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功五志
博學,是多功夫。
審問,不是口問是聽勁。
慎思,聽而後留心想念。
明辯,生生不已。
篤行,如天行健。
--自《宋書銘傳抄太極拳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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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虛子說:
這句話的原文出自《中庸》,完整的句子是: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就是廣泛地學習,詳細地詢問,周密地思考,明確地辨別,切實地實行。是儒家做學問的經典用語。
朱熹認為這五個詞反映了做學問的五個環節,節節遞進,即學問思辯行。這個論斷一直作為南宋以來封建王朝科舉考試對這一詞條的標準認定答案。王陽明則有另一番認識,他認為這五個環節都是一個環節,就是行。學問思辯也都是行。不行不足以稱為學問思辯,它們是行的不同的手段。
太極拳中是怎麼用這五個詞來表達拳理的呢?由吳圖南傳出的《宋書銘傳抄太極拳譜》中寫道:
博學,是多功夫。
審問,不是口問是聽勁。
慎思,聽而後留心想念。
明辯,生生不已。
篤行,如天行健。
茲理解如下:
博學,就是功夫學得多,會得多。功夫不是招式。比如踢打摔拿是四門功夫,可以賦能給無窮的招式。功夫雖不是招式,但是與招式有關,依特定招式而發揮威力。太極的功夫各家有其所長,但是松功應該是最基本的。十三勢不是功夫,只是十三個招式,是一氣周流過程中的不同的發用。這麼一說,功夫似乎也不多了,那就理解成功夫與招式的綜合運用吧。這個可是無限的。
審問,不是口問是聽勁。武術中叫問勁。不問聽什麼?
慎思,聽而後留心想念。想念的是肌肉記憶。拳家輕易不比武,因為對方挨一下打,就悟道了。所以武術是見光死,沒秘密了。歷來拳家都保守,也是沒辦法的事。
明辯,生生不已。招熟而漸悟懂勁。招可斷,勁不斷。藕斷絲連。吹口氣,又活了,如哪吒重生。
篤行,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不斷地做,就是篤行。傳統拳人學拳每天練四回,早中晚夜;練上了道以後,則行住坐臥都在練拳;練成了以後,視聽言動喜怒哀樂皆是拳。也無所謂篤行不篤行了,已經由有為進入無為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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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王陽明談五志,摘自《傳習錄》:
來書云:「人之心體,本無不明,而氣拘物蔽,鮮有不昏。非學、問、思、辨以明天下之理,則善惡之機,真妄之辨,不能自覺,任情恣意,其害有不可勝言者矣。」
此段大略似是而非,蓋承沿舊說之弊,不可以不辨也。夫學、問、思、辨、行皆所以為學,未有學而不行者也。如言學孝,則必服勞奉養,躬身孝道,然後謂之學。豈徒懸空口耳講說,而遂可以謂之學孝乎?學射則必張弓挾矢,引滿中的。學書則必伸紙執筆,操觚染翰。盡天下之學,無有不行而可以言學者。則學之始,固已即是行矣。篤者,敦實篤厚之意。已行矣,而敦篤其行,不息其功之謂爾。蓋學之不能以無疑,則有問,問即學也,即行也。又不能無疑,則有思,思即學也,即行也。又不能無疑,則有辨,辨即學也,即行也。辨既明矣,思既慎矣,問既審矣,學既能矣,又從而不息其功焉,斯之謂篤行。非謂學問思辨之後,而始措之於行也。是故以求能其事而言謂之學,以求解其惑而言謂之問,以求通其說而言謂之思,以求精其察而言謂之辨,以求履其實而言謂之行。蓋析其功而言則有五,合其事而言則一而已。此區區心理合一之體,知行並進之功,所以異於後世之說者,正在於是。
今吾子特舉學、問、思、辨以窮天下之理,而不及篤行,是專以學、問、思、辨為知,而謂窮理為無行也已。天下豈有不行而學者邪?豈有不行而遂可謂之窮理者邪?明道云:「只窮理,便盡性至命。」故必仁極仁而後謂之能窮仁之理,義極義而後謂之能窮義之理。仁極仁則盡仁之性矣,義極義則盡義之性矣。學至於窮理至矣,而尚未措之於行,天下寧有是邪?是故知不行之不可以為學,則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矣。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則知知行之合一併進,而不可以分為兩節事矣。夫萬事萬物之理,不外於吾心。而必曰窮天下之理,是殆以吾心之良知為未足,而必外求天下之廣,以裨補增益之,是猶析心與理而為二也。
夫學、問、思、辨、篤行之功,雖其困勉至於人一己百,而擴充之極,至於盡性知天,亦不過致吾心之良知而已。良知之外,豈復有加於毫末乎?今必曰窮天下之理,而不知反求諸其心,則凡所謂善惡之機,真妄之辨者,舍吾心之良知,亦將何所致其體察乎?吾子所謂氣拘物蔽者,拘此蔽此而已。今欲去此之蔽,不知致力於此,而欲以外求,是猶目之不明者,不務服藥調理以治其目,而徒倀倀然求明於其外。明豈可以自外而得哉?任情恣意之害,亦以不能精察天理於此心之良知而已。此誠毫釐千裡之謬者,不容於不辨。吾子毋謂其論之太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