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出頭的李福（化名）緊緊握住手機，盯著屏幕中「女友」發送的各種甜言蜜語，心中五味雜陳。直到如今，他還不願意相信，眉清目秀、長發飄飄的「女友」小雅竟然是一名男性。在一年交往過程中，李福陸續向小雅轉帳62次，共計金額27972元。
據南京鐵路警方透露，南京鐵路公安處歷時7個月，奔赴石家莊、貴州多地，破獲了一起特大電信詐騙案件，打掉了一個以「網絡交友」為幌子、瘋狂實施網絡詐騙的犯罪集團。李福所謂的「女友」小雅就是由該犯罪集團的成員扮演。
此次行動，南京鐵路公安處共計搗毀藏匿窩點10個、抓獲涉案嫌疑人56名、破獲案件40餘起。情況同李福類似的受騙群眾已達萬餘人，涉案金額高達100餘萬元。
「尋人」背後
「警察同志，請幫我找一找我的女朋友。」2020年5月17日，江蘇省南京市公安局南京南站派出所打擊辦案隊民警陳成注意到接待大廳內焦急萬分的李福。
對於女友的「失蹤」，他焦急萬分：「本來約好在此相見，她一直沒露面，現在也聯繫不上了。」
李福向警方介紹，2019年9月，他與小雅在網絡上相識。經過一番交流，李福驚喜地發現，二人不僅是知心朋友，同時也是貴州老鄉。
很快，他們確定了戀愛關係。李福曾有一段失敗的婚姻。離異後，他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在浙江打工。
讓李福沒想到的是，小雅絲毫不在乎他的條件，反而願意辭去石家莊的工作，前往浙江與他同居生活。李福當即給小雅發了「紅包」，當做路費。
一路上，小雅還在給李福「分享」行程。可沒想到，意外很快發生了。小雅告訴李福，她的胃部劇烈疼痛，已在列車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就近前往江蘇省南京市某醫院住院治療。因事發突然，小雅身上並沒有錢。醫院已經給小雅下達了幾次「催款單」。
這讓李福十分擔心。帶著小雅所需要的手術費、診療費等共計5000元「救命錢」，李福踏上了前往南京的列車。
在相約見面的南京南站外，李福並沒有找到小雅。「她剛剛還讓我支付3000元的見面費。」李福給小雅如數轉帳後，小雅卻「失聯了」。
辦案經驗豐富的陳成感覺，這個「小雅」可能是騙子，李福不願意相信。他給警察看了小雅發給他的「催款單」與車票的圖片。這兩張圖片更加讓陳成堅定了此前判斷。
原來，這張「車票」明顯是偽造的，車票目的地的字體非規定字體，而且有明顯的「 P圖」痕跡。
在陳成的對比下，李福也發現端倪。醫院「催款單」出現了同樣的字體不符等問題。
隨後，李福向民警透露了兩人相處經過。這並非是小雅第一次主動提出前往浙江與李福同居生活。幾個月前，小雅就曾乘坐火車前往浙江。但那一次，李福同樣沒有見到小雅。
同樣，在前往浙江途中，小雅發生交通事故。住院治療康復後，小雅又告訴李福，家中發生了變故，她 需要先趕回貴州老家。
經李福回憶，辦案人員發現，每次見面都是小雅先提出，但是路途中總會發生意外，並不斷向李福索要錢財。
經詢問，李福表示，小雅時常「出事」。被流浪狗咬傷需要打狂犬疫苗、不小心弄壞同事的手機需賠償……小雅先後以各種理由向李福索要錢款62次，共計近3萬元。
「甜蜜圈套」有專門劇本
在徐州市打工的王海（化名）離鄉多年。最近，他在某交友軟體上找到了心愛的女友「紫薇」。
這位名為紫薇的網友以貴州老鄉的身份取得了王海的信任。視頻通話中，她甜美的外貌、親切的家鄉口音深深打動了王海。
王海的網名為「大海」。「紫薇」當即表示，想與王海一起去看大海，並稱呼其為「大海哥」。
漸漸熟絡後，兩人互相添加微信好友，每日發送消息數百條。相處半個月後，「紫薇」卻在視頻中痛哭著對王海說，外婆生病住院了，需繳納2000元的醫療費。
隨即，「紫薇」向王海發送了一張老人正在醫院輸水的照片。王海信以為真，二話沒說就把錢打到對方支付寶上。過了幾天，「紫薇」又稱外婆身體虛弱、無力行走，需要借3000元錢購買輪椅。很快，王海匯款。兩年多時間裡，王海先後向其「借款」3萬餘元。
王海對警方說，「紫薇」也曾小額償還過之前的借款，看起來並不像壞人。
掌握相關情況後，南京鐵路公安處成立專案組。專案組發現，小雅、紫薇等人的微信號註冊人名為楊宏（化名）。鑑於多名受害者反映，這些女子均稱在石家莊務工，專案組當即趕赴石家莊，對楊宏的情況進行摸排。
在一處出租屋內，警方抓獲了正在為7名年輕人「上課」的楊宏。
據南京南站派出所打擊辦案隊大隊長姚成回憶，當時，楊宏正在帶領著青年們高聲吶喊著「為夢想加油幹」等標語口號，現場的青年們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本劇本，「劇本」上記滿了紅藍筆標註的「學習筆記」。
據姚成介紹，楊宏與「同事們」平均年齡僅為20歲左右。
楊宏向警方交代，他就是李福、王海的女朋友「小雅」和「紫薇」。照片與視頻則來自楊宏手下的「業務員」周倩（化名）的自拍。這些套路李福掏錢的「話術」其實都來源於專門定製的劇本。
翻開楊宏所說的劇本，警方發現，劇本上詳細記載著出場人物、事件背景及經過等詳細資料。
據楊宏交代，每次確定目標後，楊宏最少夥同三名「同事」為其「定製劇本」。寫好生病住院、經濟糾紛等情節後，楊宏還會進行反覆推演，以避免「露餡」。
警方在現場查獲此類劇本20餘本，抓獲犯罪嫌疑人8名，起獲作案手機10餘部、電腦6臺。
「網絡交友」騙術的生意經
通過犯罪嫌疑人的供述，警方當即鎖定了該犯罪集團的頭目胡偉（化名），並將其在貴州抓獲。南京鐵路警方又連續10餘次前往石家莊等多地摸排蹲守，最終將窩藏在石家莊市各區的網絡詐騙團夥一網打盡。
原來，楊宏並不是該犯罪集團的頭目。在該集團內，他的職位為「主任」。該犯罪集團呈經理、主任、業務員三級化管理。
作為主任，楊宏手下有7名「業務員」。他們共同租住在一老舊小區的出租屋內。該集團內將其稱之為「家」，楊宏就是這個家的「家長」。據楊宏透露，類似的家還有近十個，但他從不與其他「家長」聯繫。
楊宏的主要工作就是帶領手下的業務員進行網絡交友詐騙。身為「家長」的楊宏對手下的「業務員」有著嚴格的紀律要求。
每晚工作結束後，他都會將犯案用的手機統一收繳、保管。次日6點，楊宏在「早會」時再統一發放手機。
每一個「業務員」都有著十分規律的作息，並且不允許擅自離開住所。據「業務員」周倩交代，最初參加組織是為了「賺大錢」。周倩利用陌陌、珍愛網等數10個平臺的交友帳號，先後在網上行騙多次。最多時，她一天要偽裝8個身份與多名受害者聊天。
另外，他們還在水滴籌等平臺下載診斷書、病歷等圖片，並偽造身份證、火車票等票證圖片。
據警方介紹，這個層級分明的犯罪集團大肆行騙，受害群眾已達近萬人。
北京市煒衡律師事務所律師周浩分析，以網絡交友為「陷阱」的騙局時有發生。犯罪嫌疑人利用青年人的情感焦慮，實施詐騙，嚴重危害廣大網友的財產安全。若網友不提高警惕，網絡交友在拓寬社交渠道的同時，也會讓違法犯罪更加便捷、詐騙方法方法更加多樣。
周浩強調，上述犯罪分子以欺騙等方式騙取財物，已涉嫌詐騙罪，將會依法受到刑事制裁。「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同時，廣大青年應樹立正確「三觀」，切莫因貪圖錢財而獲取不法收入，以免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周浩建議，網絡上的身份信息有一定的虛假性。廣大網民切勿輕易相信，如遇網絡交友被要求轉帳時，更要提高警惕，必要時可通過法律的武器保障合法權益與自身財產安全。婚介、交友類網絡平臺也應對用戶的身份信息定期進行核實，將違法犯罪扼殺在「搖籃裡」。
周浩表示，網絡監察等相關部門應當加大對於網絡詐騙的監察和辦理力度，將網絡騙子繩之以法。同時，相關部門也應加大宣傳力度，敲響勿入網絡交友「甜蜜圈套」的警鐘。
中國青年報客戶端南京1月5日電 左智越 莫靜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李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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