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穎一/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
2017-08-30 13:52
我以前在《經濟學原理》課上，還是在2008、2009、2010年賈伯斯去世之前，每年都會播放賈伯斯2005年在史丹福大學的畢業典禮演講，一共15分鐘，講了三個故事。這三個故事，我覺得對我們的新生非常有教育意義。所以我今天用三段話把這三個故事非常簡短地講一下。
點的連接（To Connect the Dots）「It was impossible to connect the dots looking forward when I was in college. But it was very, very clear looking backwards ten years later. Again, you can't connect the dots looking forward; you can only connect them looking backwards. So you have to trust that the dots will somehow connect in your future. You have to trust in something — your gut, destiny, life, karma, whatever. I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in my life.」這是什麼故事呢？這是講賈伯斯念完大學第一個學期之後就不念了。但是他並沒有離開，而是去學了美術的課，這在當時看來一點都沒有用，但是在十年後設計蘋果電腦可變字形的時候，居然派上了用場。這是賈伯斯講的第一個故事，想說明什麼呢？
說明人生中有很多個「點」，你事先沒有辦法把它們連上，你不知道你學的美術課將來有沒有用，但是事後你是可以做到的。賈伯斯說當他在大學學美術課的時候，是沒有辦法預見到將來的應用的。但十年之後，回過頭來看，卻是如此清晰。往前看的時候，你不能把這些「點」連起來，但是你回過頭來就可以了。
所以怎麼辦呢？你必須要堅信，在將來，一些「點」是會被連起來的，要相信這些事情是會發生的，正是這些「點」讓我的生活與眾不同。
我之所以把這個故事講出來，是因為這些年我一直在批評短期功利主義。
大家太短視了：上一門課就問這門課對這部分內容的要求，這一部分要不要學？標準是什麼？考不考？考就學，不考就不學。這一門課要不要學，對找工作有沒有幫助，對找時機有沒有幫助，有幫助就學，沒有幫助就不學。我知道大家考進經管學院，很大的吸引力，確實是我們這個學科的實用性，這個我完全知道。但是我們現在對「有用」的理解太短期、太狹隘、太主觀。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希望大家有長遠的眼光。那就是「點」的連接，大家要相信「點」是會連上的。
面對失敗（To Face Failure）蘋果公司是賈伯斯1976年創立的，1985年上市後，賈伯斯被董事會趕出蘋果，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光是普通的失敗，更公眾輿論中的失敗。賈伯斯如何面對這樣的失敗？他在外呆了12年，到1997年才回到蘋果公司，後來才做出那些驚人的產品。我之所以講這個故事，是因為我們在座的所有同學，你們今天能夠坐在這裡，說明你們從幼兒園開始到小學、初中到高中，一路走來是非常成功的。你要知道能考上清華不易，能考上經管學院更不易。在座都是「鄰居家的孩子」。但是你們要確信一個「真理」，期中考試之後，你們中一定是一半同學的分數在全班裡排後50%，也許你們一輩子都沒有過這種感受。我都很難說這叫失敗，這個跟賈伯斯的失敗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所以來到清華以後，很重要一點是要學會面對「假的」失敗、「真的」失敗時，該怎麼做。那麼賈伯斯所說的這句話，我覺得對我們太有幫助了。「Getting fired from Apple was the best thing that could have ever happened to me.」我想在座的每一個同學都要明白，你們都是「沉重的成功」，大家都是成功者，但今天坐在這裡的成功，是非常沉重的。你們要學會輕裝上陣，為什麼呢？從今天起，你們要成為初始者，再次成為一個初始者，因為你們大家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每個人都一樣。賈伯斯說被蘋果解僱讓他「解脫」了，接下來便是他一生中最有創造性的一個階段。雖然我們所經歷的「失敗」無法跟賈伯斯相比擬，但意思是一樣的，所以第二個故事跟我們非常相關。
追隨你心（To Follow Your Heart）「Your time is limited, so don't waste it living someone else's life. Don't be trapped by dogma — which is living with the results of other people's thinking. Don't let the noise of others' opinions drown out your own inner voice. And most important, have the courage to follow your heart and intuition. They somehow already know what you truly want to become. Everything else is secondary.」賈伯斯被檢查出癌症的時候，他說了「To Follow Your Heart」這句話。當然，對他來講，時間已經非常緊迫了。「不要活在別人的生活之中」，這一句話對我們太重要了。我們總是在問別人怎麼做的？人家有沒有修這個課，人家有沒有gap year？人家是不是都要去實習？全是「人家」。這不是人家小孩，都是隔壁宿舍，或者是師哥師姐，這是我們常知道的「別人」。
不要被教條所束縛。什麼叫教條束縛？就是生活在別人的思考的結果中。別人思考是對他有益的，但對你未必有益。不要讓別人的想法把你自己的想法抹去了。這是關鍵的一句——要有勇氣。我們在調查清華畢業生時，
畢業校友中反覆提到的一條建議：希望我們今後的清華學子要加強勇氣。這三個故事，原來我是在《經濟學原理》的課上放的錄像，那是在七八年前了，還是賈伯斯在世的時候。現在賈伯斯比那個時候更有名，這些錄像大家都可以在網上看到，我就不放了。但是我這個解讀，你不一定能從別的地方知道。所以這個解讀是極其重要的，希望同學們仔細體會。
（本文首發於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微信公眾號，原題為「開學第一課：錢穎一解讀賈伯斯三個故事」，澎湃新聞經授權發表，標題為編者所加。）(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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