了物業公司
「包園」了就可以「橫晃」保安也幫他們嫌疑人講述團夥角色分工坦言最怕對方打110蘇家屯區房產局小區辦:將向32家物業公司下「禁令」
「物業公司給發工作證,我們在小區橫晃」
趙某稱,B小區的物業公司也給他們提供了方便,給他們幾人發了「工作證」。他反映,物業公司發證時說,小區缺保安,「讓我們幫忙維持秩序」。
記者:工作證是什麼樣式的?
趙某:就是那種掛在胸口的,上面蓋了物業公司的公章。
記者:覺得這個證有什麼好處?
趙某:嗯,有了這個證,生意就有物業公司配合了,咱們開始在小區橫晃。
記者:「包園」過程中,需要用錢打點物業公司?
趙某:這個我不參與。丁某某跟我說過,說今年就給物業的人5000塊錢。具體給誰了,我也不知道。
嫌疑人提醒
遇這種情況一打110我轉身就走
記者:怎麼看待和丁某某的關係?算是朋友?
趙某:現在還算是啥朋友了,跟他交朋友,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沒有他,我能進來嗎?
記者:你們走得這麼近,關係應該不錯。
趙某:我管他叫哥,常通電話,也是為了他能多給我聯繫點兒活兒。但我幫他聯繫把「搭邊兒」租出去,錢一分沒少都給他,他也不跟我表示一下。
記者:你對他有懼怕?
趙某:一直都有,不敢惹他,但他對錢太黑了。
記者:現在毫無情感可言?
趙某(手一揮):就是利益關係!
記者:既然當過「包園」的受害者,為何還要做這種事?
趙某:抓我的時候,我就明白自己的錯在哪兒。我就是為了多賺錢,但不該用這種手段掙錢。
記者:面對法律制裁,將來生活會怎麼安排?
趙某:可能還得幹這行,但寧可挨累、受苦,也不能賺這樣的錢。
記者:業主、裝修的商家、工人遇到「包園」的事兒,該咋辦?
趙某:不用咋辦,就撥110。這樣做對我絕對好使,我遇到過這種情況,人家一說報警,我轉身就走,痛快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