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全家四口人一起吃了碗豆腐腦,每人搲幾勺子嘗嘗。味道嘛,不能說不好吃,但也不能說有多好吃。畢竟,今天的我們,能吃到的好吃東西太多了,也不大在意這不起眼的豆腐腦,只是看到了,想吃了,買碗吃著玩罷了。
但在我小時候,豆腐腦是那麼地好吃。我吃豆腐腦,不用花錢買,因為我外公就做豆腐,豆腐腦就是做豆腐的副產品。當年外公和外婆凌晨一兩點起床,到西邊鍋屋開始推磨「拐」豆子,,豆漿拐好了上鍋燒,第一鍋豆漿開了,大概凌晨三四點,我就醒了,在東頭房床上我就大聲喊:「奶奶,我要喝漿呢!」然後先喝碗豆漿泡油條燒餅雞蛋糕,吃了躺下來再睡。有時,我也睡不著不睡了,就到鍋屋,看外公外婆忙著燒豆漿、點豆漿、壓蒲包、做乾子和千張。豆漿開了,外公移開大鍋蓋,眯起一隻眼,透過熱氣騰騰的水汽,查看豆漿情況,然後「點石膏」(老滷子),豆漿就開始凝固起來,並且析出「黃水子」,就成了豆腐腦。
外公將豆腐腦用大勺子一勺一勺舀出鍋,倒進張好口的蒲包裡,蒲包里舖有白紗布,舀滿了,蒲包封口,上面壓上槓子壓上大石頭,一壓緊,豆腐腦裡的「黃水子」就壓出來了,壓到一定程度,一蒲包豆腐就做好了。
說完了做豆腐的過程,還是說說這豆腐腦吧。那時候的我,天天喝豆漿,但也喜歡吃豆腐腦。夜裡或者早上,豆漿燒好了,豆腐腦點好了,還在鍋裡之時,我讓外婆舀一藍邊碗給我,然後倒點醬油,勺子「搞搞」,就這麼搲著吃了。好吃,純正的滋味,剛出鍋熱乎乎的豆腐腦味道,加上醬油的鹹鮮,就是最美的味道。在外婆家生活了六七年,我就喝了六七年豆漿吃了六七年豆腐腦,就這麼吃的。到了大一點回城上學了,我們姐弟經常在周六日走回鄉下,如果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就能吃到豆腐腦。這麼一說,我吃過了太多太多的豆腐腦了吧?哪個人要和我比吃豆腐腦吃得多,肯定是比不過我的。到了上個世紀末,外公已經七十多歲了,終於不做豆腐了,我們也長大了,在外婆家吃豆腐腦的「美食享受」結束了。
今天,咱們街頭賣豆腐腦的,騎著小三輪車,車上一保溫桶的豆腐腦,街道路邊、小區樓下,只要聽到「賣豆腐腦!老淮安豆腐腦」的擴音喇叭聲音,你叫喊一聲:「買碗豆腐腦!」她就停下了,麻利地打開蓋子,拿出小小的泡沫碗,舀上一碗豆腐腦,從瓶罐裡搲些各種調味料,放點蝦皮放點香菜,配個塑料小勺,端給你當場可吃,或者按你要求,打包系好,讓你帶走。吃豆腐腦,就是吃著玩,既不當飯,也不當菜,就是吃著玩的小零食兒,挺好的。
油端子,之所以叫「端子」,是因為它在下油鍋炸的時候,就是用一個不鏽鋼的「小端子」端著炸的。這個「小端子」是在白鐵匠鋪定做的,一個長長的柄,勺頭是一個橢圓形、平底、花邊的「端頭」,就是用這個小工具來炸「油端子」的。說起來,這油端子可不是因為食物材料得名,反而是因這個特別的工具而得的名。
炸油端子的,準備的材料也不複雜,一個小爐子,爐子上一口小油鍋,鍋上架個用於漺油的金屬架子,鍋裡半鍋油;旁邊一個小桌子,桌子上一小盆蘿蔔絲子、一小盆山芋丁子,還有一個小盆,裡面和的麵糊子。炸的時候,在「小端子」裡夾滿蘿蔔絲子,筷子將蘿蔔絲子壓壓緊、抹抹平,然後舀一小勺麵糊子澆在上面,然後送到油鍋裡「滋滋」聲響,就這樣一手端著炸起來,或者將短柄一頭的彎曲處掛在鍋邊上,自己騰出手來再去準備下一個油端子。
炸好的油端子,在油鍋裡成型了,就可以脫離「端子」了,待上下兩面周圍四周都炸成黃褐之色了,炸好了、熟了,筷子夾起,放在鍋上的架子裡漺油冷卻。此時,你來買著吃,攤主夾一個給你,小塑膠袋裝著,你隔著塑膠袋,手拿著,就可以送進嘴,享受「美食」了。
炸好的油端子,熱乎乎的,咬開一口,冒著熱氣,特有的油香和蘿蔔香氣,有點像蘿蔔圓子,但是又不一樣,蘿蔔圓子回家後是可以再加工吃的,而這油端子,就是在街頭拿在手上直接吃的。油油的,鹹鹹的,香香的,蘿蔔絲還有嚼勁口感,一個吃下去,滿嘴的味道,可以回味一會,很美的「享受」。
我從小就是個好吃的傢伙,市面上有過的各種小吃零食,我都吃過,這油端子,在城裡上學的時候,城市街道拐角的小吃攤點處,總有人炸,我也總買來吃,總是買兩個,一個蘿蔔絲的,一個山芋端子,都好吃,都愛吃。只是現在,好吃的東西太多,這不起眼的油端子,早已不常見到了。或許,總有一天,它也將迷失了方向,消失在城市的角落裡。
現在在淮安能買到吃到的鍋巴種類還不少。有南門小街上賣的油炸大鍋巴,好大的一塊,鍋底形狀,油膩膩的,深黃褐色,表面隱隱約約可見油炸過的蔥花,薄薄的,很脆。吃到嘴裡,油膩,酥脆,很容易碎,很鹹,嚼在嘴裡,雖然香,但並不是太「愉悅」的滋味。還有街頭油炸食品店裡賣的那種糯米炸的「圓片」兒鍋巴,雖然很香,很脆,很好吃,但是我總覺得它也算不上真正的鍋巴。再有在飯店裡吃飯,經常有道菜是澆著熱番茄醬的鍋巴,倒扣在盤子上的「鍋形」,也是糯米炸的,筷子敲碎了,夾一片,蘸著番茄醬熱著吃。在超市貨架上,還有袋裝的鍋巴裡面一片一片鍋巴,沾滿了辣椒粉之類的粉末,吃到嘴裡,味道重。這些鍋巴雖然味道都不錯,但在我心裡,它們依然算不上是真正的鍋巴。
什麼樣的鍋巴才是「正兒八經」的鍋巴?哎呀,那就又要回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我的鄉下外婆家了!那時,外婆家西頭的鍋屋裡,兩口大草鍋,每天燒煮豆漿,煮飯、燒菜,當然還烙餅。中午,外婆煮米飯,就是在這大鍋裡煮的,淘好的米下鍋,水放得剛剛好,燒鍋,燒稻草,火候把握得剛剛好。待飯幹湯了,灶膛裡的火早熄了,但是還有餘溫,鍋裡的飯不僅保著溫,也在「烤」著鍋巴。外婆在隔壁灶膛燒鍋,前面鍋上炒菜,菜炒好了,盛飯吃,鍋鏟子到鍋裡貼著鍋邊子往下一鏟,連鍋巴帶飯一起鏟起來了!我眼尖,立馬看到了鍋巴,趕忙對外婆說:「奶奶,鍋巴給我吃。」不用說,外婆就把鍋鏟上的鍋巴單獨弄給我,我嚼著熱的、還有點脆、鍋巴粒子又十分硬的鍋巴,吃得可香了!這才是真正的鍋巴啊!飯鍋巴,而且就是緊貼在鍋壁上的鍋巴!這鍋巴,沒有番茄醬,沒有雜七八啦的調料,就這麼純粹的米飯鍋巴,卻是那麼得香、那麼地耐嚼、那麼地好吃!
我小時候在鄉下,一直喜歡吃這鍋巴。而且,外婆午飯吃過了,總要把飯鍋底子上的鍋巴都鏟下來,就放在竹籃子裡吹乾,一大塊一大塊的,那就是我最好的零食,只要我回到家裡,總要先跑到鍋屋,摸一大塊鍋巴,就那麼嚼著吃,越嚼越香,越嚼越好吃。進了城,起初,家裡煮飯還是在小爐子上煮的,用的是鋼精鍋,煮好的米飯,鍋底子依然有著鍋巴,依然是我的最愛,我最會煮米飯,也最愛煮米飯,因為我會煮出正好的鍋底子鍋巴,黃亮,絕對不糊,吃起來正好、真香!後來,九十年代初,終於有了電飯鍋,電飯鍋煮飯確實十分方便,但是煮出來的米飯鬆軟,雖然飯好煮好吃,卻沒有了我最愛吃的飯鍋巴。
今日的我,依然是個好吃鬼,好吃各種被稱之為「鍋巴」的零食:米炸的鍋巴、面做的鍋巴;原味的鍋巴、香辣的鍋巴……只要是香的、脆的,我都愛吃。但是,我依然特別懷念童年時在鄉下外婆家吃的大鍋飯鍋巴。
麻花和薄脆這兩種香脆零食在咱們淮安街巷路邊現炸現賣的淮安茶饊小店裡都可以買到。當然,麻花這種小零食到處都有,糕點店裡尤其是超市裡,散裝的、包裝的,香甜的、鹹味的,大麻花、小麻花,各種各樣的麻花都有。
我愛吃麻花,主要是因為麻花的香與脆,這兩種滋味都是我的最愛。麻花是麵食,和面時加了雞蛋、白糖之類的食材,油炸之後,油香,面香,酥脆,香甜,吃到嘴裡,好吃的很吶!
我從小生活在鄉下外婆家,愛吃麻花,也能吃到麻花。那時,鄉下像外婆這樣的年齡不算太大、卻早已做了奶奶很多年的老年人,家裡床頭柜子裡,總有一兩個鐵皮盒子或者罐子,本來就是商店裡賣的裝食品罐子,老年人捨不得扔,收在床頭,裡面總會藏有一些小零食,什麼雞蛋糕、桃酥、糖塊、麻花之類的。這些零食用來幹啥?主要是為了家裡的孫輩,一旦孫輩來了,她們首先是樂呵呵地小跑進房間,打開柜子,拿出鐵罐子,掏出幾顆糖果,拿出幾根麻花——雖然,這些小零食早已存放了很長時間,但是,照樣可以吃,照樣很香,這就是那個年代的美食記憶。當然,這些小零食,奶奶們偶爾自己也會吃一點點,按照我外婆的說法:「小麻花好吃呢,我吃一根,香香嘴。」是的,外婆們這樣的老奶奶,也是會有「嘴饞」時候的,備點小麻花之類的小零食,擺得住,既可以哄孫輩,又可以自己「享受」一下,香香嘴。
我這個從小就好吃的主兒,小時候生活在外婆家時,沒少吃過外婆鐵罐子裡的那小麻花之類的零食,即使外婆藏得好,我也總能東翻西找,找出來,偷吃一點、偷吃一根小麻花,放在嘴裡一嚼, 香吶!真好吃。待我進城上學後,我們姐弟隔一段時間再走回鄉下外婆家,外婆就一點不「吝嗇」了,趕忙把鐵罐子打開,讓我們自己挑想吃的零食,我最喜歡吃的,還是這小麻花。
說完小麻花,再說說咱們淮安主要是老淮安(今淮安區)特有的小零食:薄脆。其實這薄脆子,才更應該大寫特寫,因為我特別喜歡吃。據我的外婆講,外公年輕時候,在清江市城裡頭丁老飯店等國營餐飲小吃店做過饅頭包子、炸過油條、打過燒餅、還做過這薄脆子,外公有一手面行手藝。外公打燒餅炕薄脆子之類的手藝我是沒見識過,但是外公買給我吃的薄脆子,我小時候倒是吃到過好多次。那時,外公會去老淮安賣菜或者採購做豆腐的原材料,每次他從老淮安城裡「上街」回來,都會帶一點點零食給我這個大外孫子吃。經常買的,就是薄脆子,因為我喜歡吃。
薄脆子不大,比火柴盒稍大一點點,四小塊薄脆子連在一起,組成了」四方聯」,也就巴掌大小。掰下一個薄脆子,往往掉下一點碎屑子在手心裡,可捨不得扔,送到嘴邊,舌頭舔舔,香吶!烤薄脆子其實和做燒餅有點差不多,不同的就是燒餅大、薄脆子小,燒餅軟,薄脆子脆。薄脆子和面時,要加不少糖,表面灑滿芝麻,四小塊粘連在一起,貼在燒餅爐子裡烤,從外到裡全烤透透的,烤得特別酥脆,又非常甜,非常香,真是太好吃了!
小時候在外婆家時,我是比較經常吃到這薄脆子的,因為外公會買,外公家所在的黃碼鄉曾經一直屬於老淮安,外公也喜歡去老淮安,所以我能吃到。待1986年我回到淮陰市區上了小學,淮陰城裡基本上沒看到過薄脆子賣,那時交通不發達,我們也不可能去老淮安城裡逛,所以,我幾乎沒再吃過薄脆子。到了再長大,1991年,和父母親以及姐姐一家第一次「旅遊」,去的地方就是離淮陰城區不到20公裡遠的老淮安的周恩來紀念館,才算第一次去過老淮安城裡。那時,沒見到也沒吃到過薄脆子。一直到我1998年上了大學,我坐大客車去鎮江,總要先經過老淮安城區,或者我直接坐8路車到老淮安城南邊攔大客車去鎮江,我才更多地進了老淮安城區,才看到了這香甜脆酥好吃得不得了的薄脆子,我經常買些帶著,路上吃,帶到宿舍和大家分著吃,太脆、太香、太甜,有時候硬得咬不動,要費好大勁,但是,好吃,太好吃了,欲罷不能。
時至今日,物質豐富,生意遍地,你到淮安來,在老淮安城區,周恩來故居駙馬巷口,有炸淮安茶饊賣的,就必有賣薄脆子的;你走過河下石板街,兩旁一些小門臉裡賣些茶饊小零食,必有賣薄脆子的;就是到淮安的主城區清江浦區,街巷之中,也有了不少老淮安茶饊店,除了炸饊子,也賣各種老淮安的一些小零食:炒米、麻花、薄脆等。你買來吃,絕對好吃,我打包票!
今天說說說說老淮安的「炒米」吧!這其實是真的炒米:「鍋炒的米」,我小時候也吃過。老淮安的炒米,選用的是糯米,糯米粒子比大米稍小,通體呈乳白色,顯得很有「漿」,所以糯米磨出粉來特別黏,我們吃的湯圓麻團等都是糯米麵粉做成的。老淮安的炒米,是將糯米淘洗乾淨,然後在陰涼地「晾」幹,老淮安人稱之為「酥」一下;然後可以將糯米上鍋蒸熟,再次晾乾,最後搓成一粒一粒的;「酥」好的糯米,下到大鐵鍋裡文火翻炒,為了使炒米受熱均勻,不至於炒糊了,鍋裡還拌有極其細膩的沙子,一起加熱一起翻炒;炒的過程中,米粒就開始爆成炒米了,炒好之後,細篩子一篩,篩去沙子,一粒粒炒米,白色中夾雜著些許黃亮,看著就特別誘人。如此這般加工製作,顯然比較複雜,但是的確特別好吃特別香。這種炒米,如果密封儲存得好,可以儲藏很長時間;吃的時候,打開,抓一把,直接吃,特別香;加水加糖泡著吃,香甜,養胃,特別營養;據說老淮安還有一道名小吃叫做炒米餛飩,就是下好的餛飩裡泡這種特別香的炒米,那簡直就是絕對的美味。
這種炒米,我在鄉下外婆家時吃到過,尤其是過年,外婆家裡自己會炒炒米,然後塑膠袋灌好,密封到罐子裡,過年時家裡來人,首先泡一碗炒米茶給人家喝,又香又甜特別好吃。後來,我進了淮陰城,這種老淮安的特產炒米就幾乎見不到了。現在,你到咱們淮安來,在老淮安的街頭,只要是賣淮安茶饊特產之類的食品店鋪,基本上都有著炒米賣,在周恩來故居駙馬巷兩頭,它的身影更是隨處可見,鼓囊囊的塑膠袋裡裝得滿滿的炒米,買上一袋,好吃,不貴;就是到了咱們淮安的主城區清江浦,也能在一些街邊門前淮安茶饊店裡看到它的身影,我是隔一段時間會買上一袋,帶回家,和女兒一起不時地抓一把,就這麼嚼著吃,噴香,好吃。
說完了真正的炒米,再說說這「假」的炒米——爆米花。我們這裡為什麼把這爆米花叫做「炸炒米」呢?可能還是這兩者有很多共同之處吧,都是用米做的,都是一粒一粒的,都挺香的,都可以泡著吃。小時候,在外婆家,只有到了過年前,才能看到「炸炒米的」拉著平板車走村串莊來到外婆家的村子,此時村裡的孩子們都興奮異常,都聚集過來,圍著炸炒米的爐子看,家家大人也都會從家裡「瓦」(搲)一碗米或者「棒頭」(玉米)或者豆子或者蠶豆、拿著塑料口袋圍聚在炸炒米的身邊等著。炸炒米的「鍋」很特別,大肚子,後面一個搖把,搖把手柄上還有個計時的鐘表面,圓口處有粘連著的厚鐵蓋子;「炸炒米的」將一碗米灌進口,再掏一下自己的口袋,拿出個小瓶子,倒幾粒糖精放進去,蓋子蓋起來,用圓鐵棍子將蓋子擰緊,然後架在架子上,放在炭火爐子上搖著加熱。那爐子就是家裡的小煤爐子改造而來的,方便這「鐵鍋」架在上邊翻滾搖著,爐子裡燒的是「鋼炭」(原煤),火勁大,只是要鼓風,所有旁邊連著一個手拉的鼓風機。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大家都願意看,都願意等,一等就是四五分鐘,還不時地上前張望,或者鬧著要幫他拉鼓風機。過幾分鐘,看到「炸炒米的」不時停下來看看鐘面時間,我們就知道要「炸」了,趕快捂起耳朵,只見「炸炒米的」的不慌不忙,張好「睡」地上的、汙黑不堪的口袋,按起「鐵鍋」,伸進口袋,一手按著另一手拿著鐵棍子準備撬開密封的鐵蓋子,嘴裡喊著「炸啦!」然後用手使勁一撬,「砰!」一聲巨響,熱氣四散、香味飄散,「炒米」炸好了!捂著耳朵的我們,腦袋裡似乎還嗡嗡響,趕忙圍聚到髒兮兮的口袋前,眼巴巴地看著「炸炒米的」把炸好的「炒米」倒進主家的袋子裡,此時,地上還灑落些炒米粒子,嘴饞的「匣子」(孩子)拾起來就吃。當然,都是莊上的人,大方的人家立馬會張著塑膠袋子,讓大家都抓一把吃吃。我就是那個好吃鬼,哪家炒米炸好了,我都忍不住,都要想辦法抓一把吃吃。我的外婆,每每也要炸兩鍋子「炒米」,灌好了,收起來,留作過年時泡炒米茶,一泡就軟,又甜,好喝呢,我總覺得比那個炒的炒米好喝的多。
「炸炒米」就是這麼炸的,後來在淮陰城裡,炸炒米的倒是時不時地出現在淮海菜場邊上,每次只要看到,我都趕忙回家「瓦」米,然後跟母親要一兩角錢,等在炸炒米的身邊,看著別人家的炒米炸好,想著吃自己家炒米。如果有人家炸「棒頭」或者豆子之類的,嘴饞的我就有機會吃上一把或者幾粒。我一直喜歡吃炸炒米,到了我結婚了,有孩子了還是一樣,2008年前後,我們還住在淮陰區盛祥苑小區,一天晚上騎著電動車帶著女兒回到家,看到小區門口有炸炒米的,我趕忙帶著女兒上樓,「瓦」米,和女兒一起守在炸炒米的爐前,女兒好奇地看著,我期待地等著,拿著照相機拍照,拍女兒和炸炒米的合影,很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炸炒米的」身影現在是不大常見了,只有騎車在街頭晃悠時,偶爾會見到騎著三輪車,不急不忙沿街叫賣「炸炒米」的攤販,車上掛滿了炸好的「炒米」或者「棒頭」,他車上的那個爐子鐵鍋,要麼就是個擺設,要麼也是在街頭自炸自賣,回家「瓦」米來炸的情形,幾乎沒有了。我只要見到,總是會買兩袋,一袋「炒米」一袋「棒頭」,回家慢慢「抓」著吃,還是那個香味,卻少了許多當年的期待。
這炸好的炒米,還可以「深加工」,加工出「炒米球」,就是用糖稀將炒米黏合到一起,做成球狀,比桌球稍微大一點,在我上小學的附小門口小店裡,那時還常見,幾分錢一個,上學時進小店,買一個,塞進嘴咬,脆,香,甜。可惜現在不常見了。還可以加工成「炒米糖」,做法和「炒米球」差不多,只是切成了長方形的小塊,連在一起的,可以作為過年時的一道小點心零食,也挺好吃的。
最後,再說說這米花棒吧。米花棒也是炸出來的,所不同的是,它不是用爐子炭火燒的,而是用那種拖拉機的柴油發動機改造的加工機器,發動著後,大米或者「棒頭」加進去,經過加熱膨脹擠壓,擠出來的就是米花棒形狀,往外一邊拉著一邊切斷,就成了一根根的米花棒。以前,我只要看到加工米花棒的,也立馬從家裡拿米來加工,能加工好多根,裝幾大塑膠袋子,白花花的米花棒子,一咬,脆的,甜的,米香,好吃呢。現在,現場加工的場景不常見了,但是米花棒倒是可以經常買到,我下班回家,騎車經過市區上海路時,經常能看到賣米花棒的三輪車,車上掛滿一袋袋黃色白色甚至紫色的米花棒,5塊錢一袋,買回家,一家四口,你一根我一根,吃得美美的。
麥芽糖,真的是用小麥發芽長出來的麥芽和麥粒做出來的,具體怎麼做的,我是不大知道。我只知道,小時候,在鄉下,我們孩子最期盼的人,就是挑著擔子走在鄉間的「換牙糖」的人,它的擔子兩頭,一頭挑著麥芽糖,一頭挑著各種換來的東西。他的麥芽糖就放在其中一頭筐的木板上,圓圓的一大塊,是軟的,上面還有乾麵狀的粉子,糖上蓋著塊塑料布擋灰塵、保持糖不風乾。我們鄉下的孩子,沒有零花錢,有,也只是一分二分的,就這一分二分錢,你交給他,他照樣一手拿起「敲」的刀,一手拿起個小鐵錘子,掀開塑料布,在糖的邊緣「敲」,只「敲」下那麼一點點,真的是一點點,直接用刀邊子遞給你,你就可以吃到甜甜的糖了。如果沒錢,也不要緊,趕快回家去翻東西,牙膏皮子、破塑料布、廢銅爛鐵,只要你拿來 ,都能「敲」到一點點麥芽糖吃吃,嘴裡甜滋滋的。
後來,我進城上了小學,學校門口也經常有「敲」牙糖的,騎著自行車,車後背著個小匾,匾裡同樣是這軟軟的、甜甜的、粘牙的麥芽糖,二分錢起「敲」,五分錢最好,一毛錢那就可以「敲」一大塊了,買到手裡,就這麼拿著送進嘴,甜習習的滋味,好吃極了。如果你錢不夠,只有一分二分錢,也想吃糖,也行,跟他談談,他也是能「敲」一點點讓你嘗到點甜味的。我那時一直好吃,最愛吃糖,所以我一直是「敲」牙糖的老主顧。
其實,我最愛吃的,還不是麥芽糖,而是糖稀。「敲牙糖的」身邊隨身帶著的那個鋁飯盒子裡,就是糖稀,2分錢就可以讓他打開盒蓋子,用一截粗麥稈從裡面這麼一戳,再攪一下,手指頭翻轉轉,一小團糖稀就「抹」了上來,遞給我,我趕快送進嘴,軟的,黏的,稀的,甜的,各種滋味與感覺集中在嘴裡,美極了。上小學的我,不知道吃了多少麥芽糖和糖稀,我只知道,我從小牙就不好,待上了初中高中經常牙疼,高中畢業後乾脆自己去醫院拔了好幾顆牙,好吃的代價啊。
再後來,上了大學,工作了,這麥芽糖與糖稀幾乎是沒吃過了。好吃的東西多了,現在的孩子能吃到的糖也多得不得了,麥芽糖和糖稀算不上什麼有吸引力的零食了。但是,現在的一些旅遊景區,倒是可以常見它們的身影;就是在我們城市的街道上,偶爾也會看到有騎著車賣做好的麥芽糖,生意可能並不好,賣糖的只是為了玩玩,買糖的,大多也是像我這樣懷念兒時生活的大人們。不過,這糖稀,倒是有了新的去處,就是做糖畫。女兒在一附小上了六年學,在少年宮上興趣班,就看著在天橋口和少年宮門口畫糖畫的那個叔叔畫了那麼多年的糖畫、吃了好多個各種形狀的糖畫。女兒每次要買,我都不拒絕,我看著他從糖稀裡舀出一小勺,加熱,化開,在光滑的桌面上畫出圖案,我聽著她嘴裡炫個不停的「從小吃糖畫,長大有文化」,而我的腦海裡,早已浮現著我在這附小門口花二分錢吃一小棒子頭的糖稀時的情景與快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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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編:季祥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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