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秋風勁,萬千黃葉寂紛紛。卸下在外打工的辛酸和煩躁,感受著那氤氳在故鄉小山村裡的月餅香味,思緒恰似那活潑好動的孩兒,一會跑沒了影,越過時常夢見的山野,越過不時浮現在心間的河流、、、、、、
甫進家門就聽見了母親的抱怨聲,看到兒子的喜悅,也掩不住那濃厚的失落,皺紋比想像的明顯許多,時光的灰白色開始在兩鬢攀援。
「哪個沒良心的,怎麼就這麼黑心呢」,短暫的寒暄後,母親還是禁不住重複叨叨著。原來昨天母親去賣玉米棒子的時候,收到了一張50元假鈔,這對於生活在這片貧瘠土地上,靠天吃飯的農村人來說,算是個不小的打擊了。
母親坐在門口的凳子上,兩手不停地捋著那張鈔票,時而停下手中的動作,騰出一隻手拍拍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也僅僅是下一瞬間,又搖搖頭,繼續著她不甚高效的推理了。嘴裡咕噥著「會不會是、、、,應該不會、、、」,她想到的每一個嫌疑人,又很快被自己否定掉,像一個偵探,在思索著一件涉案金額不菲的大案。
看著母親深陷懊惱的泥潭,我自告奮勇道「娘,多大點事,明天咱倆去鎮上趕集,我幫你把它花了」,我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母親沒有搭話,看著我慈愛地笑著,想起我還沒有吃飯,就匆匆準備飯菜去了。
風依舊在吹,纏纏綿綿的雲,瑣碎在天空裡,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暢快,想著趕緊處理掉那張膈應人的假鈔,到時的天空也會可愛許多吧。
看著忙著招呼顧客的賣菜大爺,我站在不遠處,想像著一會在我倆之間N種可能的情景。最理想的情況應該是這樣,我遞給他那張假鈔,他埋頭找錢,然後我拿著菜和零錢,閒庭信步的走開。抑或是,碰到的是個細心地大爺,會像母親在家一樣,用手捋著錢,一遍一遍,用他所特有的經驗,感受著那張假鈔,要是那樣的話,我的小心臟可就有壓力了。最糟的情況,那張假鈔經不住檢測,暴露了。我是不是應該裝作很淡定的樣子,給他換一張,或者大爺脾氣比較火爆,我倆會不會吵起來,情況好像就有點Hold不住了。
集市上的聲音漸漸的嘈雜起來,自己也被想像的情景嚇得遲緩了許多。「算了,猶豫啥,我又不是壞事的始作俑者」,帶著略帶荒唐的自我安慰,我緩步向前面的菜攤走去,有一種慷慨激昂的感覺,腦子裡瞬間過了一波電流,還好腿腳應該還是靈便的。
「大爺,這蘿蔔怎麼賣」,我問道,眼光若無其事的在攤子上掃視著。「兩元一斤」,大爺回答著,還是小時後常聽到的菜農的聲音,熱情而又略帶內斂的嗓音,一副我東西好我臉皮薄不要和我講價的自信。「你這蘿蔔價格快趕上城市的了,是你們家自己種的嗎?」我「謀劃」著下一步聊天的內容,想著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當然也是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讓緊繃著的神經能獲得些許的放鬆。
買了4個蘿蔔,花了10元錢,大爺把稱好的蘿蔔遞給我。把假鈔花掉的強烈意願驅使著我,略帶遲疑的把假鈔放到老大爺手中,已經分不清是手有些抖,還是內心在抖動了。錢包掉在了地上,大爺伸手撿起來,遞給我。望著那一張粗糙而被繭子佔據的手,泥土和著汗水凝成的汙垢遍布在每一個紋路裡,臉上卻始終堆積著質樸的笑,想起了小時候爺爺撫過臉龐的手就是這個樣子的吧,鼻頭酸酸的。快速的從錢包裡拿出了張10元的,「大爺我這有正好的,剛才沒看到,給你這張」。我收回了那張假鈔,帶著蘿蔔快速消失在人流裡,走向不遠處等著我的母親。
我什麼也沒說,把假鈔放進了錢包裡,估計母親也看到了剛才的情景,無疑我的「豪言壯語」沒有兌現,母親也沒有問太多,只是再也沒叨唸假鈔的事了,失落少了,多了些讚許的笑意。我慶幸著自己的懸崖勒馬,慶幸著沒有讓假鈔的失望在淳樸的鄉間傳播。
回到家我把母親的假鈔換了,那張銘記真誠做人的假鈔時刻提示著,那天內心的煎熬,仿佛還是那麼真切。還好我把那份沉重翻譯成了一朵美麗的雲,漂浮在高空裡,秋風裡,滿滿的暢快。
想起在外學習工作的日子裡,難免被傷害,被激怒,被常常遇到的垃圾人影響。每每想起那枚假鈔,以暴易暴,以牙還牙的思路就徹底放棄了。《離家的孩子》依舊時不時的唱起,內心充滿的更多的是愛、包容和感恩。被夾在日記本裡的那張假鈔,始終諄諄告誡著我,要把無意間受到的侵犯,消化在自己的寬容和善良裡,不做憤怒的傳遞者,為和諧社會消融點點滴滴的煩躁和衝動。多一份包容,少一絲計較;多一份寧靜,少一絲浮躁;多一份和諧,少一絲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